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晓英
富于想象力的理论
专家们长期以来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不解,并提出了许多富于想象力的理论。其中最有希望获得成功的一种观点认为,这是人的发育成长期比别的动物延长,即所谓幼态延续过程的一部分。如果观察一下初生的黑猩猩,你就会发现它的身体是光滑裸露的。假如通过幼态延续,将这种状况延至动物的成年期,那么成年黑猩猩的毛发情况就会和我们相差无几了。
有趣的是,我们的这种通过幼态延续来抑制毛发生长的方法并不完善。正在发育的胎儿和典型的哺乳动物一样,会长出毛发,6—8个月之间的胎儿周身覆盖着一层细细的茸毛,这层茸毛被称做胎毛,直至出生前才褪去。早产儿往往带着一身胎毛来到这个世界,使他们的父母大吃一惊,但除了极为罕见的个别例子之外,胎毛很快就会消失殆尽。
尽管如此,我们当中的成年人仍有着大量的体毛,事实上比我们的亲戚黑猩猩还要多。与其说我们失去了全部的毛发,不如说是只生长短毛(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所有的种族——黑人确实会经历一次毛发脱落)。但从功能上来看,我们确实是赤身裸体,皮肤完全裸露在外,不管在放大镜下能看到多少细毛。所以科学对这种状况仍需要做出解释,幼态延续的解释只是为毛发消褪的原因提供了一条线索,它没有就赤身裸体的价值告诉我们任何情况。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幼态延续过程是不平衡的,各器官发育的速度有快有慢。有人认为赤身裸体这种特征之所以被允许保留下来,是因为身体其他部分的变化速度降低了。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除非赤身裸体对于这个新物种具有特殊价值,否则自然选择早就出面干预了。
那么,什么是裸露皮肤的生存价值呢?一个解释是,当狩猎时代的猿人放弃了漫游式的生活方式,并在固定的大本营定居下来时,窝里挤满了皮肤寄生虫。夜复一夜地使用同一处地方睡觉,被认为给各种各样的扁虱、小蛆、跳蚤和臭虫提供了大量的繁殖孳生地,所以大大增加了感染疾病的危险。去掉这件毛茸茸的外套之后,巢穴主人就能更好地来对付这个问题了。
这个观点或许有点道理,但无多大的意义。其他好几百种穴居的哺乳动物中,没几种采取了这一措施。当然,它毕竟为驱除讨厌的皮肤寄生虫提供了方便。
与此相仿的另一个观点认为,古猿吃相难看,毛皮外套一会儿就会给弄得肮脏不堪,也就容易生病。持此观点者指出,秃鹰专将头及颈部探入血淋淋的动物尸首,因而这两个部位上的毛全都脱落了:这一演变可能也同样发生在猿人身上,并扩展到全身。然而古人类几乎不可能在具有使用工具捕杀猎物并将其剥皮的能力之后,还不会使用别的工具来清理自己的毛发。即使是一只荒野中的黑猩猩,在排便时也偶尔会用叶子当卫生纸。
有人甚至假设,是火的出现导致了毛发的消褪。他们争辩说,猿人只是在夜间才感到寒冷,所以一旦他能舒舒服服地围火而坐时,就可以脱掉那身皮袄,这样他便不用担心白天暑气逼人了。
别出心裁的理论
另一种更加别出心裁的理论认为,原先那个离开了森林的陆生猿在成为狩猎猿之前,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曾是一种水生猿,它来到热带海滩寻找食物,发现大量的海贝和其他的海滩生物,食物来源比平川旷野多得多。起初它在礁石之间的水潭和浅水里摸索着,渐渐地开始游往深水区,潜入水中寻找食物。在这个过程中,它和其他返回大海的哺乳动物一样,褪去了毛发,只剩下头部,因为老露在水面之上,仍保留了一块毛发,替它遮阳。以后,它的工具(本来是用来撬开贝壳的)变得更为先进了,于是它离开了海滩这个摇篮,作为一名正在崛起的猎手进入了辽阔的内陆原野。
