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猫的木箱

毛小懋

苏打／图

一艘大轮船在海上遭遇了风暴。几只木箱落进了海里。其中一只木箱漂呀漂，最后，它被海浪冲上了留留岛——一片银白色的沙滩。

沙滩上站着两只手执长矛的老鼠。其中，不戴眼镜的老鼠在打瞌睡。戴眼镜的老鼠也在打瞌睡。戴眼镜的老鼠梦见海上漂来了一只木箱，木箱里装满了大米，他高兴极了，连忙叫上自己的女友涂涂。开始往家里背粮食。正背得兴高采烈，海风轻轻一吹，“咕嘟”一声，他醒了过来。

老鼠茫然地睁眼一看，海岸上，果然有一只木箱停在不远处。

他推了推眼镜，提着长矛小心翼翼地走近，透过箱壁上的一个圆洞往里看。只见里面熟睡着几只硕大的动物，他们唇边的胡须在“呼噜呼噜”声中悠悠地飘乎着。

戴眼镜的老鼠推醒了战友，指着圆洞悄悄地问：“卜卜，你认识他们吗?”卜卜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说：“不认识，新物种吧。我晕，喏喏，刚才我做梦做到哪儿了?”喏喏摇摇头，他盯着木箱里的动物看了很久，最后说：“你继续做你的梦吧，我去报告碎碎大王。”

潮水又涨起来的时候，木箱的周围站满了老鼠。碎碎大王抱着一本从破船上偷来的词典，翻了一夜，最后说：“这个新物种可能叫……猫。”

“喵……”木箱里传来了新物种尖锐的叫声。

很快，碎碎大王在词典里查到：“猫，爱吃老鼠和鱼。”碎碎大王问：“老鼠是什么东西?”他继续在词典里查，终于在太阳升起前找到了答案。他把“老鼠”的条目默念了几遍，然后若有所思地下令：“给朕捧点水来!”

几个卫士马上捧来了海水，碎碎大王在每一捧海水里都照了一遍，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像老鼠呢?天哪，原来我们就是老鼠!”

老鼠家族里一片惊呼。天敌——猫来了!

碎碎大王问：“泪泪丞相，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这些猫会不会吃掉我们?”

汩汩丞相围着木箱转了三圈，然后环顾了小岛一圈，拿出纸笔计算了一下，最后说：“报告大王，这口木箱虽然结实，但是每天潮涨潮落，海水都会把木箱撞向礁石，据我测算，再过四天零十一个时辰，木箱就会被撞烂。而如大王所知，我们的留留岛很小，卫士们早操的时候围着海岸线跑一圈，我一壶茶都喝不完，所以，如果猫们破箱而出，要把我们一个个捉住，只需要六天零九个时辰。”

顿时，岛上的老鼠们哭成一片。碎碎大王吓得脸上的肉开始乱抖，牙齿打着颤，气喘吁吁地问：“那么，我们能不能把这些猫弄死呢?”

汩汩丞相说：“弄死这些猫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火攻，可惜这只木箱已经给海水泡湿了。另一个是把他们的出气孔堵住，把他们闷死，可惜这里是海滩，海潮每隔一个时辰涨一次，在海水的不断冲击下，我们堵不死他们的出气孔。”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碎碎大王已经惧怕得趴在了地上。

汩汩丞相说：“只有一个办法，我们用三天的时间造一艘船，然后弃岛逃命。”

岛上所有的木匠都聚集在王宫里，开始造船。四天过去了，船造成了。可是，汩汩丞相测算了一下，发现这艘船只能承载三百只老鼠，而整个岛上至少有三万只老鼠。

当天夜里，所有的老鼠都在沙滩上集合。碎碎大王被两个卫兵搀扶着，手里攥着话筒，开始训话：

“女士们，先生们，明天早晨，装猫的木箱就要打开了，留留岛的末日就要到了。所以，我们必须赶在明天早晨之前上船逃生。但是，我们的船只能装三百只老鼠，怎么办呢?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从我们当中选出三百位壮士，带着干粮坐船逃生。很悲哀，剩下的两万九千七百只老鼠只能给猫当午餐。三年后，估计留守的老鼠都给猫吃光了，猫也饿死了，三百位壮士再回来，重建家园、繁殖后代、振兴鼠族。”

