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吉迪恩
奶奶突然转向这条街道,将她那辆老爷车开到我们学校前面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边。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停车。然后,她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声音非常欢快:“琳达,琳达·露!”
我的朋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噢,奶奶。”我嘀咕着垂下眼帘,不敢正视其他孩子的目光。
克拉克尔斯奶奶总是做一些令我困窘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样做。不管发生什么事,她脸上都带着微笑。
“我想念你,我刚烤了一个馅饼。”奶奶说。
然后,我看到了最令人尴尬的事情。奶奶的牙齿、嘴唇和舌头全都变成了蓝色——是很深很深的深蓝色,看起来就好像她把钢笔里的墨水全吸进了嘴里。
我的朋友尼克、巴特和雷切尔都在路边等着我。他们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睁得滴溜圆。
“带上你的朋友们,他们可以到我家打电话给他们的父母!”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热。
当奶奶戴上她的太阳镜时,我怒目瞪视着她。她的太阳镜上装饰着塑料小猫。“我喜欢你的太阳镜,克拉克尔斯夫人。”雷切尔甜甜地说。
“谢谢你”,奶奶唱着歌说,“这是我刚从旧货商店里买来的。”
我对那副可笑的眼镜和从那散发着恶臭的商店里买任何东西的想法都感到很厌恶。妈妈说在那种商店里买东西的人都是穷人,那里的东西都很脏。
“琳达,我为你挑选了一件东西。”奶奶说。
在她的蓝色手掌里,有一条廉价的镀金链子,链子上挂着一枚奖章。我连摸也不愿意摸它。奖章前面印着“世上最好的孙女”的字样。我的朋友们都安静下来。
“我把它洗干净之后再戴,行吗,奶奶?它也许有细菌。”
她拍了拍我的胳膊,大笑着将车拐进她家的车道,开到她家门前。
当我们打开门,狗从门内冲了出来。尼克脱口叫道:“嗨,你家的狗只有三条腿!”
“弗兰肯斯泰因被一辆卡车撞了,兽医建议我让它在睡眠中死去。但我知道弗兰肯不想那样”,奶奶告诉我们,“它学会了如何用三条腿飞快地走路。”
我们走进奶奶的起居室,围在一张餐桌边。雷切尔从钢琴上拿起一张旧照片,问:“这位穿制服的女士是谁?”
“啊,那是我”,奶奶说,“我在军队的时候,是一名护士,我们在大西洋上畅通无阻地航行。”
尼克读着放在壁炉架上的那些银质奖品上的字。“玛丽·弗劳尔斯,也是您,对吗?”
“我在嫁给克拉克尔斯先生之前姓弗劳尔斯,年轻的时候喜欢跑步,在过去的许多年中赢得了一些奖品。我是第一个参加那种赛跑的女子。我不得不将头发束起来,穿得像一个男人。”奶奶说。
奶奶从厨房返回的时候手上戴着她的烤箱专用露指手套,手里拿着一块猫形馅饼。她把那块馅饼切成6片,然后把刀子递给了我。我把刀子塞到第一块馅饼的下面,举起来。但我搬动它的速度不够快,它掉在了馅饼碟子和盘子之间的地方。
越橘汁浸入奶奶的白色亚麻桌布里,我准备听奶奶用尖刻的话呵斥我了。
“我的天哪,难道这不是你们见过的汁水最多的馅饼吗?我在里面加的糖肯定太多了!今天早晨摘这些越橘的时候,它们就炸裂了,汁水喷得到处都是。”奶奶一边说一边笑着,并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奶奶将散落的浆果收到她的手心里,然后扔进嘴里。“你们帮我把这些野浆果收拾起来,好吗?”
巴特和尼克将那些浆果一颗一颗拾起来,扔进嘴里。雷切尔像奶奶一样努力把汁水舀起来。
“可是您的桌布,奶奶,它被毁了。”我含糊不清地说。
“孩子,它只是一块桌布。如果它洗不干净,那么,每一次我用它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今天的来访。现在,让我们来吃一块完整的馅饼吧,亲爱的。”
我把浆果放进干渴的嘴里,它们又酸又甜。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滴泪珠流下了我的面颊。
我们吃了温热的馅饼,用浓浓的牛奶冲刷我们的喉咙,然后大笑着指出:“我们的嘴唇和牙齿全都变成深蓝色的了!”巴特伸出舌头。雷切尔用舌头舔自己的手指,但那蓝色的污迹却难以除去。奶奶只是坐在那儿,微笑着。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奶奶看起来很相像。不是那蓝色的污迹,而是我们的眼睛,我们的脸。当奶奶将洗干净的镀金链子递给我的时候,我将它戴在脖子上,给了她一个长时间的拥抱。
我们向奶奶的汽车走去。我坐在车里,把背脊挺得笔直,戴上奶奶的太阳镜。然后,我脖子上挂着奖章,脸上戴着猫形眼镜,嘴唇蓝蓝的,将身子探出窗外,微笑着。 [编译自国外英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