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小时的故事》剖析了妇女对于自由的追求只能以生命为代价的残酷现实,意象(Imagery)和象征(Symbolism)是其能体现文本意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作者在小说中巧妙运用意象和象征来表现主题的技巧,深刻剖析女性心理、智力和身体各方面的潜能与需要,予读者无限的联想。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凯特•肖邦在《一小时的故事》中意象象征手法的运用和渲染,探讨该小说所蕴涵的自由与死亡的主题的象征意义。
关键词:凯特•肖邦 意象 象征 死亡 自由お
引言
凯特•肖邦在作品中大量使用意象和象征的手法,她之所以能够娴熟地运用这一艺术手法,具有其时代背景和家庭背景。象征主义在当时已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一种文艺思潮流派,这为肖邦使用象征手法提供了理论依据。肖邦在一个充满独立、坚强的女性家庭中成长,少女时就精通法语,喜欢文学和音乐,读过大量欧洲经典作家的作品,有着娴熟的写作技巧,这为她使用象征提供了可能PeggySkaggs,獽ateChopin,獴oston:Twayne,1995,p.42.。社会背景也对她的创作产生影响。当时,美国南方女性地位尤其低下,但社会在性道德上却对女性要求非常高,妇女运动并未给她们带来积极的精神生活和完全的身体自由,因此肖邦不可能采取非常直接的方式来表达女性的反叛,而象征手法会使作品变得朦胧、模糊,这就是新批评理论所说的一种文本含混(ambiguity)。
凯特•肖邦在短篇小说《一小时的故事》中恰到好处地运用意象与象征手法,使小说的艺术性和思想性得到了高度的统一。作者将其作为刻画人物和组织情节的手段,集中贯穿于整个故事主题,强有力地影响着人物形象和小说的结构形式,成为肖邦最著名的短篇小说之一,通过景物的变换和欧•亨利式的结尾,表现了女主人公内心对自由的向往,质疑了传统的婚姻,形象地勾勒出一个19世纪末敢于挑战传统、勇敢追求自由和爱情的女性形象及其内心世界,揭示了女主人公的悲剧不仅是女性的悲剧,而且是生命个体在社会规范的制约之下,生存空间逐渐萎缩、直至消失的悲剧彭贵菊,“真实的束缚,虚幻的自由——试论凯特•肖邦的《一个小时的故事》”《外国文学评论》,2003年第1期,第130页。,显示了高超的艺术技巧。
房、门、窗所折射出的意境
“锁着的门”(thecloseddoor)和“打开的窗”(theopenwindow)这一对意象分别向我们昭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门外的空间是楼下客厅,那里是亲朋好友聚集的社会活动场所,她在那里获得丈夫死去的消息,她在那里的行为必须迎合传统伦理道德的期许。门外代表着男权社会势力,她把与丈夫有关的人全部抛在楼下客厅里——她的姐姐约瑟芬和丈夫的朋友理查兹,这两个人与自己以前的生活有关联,他们与男权社会的观点一致,而现在与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尽头了。
当这暴风雨般的悲伤过去后,马拉德夫人很快独自回到自己二楼卧室里,这是全文用笔最多的一个部分,“她不让任何人跟着她”,她疲惫不堪地坐在一把舒服的大扶手椅里,这把椅子被形容为舒适、宽大,正对着开着的窗户,意味着马拉德夫人随时接受由于失去丈夫随之诞生的人身自由这一变化,这把椅子给人以宽松和温暖的感觉。她需要独自一个人呆着,在这里审视这一从天而降的“噩耗”将会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变化,让她感受自由这一幕在自己房间里发生,这里成为其幻想自由的空间延伸。作者详细地描述了女性自由意识在这里苏醒的过程。门内是她内心独白的地方,象征着她的内心世界。“门成了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的分水岭,成了新旧历史的分隔点,同时也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一道屏障。”崔玉梅,夏宏,“‘门的空间、时间和社会维度——论《一小时的故事》中‘门的象征意蕴”,《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6年,第26卷,第7期,第56页。
“打开的窗户”在刻画马拉德夫人的女性主体意识的孕育、苏醒和成长的过程中有极重要的象征作用王绪鼎,FeminineSelf睞ssertionin“TheStoryofanHour”,《真理大学人文学报》,第5期,第109页。。肖邦在其代表作《觉醒》中也有对窗户类似的描写,瑞兹小姐房间的窗户总是开着的。瑞兹小姐是一个独立的专业钢琴家,她被认为是最有洞察力、神智最清醒的女人,对艾德娜的觉醒起到了启发的作用。那扇开着的窗象征通向自由和妇女独立之路。马拉德夫人透过窗户看到的并不是阴云密布,凄风冷雨,相反却是一派春天生机盎然的景象,充满活力的春色,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她看到了屋外广场上,充满新春气息的树梢是那么的兴奋。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雨的气息。窗户下面的街道上,小贩正在叫卖他的器皿。远处传来缥缈的歌声,数不清的麻雀也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此时此刻,层层叠叠的云朵点缀着蓝天,如同她与丈夫之间的关系的不同方面,云朵是凸凹的,她感到自己像是一个玩偶,被一根根绳子操纵着,对来自丈夫的种种制约感到窒息。最后云朵被驱散,露出了清澈的蓝天,象征着死亡的阴霾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摆脱束缚的未来岁月的憧憬。这样一幅由欢快的声音,清新的气味和生动的色彩等因素交织起来的“通感”的境界是表现女主人公内心精神世界的“最高的真实”,暗示女性意识的觉醒,就像大自然中的春天无法抗拒一样。