沙滩上一片沉默，妇女们开始无声地抽泣。

汩汩丞相站出来，声调低沉地读道：“为了保存留留岛真正的精英，我们挑选出了一百五十只专业人士。下面是上船人员名单。大王一只，碎碎。丞相一只，汩汩。外交大臣一只，嘟嘟。国防大臣一只，磅磅……木匠一只，谭谭。电工一只，闪闪。三轮车司机一只，咔咔。收保护费的一只，垛垛。戍边卫士一只，喏喏……”

缓了口气，汩汩丞相接着说：“还有一百五十个名额，我们把权力留给这些专业人士。也就是说，我点名的一百五十只老鼠，每只还能带一只上船，大家商量着办吧。”

刹那间，沙滩上乱成了一锅粥。

“谭谭，你们一家人还欠我八百年的房租呢，要不我给你免了吧，只要你带我上船。”

“喂，果果，你昨天还说喜欢我呢，我昨天用你其实是骗你玩的，你能带我上船吗?”

“广电局长剪剪大人，求求您带我儿子上船吧。我儿子刚从海外留学归来。他上个礼拜研制出了留留岛的第一台电子计算机，如果您能带他走，我保证他一定会成为我们太平洋上的比尔，盖茨!”

而第一个发现木箱的卫士喏喏，他推开了成千上万涌向他的老鼠，在角落里牵起了女友涂涂的手。喏喏的眼睛亮得很，他把尖尖的嘴巴靠在涂涂的耳边，说：“跟我走吧。”

涂涂激动得耳环都掉了下来，她正要抓住喏喏伸过来的手，却忽然停下了。转头去看妈妈。看了很久，她转过头来看喏喏，咬着嘴唇说：“喏喏，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爱我的妈妈，你能把给我的爱传递给我的妈妈吗?你……你能带我妈妈上船吗?”

喏喏怔住了，涂涂的妈妈急忙说：“不行，涂涂，你跟喏喏走。妈妈也爱你。”涂涂摇摇头：“不行，爸爸妈妈不走，我也不走。”

喏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涂涂微笑着说：“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喏喏你走吧，只要你以后能永远记住我，我就很高兴了。”

天渐渐亮了，年轻的卫士流着泪走向大船。在登船的瞬间，他忽然变得非常坚决。从队列里冲出来，把两张船票递给了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然后，迎着朝阳走向了涂涂。

“涂涂，不管木箱里的猫有多么可怕，我觉得我也应该和你在一起。”

太阳升起来了。潮水拍打着沙滩，把木箱撞向礁石。“喀喇喇”一声，木箱碎裂了。

留在留留岛上的居民们在一千米之外齐声惊呼，纷纷摆出逃跑的架势。喏喏把涂涂紧紧地抱在怀里，用一个卫士的嗓门大声说：“别怕!”

木箱里有五只猫。在两万九千七百只老鼠的围观下，他稍坐在碎木板上，开始百无聊赖地用爪子洗脸。

洗完脸，一只白猫问一只黑猫：“还有吃的吗?”黑猫说：“你睡糊涂了?木箱里吃的东西不是昨天就吃光了吗?”白猫于是摇头晃脑地站起来，忽然发现了周围黑压压的老鼠，吓得尖叫一声，抓起一块木板遮住脸，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黑猫轻蔑地说：“你不是找吃的吗?过去!”白猫说：“不行，我们一起过去吧。”

于是，五只猫走向了老鼠军团。结果越走越胆怯，最后，他们站在了喏喏的面前。

领头的黑猫给喏喏鞠了一个躬，用颤抖着的声音说：“请问……请问小帅哥，你们这里有猫粮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