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与心灵的距离

何影泓

他每天晚上睡觉,必然会抱着她。而她,也一定要枕着他的胳膊,才能酣然入梦。仿佛一切都是默契,而且,将到永远。

但生活,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给予你猝然难防的打击,无处可逃。那个夜里,是冰冻三尺的雪天。她早早地蜷缩在床上,等待着他的拥抱可以缓解身体的寒冷,当然还包括更多,比如一些琐事的商讨,比如一些情绪的宣泄。

但是,他柔软而温暖的胳膊,却迟迟没有到达她的身旁。

她有些迷惑,直到她听到他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说他的手很疼,从今夜起,不能再抱她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面对着曾经无比熟悉的男人,却发现在片刻之间,她已经与他咫尺天涯。

她就是弄不懂,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亲密的爱人,会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流泪,心碎,直至歇斯底里的疯狂。然而她振聋发聩的表现,得到的却是男人的逃之夭夭。男人在一天晚上失踪,连手机都不再接听。她上班神思恍惚,回来的路上车开得晃晃悠悠,几乎就出了事故。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号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已经到了世界末日,而心也已抵达了生命的边缘。

在这场婚姻之前,她是骄傲的公主,是人人羡慕的集才貌于一身的女孩。她是家中的独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从中学开始,她收到的情书就像雪片般飞扬。她受到的永远是明星般的拥戴,直到一切都成为习惯。然而关于爱情,她的心门始终封闭得很紧。或许,是那些貌似优秀的男孩都不足以打动她的心。她要的是一种与众不同,是怦然心动,是刻骨铭心,是轰轰烈烈。像徐志摩和林徽因,像张爱玲与胡兰成。蜿蜒曲折的美流淌在她青春的梦中,却始终都没有莅临。

作家素素曾说,生命是一种缘。你刻意的从来都得不到,而意料不到的却往往会不期而至。大学毕业的那天,她在学校拐弯的路口,偶遇了他。只是买了同一本书,搭乘了同一班的地铁,然后就有了同样的回眸。他不过是一个背着行囊到这座城市来的外乡人,但他身上的流浪气质在瞬间就征服了她。很快她就发现,其实还有很多,他的沧桑与忧郁,浪漫与体贴,以及勤奋与坚强……这种种气质糅合在他身上,是新鲜而令人沉醉的传奇。所以,当有一天,他以爱的名义靠近她,她欣然应允。

像起先预想的那样,她的婚姻遭到了父母强烈的反对,但不久都缴械投降,默认了女儿的坚持。婚后的生活是出人意料的甜美,她成了他手心里的宝贝,被他呵护备至,而她自己的白领生涯,也有了辉煌的进步。她升了经理,买了漂亮的轿车。他也自己筹办了公司,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尽管他们在事业上旗鼓相当,但一回到家里,还依然是她统治的天地。他无条件地宠溺着她,好像前世亏欠她太多。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直奔超市购买必须的生活用品,买她喜爱的食物和生活用品,甚至给她准备好卫生巾。回到家里,他买菜做饭,给她放好热气腾腾的洗澡水。他面面俱到地照顾她,而她浑然不觉。她觉得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她很幸福,而幸福从来就应该这样,与她如影随形。

每天晚上,她都会在他的怀抱中重复着相同的美梦,他的臂膀像一道通往幸福的云梯,坚固而永久。

可是,忽然之间,云梯就断了。

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她痛彻心肺地寻找,却依然没有答案。

她流泪给他写电子邮件。她说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为什么你要做出如此的背叛?

很多天后,他回复了她。他说,我爱你。直到今天,我依然没有停止爱你。但是亲爱的,我累了。真的累了。就像我的胳膊,在你夜夜枕过之后,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肩周炎。我需要休息和疗伤的时间。我需要恢复,需要一个人的空间。离开只是一种方式。是你给我的方式。我只是在等待。等待自己让自己回来。如果你明白我的心,请你改变原有的一些生活,也改变我和你,好么?

她一遍遍地读,仿佛在羊肠小道上徘徊,瞬间看到了前方豁然开朗的道路。原来手指与心灵的距离,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生活总不会是永远圆满,就像人无完人。爱情可以让我们融为一体,但爱情的独立依然是如此的令人珍惜,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