心脏病——婚姻疾病
但对于新的马拉德夫人来说,新的黎明还没有真正到来。对马拉德夫人的外在描写虽然用笔不多,但却很深刻。她外表柔弱,疾病缠身,“很年轻,她那白皙、安详的脸上线条,显示着一种压抑甚或说是一种力量。”读者会强烈感受到由于马拉德夫人无力保持自己的独立或表达自己的情欲而从各个方面无时无刻不忍受丈夫控制的强度。当她凝视着窗外,她意识到自己“不必再盲目地屈从于任何专横的意志”。她认为无论丈夫的动机是出于善意还是残忍,他的做法绝不亚于犯罪。暗示了一个男女不平等的社会,表达出马拉德夫人对男尊女卑的社会的强烈不满和批判。
“她姐姐约瑟芬跪在紧闭的门前,把嘴贴在门锁上,恳求着让她进来。……她正陶醉在窗外那不息的生命里。她的想象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着。她想象着未来的日子,春天的日子,夏天的日子,所有将属于她自己的日子。”她是那样不舍得离开自己的世界,这美妙的时光竟然会被人打破,“她祈祷着长寿,而就在昨天,她还那么肯定地嫌生命太漫长。”当女主人公品尝了重获自由的欢欣,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的时候,肖邦巧妙地利用审美趣味上的惊奇感,运用情节发展上的突变技巧,让主人公马拉德夫人的命运在戏剧性的矛盾冲突中发生出人意料的急剧倒转,从而产生震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悲剧从她打开自己的“房门”的一瞬间开始了,在小说的最后“峰”回路转,丈夫毫发无损地从门外进来,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顷刻间马拉德夫人所有的憧憬都成为泡影,刚刚获得的自由也将不复存在,终于本来就身体虚弱的她,再也招架不住在短短一个小时里经历的大喜(新生的自由)大悲(自由的丧失),马拉德夫人那短暂的喜悦刹那间化为乌有,她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心理反差,心脏病突发猝死。小说首尾相呼应,马拉德患有心脏病并死于心脏病,象征着她的婚姻“疾病”(thediseaseofmarriage)已无可救┮┝恕*
混浊的眼神、悲伤和喜悦的眼泪
当马拉德夫人听到丈夫死去的消息,立刻号啕大哭,突然扑到她姐姐的怀里。“立刻”和“突然”多少带有伪装的色彩。她那混浊的眼神显示出生活的平淡与无趣。在多年的婚姻中她越来越缺乏活力和独立性,她的眼神“并不是匆匆沉思的一瞥,更不是一种长久的深思熟虑。”马拉德夫人此时并不是在回忆过去,而是在憧憬着美好未来。她曾有过的朝气,只是这个生命个体在社会规范的制约之下,生存空间逐渐萎缩、直至消失彭贵菊,“真实的束缚,虚幻的自由——试论凯┨•肖邦的《一个小时的故事》”,《外国文学评论》,2003年第1期,第131页。。但现在她已经觉醒了,明天将是无忧无虑的,她能够对自己的生活进行很好的安排,这种令人振奋的感觉已经缺失很久了。她在筹划着自己能够独自做决定的日子,小说提到了“现在她就像一位胜利的女神一样”,从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出马拉德夫人现在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自信和向往。
她沉浸在自由中,她追思着已故丈夫,设想着丈夫在棺材里的样子,“她知道,当她见到丈夫那双温柔、亲切的双手变得僵硬,那张从来都不会对她吝啬爱意的脸变得毫无表情,灰白如纸的时候,她肯定还会哭的。”虽然丈夫的死对于马拉德夫人而言,意味着渴望了很久的自由终于来了,但丈夫曾经对她的关怀和照顾,令马拉德夫人还是为她丈夫的死感到悲伤,心痛得落泪,也露出了她善良的一面。
露易斯与马拉德夫人
从故事一开始女主人公被称为马拉德夫人,表明年轻的夫人作为妻子在家庭里没有自我,缺乏独立性和没有地位,依附于自己的丈夫,这是在夫权社会中妇女地位低下的标志。到小说的第16段才看到女主人公的名字Louise,为什么作者较晚提出她的名字耐人寻味,露易斯(Louise)这个名字与男性名字Louis同音,比较男性化,形成了反讽。暗示了她内心的坚强和与男性争取同样社会地位的愿望。
结语
肖邦在《一小时的故事》中巧妙地运用象征和寓意的手法,把对事物的描绘与其所象征的人生深刻揭示,巧妙结合在一起,把象征艺术的运用同小说的情节和结构融合在一起,强调主观、个性,以心灵的想象创造某种带有暗示和象征性的神奇画面,不是把一时所见的真实表现出来,而是通过特定形象的综合来表达自己的观念和内在的精神世界。在题材上侧重描写个人幻觉和内心感受,在艺术方法上否定空泛的修辞和生硬的说教,强调用有质感的形象和暗示、烘托、对比、联想的方法来创作,深刻揭示了那个时代里美国社会夫妇关系的危机,塑造了一个极力想摆脱家庭、丈夫的束缚,向往独立人格而最终为一刹那的自由感付出了宝贵生命的妇女形象。
(尹康敏:中原工学院外语系,邮编:45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