才 磊
栗爱纲博士,台湾著名的材料学专家。1968年毕业于美国密歇根大学材料工程专业,现任台湾工业技术研究院工业材料研究所副所长。著有多部专著。
2009年6月7—14日,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组团参加海峡两岸材料科技名词对照的交流座谈会。会议期间笔者采访了台湾材料科学名词编译委员会主任委员栗爱纲博士。
才磊:台湾材料学名词定名的现状是怎样的?
栗先生:1972年,台湾材料科学学会开始编译材料科学名词。经过5年时间,于1976年完成了材料科学的英汉对照初稿,又经长达3年每周一次的开会审查,终于在1981年8月出版了《材料科学名词》一书。该书曾于1990年修订再版。时隔17年,于2007年10月再次开展了材料科学名词增补、修正、划一、审议等工作至今。
才磊:作为台湾材料学界的知名学者,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参与名词工作的?
栗先生:参与这项工作也是事出偶然,并非刻意规划。2007年秋,再次进行材料科学领域专有名词的编译时,需要一位材料领域的专业人员来主导推动,材料科学学会就推荐我来帮忙。回想从进入大学以来,阅读的都是英文书籍、刊物,材料科学的专有名词用英文学习,平常也是用英文会话,这不是个好的习惯。至于中文专有名词,坊间的翻译有许多不一致之处。我自己引以为苦的事,学生们或自修的人必然就更加无奈了,因此我很自然地就觉得这是一项应该做也是值得做的有意义的工作,就接受邀约了。
才磊:能否请您结合科研工作,谈谈科技名词的规范工作与做学问的关系?
栗先生:科研工作者在与人交谈时,常会给人一种“保守”的感觉。主要是因为做学问的严谨态度已成为习惯,没有把握的事,就语多保留,更不要说信口开河了。既然每一个科技名词都带有特定的物理意义,因此它的命名或翻译必须十分严谨而精确,这就跟做学问一样松散不得。个人浅见,做学问就是在专业知识上下功夫钻研,要深;同时也要对其周遭的学问、知识广征博引进而触类旁通,要广;若能多方涉猎人文艺术,在专业知识上也能产生意境的提升,则美。做学问有了这样的功夫,自然也可以应用到科技名词的规范翻译工作上头来,就能够把信、达、雅融入到科技名词的翻译与审定之中。
才磊:作为台湾材料科学名词编译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您对参与编译工作的专家遴选有什么要求?
栗先生:要求很简单,他必须是材料科学中某一“特定”领域内的资深、知名工作者,目前还积极地活跃于材料科学研发工作中。首批委员是由主任委员依其领域、专长、地区分布遴选,新增者则由委员们推举产生,一致表决后邀请参与。再者,所有的委员都必须拥有热忱、使命感和积极参与的心态。
才磊:能否请您介绍一下台湾的材料科学名词编译工作的宗旨、目的、原则与方法。
栗先生:宗旨与目的就是使台湾的师生、学者、研究及工程人员,均可便利、无偿地使用一致的材料科学名词,避免产生混淆、错误、失意等分歧现象。
原则与方法是除旧布新。除旧是把错误的、不合时宜的翻译加以修正,布新是力求赶上科技进步的速度。传播方法就是尽量利用因特网的便利性与普及性,使名词的真义、内涵均可快速辨识,让使用者随时获得最新的版本。
才磊:台湾地区一般是怎样确定一个名词的中文名称呢?
栗先生:确定一个名词中文名称的步骤是,先确认源文(source language)名词的精确本义,然后找出译文(target language)合适的名词,所谓“合适的”就需要许多的推敲、参考甚或辩论的工作。我们在此编译的过程中,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反翻(即回译)”,读者看了我们编译的中文材料科学名词,不仅可清楚明白其真义,如有需要,读者(有适当源文基础者)也能正确地翻回原来的文字,才是一个合适的翻译。
才磊:在材料科学的名词编译工作中,您有没有印象深刻的事情?在编译工作中遇到过哪些难点和问题?
栗先生:名词编译工作中印象深刻的事,就是在编译会议中时常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但事后彼此并不会伤了和气。我打心里真实相信,群体合作脑力激荡的效果,绝对远远胜过个人的苦思。名词编译工作中最难处理的事,就是当一个名词有两派意见,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时,作为主任委员如何来仲裁。有些名词早已约定俗成,用的人也都能心领神会。面对调整、修订,大家难免都会有主观与偏见,有时也会感情用事。我总希望大家在讨论中要能接受并赏识更真、更善、更美的建议(如果它还不算是真理的话),许多时候改善是需要抛开许多框架与束缚的。
才磊:您对科技名词的规范统一工作有什么体会和建议?或者说,您认为怎样才能更好地推进名词的规范化工作?
栗先生:我们目前尚未进行“名词规范”工作,虽然它原本就在我们的规划之中,它绝对是一件重要的工作。但因为我们人力相对薄弱,目前只好先进行材料科学名词的修正、更新、新译等工作。日后“名词规范”部分的工作量将更大,只能选择性地进行,例如:有特殊物理意义、特性范畴、尺度大小、反应流程者,但并不会全面进行(以免成了材料科学词典)。届时将会多方参考既存信息,力求正确、精简扼要,大陆编撰的材料名词规范也必在参考之列。
才磊:材料科学是一个大的交叉学科,随着与新技术的融合,会涌现出大量的新概念、新名词,这些新的概念常常不够明确,名词常常不够稳定,对此您认为应该怎样做?
栗先生:常用的文字是活的,所以它会衍生,这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每天都在进行。要了解新词就只有多参与,不然就像父母常会听不懂子女的用词一样。如今科技快速进步,跨领域的融合,新支脉的延伸,几乎天天都在发生。当一个新的概念、新的现象被凝聚或发现时,新的名词就产生了。这时候作为一个中文科技名词的编译及审定委员,他的知识是否跟得上时代,就显得非常重要。这就是我们在遴选委员时,一定要求他目前还积极活跃于材料科学研发工作中的原因。再有一个很重要的翻译过程就是讨论甚或辩论,以达成共识。确实有时会有如您所说的“新的概念常常不够明确,名词常常不够稳定”的现象。一二十位专家、学者的讨论、辩论,还真的蛮有功效的,团体切磋、组合的结果,有时也会产生令人有“神来之笔”的惊喜。
才磊:您与大陆的专家、学者进行过多次的学术交流活动,您认为目前两岸材料科技名词不一致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栗先生:两岸材料科技名词的不一致由来已久,地理与信息的长年分隔,加上语言的使用习惯,以及早年翻译或有不精确之处但已约定成俗,导致两岸虽用同一语言,然而材料科学名词却有诸多不一致,难免在沟通上造成困扰。我看了两岸材料科学名词各自的版本,发现台湾与大陆在科技名词编撰的出发点上存在差异性。台湾的做法是直接将科技名词的源文,依字母之序列翻译成中文的科技名词。大陆的做法是以中文为主体,依学科架构来编撰“材料科学名词”。这代表了不同的出发点与思维方式,也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才磊:您认为两岸科技名词一致化的重要意义是什么?
栗先生:两岸科技名词一致化的重要意义是,减少甚至清除信息流通过程中,名词转换、误解所导致的损耗。
才磊:您认为今后两岸名词交流活动的重点是什么?
栗先生:我认为什么事都得往前看,为未来筹算。往事已矣,来者可追。所以两岸名词交流活动的重点,首先是多沟通以增进彼此了解并建立互信。而后对产生新的材料科学名词,建立一种机制或沟通管道,使新的中文材料科学名词翻译能一致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