人们认为这个理论解释了为什么在水里我们今天会如此灵巧自如,而我们的近亲黑猩猩则只能束手待毙的原因。它还能解释我们的流线型体型和直立行走的姿势,后者的形成大约是因为我们在水里越走越深的缘故。它还说明了我们体毛的分布状况的一个奇怪特点:仔细观察表明,我们背部残存的细毛的生长方向和其他猿类不一样。它们朝后、朝里成斜线地对着脊梁骨,跟水流流过一个正在游动的物体时的方向是一致的。这就表明如果这件皮毛外套在脱掉之前便已发生了演变的话,这一演变正是为了减少游泳时的阻力。人们还指出,在所有的灵长目动物中,唯有我们长成了一层厚厚的皮下脂肪,这被认为跟鲸或海豹的脂肪一样,是一种补偿性的隔热措施。一只相当笨拙的手也能抓住一根树枝或一块石头,但若要在水中摸索食物,就非得有一双感觉灵敏的手不可。陆生猿正是这样获得了一双超群出众的手,然后又现成地传给了狩猎猿。最后,水生理论终于惹恼了传统的化石收集家,因为该理论指出他们迄今为止在发掘我们祖先历史上的一些重要缺失环节方面毫无建树,同时认真地奉劝他们,不畏艰辛地去搜索那些100万年前曾是非洲海滩的地区,或许能在那儿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可惜的是,水生理论毕竟缺乏实实在在的证据。即使最终这一理论被证实是正确的,它也只不过意味着陆生猿曾经历了一次相当有益的洗礼仪式罢了。
截然不同的理论
与此截然不同的一个观点认为,毛发的消褪并非是对物理环境的反应,而是一种社会倾向。换句话说,它并非一种生理措施,而是一种信号装置。许多灵长目动物身上有着一块裸露的皮肤,在某些情况下,它们似乎是被当做识别标记,以便猴子或猩猩互相辨认对方是自己一伙的,还是其他群体的。对于狩猎猿来说,其毛发的脱落仅被视做是一个信手拈来的特征,碰巧被当做本种类的识别标记。赤身裸体确实使裸猿变得极易识别,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有很多稳妥办法可供采纳,而且不必牺牲这件颇有价值的隔热外套。
与此相仿的另一种意见,将毛发的消褪设想成是性信号的外延。有人声称,雄性哺乳动物总的来说毛发比雌性的浓密得多,通过加强这一差异,雌性裸猿就能变得更具性感。毛发脱落的倾向也影响了雄性裸猿,但在程度上不及雌性裸猿,而且在某些部位形成对比,如胡须。
这个观点较好地解释了毛发密度及J}生别差异的关系,但是若仅仅为了图性感而失掉身体隔热装置,尽管有皮下脂肪作部分补偿,实在是得不偿失。有人争辩说,由于双方皮肤裸露,所以在交媾时雌雄双方就易于感受到性刺激。对于正在进化发展对偶关系的裸猿来说,这会加强性活动的刺激程度,从而稳固配偶间的关系。
对毛发脱落的原因所做的最常见的解释,也许莫过于认为是图凉快才进化成这副模样的。狩猎猿走出了浓荫遮蔽的森林,把自己暴露在从未经历过的高温之下,为了防止中暑,他脱去了这身皮袄。表面上看这说法非常顺理成章,但旷野中的其他动物都没有采取这个措施。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的话,我们就能见到裸狮、裸豺了。相反,它们都身披着短而浓密的毛皮袄。皮肤裸露在外自然增加了散热机会,但同时也增加了受热的机会,还要冒因阳光辐射而造成损伤的危险,日光浴爱好者都知道这一点。在真正高温的情况下,流行于阿拉伯国家的厚实宽敞的衣服,比薄料衣服更能起到保护作用。它减少了外来热量,同时让空气周身流动,帮助蒸发汗水,以达到降温目的。
颇为出色的答案
现今最出色的答案是,狩猎猿和他的食肉兽对手之间的根本差别在于,他的生理机能不适宜于高速追逐猎物,也不适于做长距离的耐力跑。尽管这样,他除了皮肤裸露,别无选择。由于他脑子聪明,会见机行事,会使用致命武器,所以他常常得胜而归,虽然如此,他付出的体力还是十分巨大的。在对猎物穷追不舍的过程中,他,必然会感到热不可耐,强烈的自然选择压力就会出面来降低热量,并鼓励任何一点一滴的改进措施,无论这一改进是否意味着在其他方面耍做出牺牲,因为它能否生存就在此一举。这就是毛茸茸的狩猎猿演化为裸猿的关键因素所在。有幼态延续助它一臂之力,再加上上述一些次要的有利因素,这个论点就可以立足了。脱去沉重的毛皮外套,增加身体表面的汗腺数目,让裸露绷紧的四肢和躯干表面渗出一层蒸发液,这样就能达到降温的目的了。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今日有酒今日醉的生活,而是为了追逐那风驰电掣的一刹那。
当然如果气候过于炎热,使裸露的皮肤易于受到损伤,这个理论就不适用了。但在一个不太热的环境里,还是可以被接受的。有趣的是,随之而来的是形成了一层皮下脂肪,这表明在其他时候尚需保暖。这层脂肪如果可以算做是对失去的皮外套的一种补偿,那么在寒冷情况下它起到保暖的作用,但在热不可耐的时候,它却并不妨碍蒸发汗水。毛发减少、汗腺增加,以及皮下脂肪的出现,这三方面的因素合而为一,正中我们勤劳祖先的下怀,应当记住,在他们的生活方式中,狩猎是最重要的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