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涛
眼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我的心一天比一天地紧张和不安,我这个漂泊异乡的游子,能承受得起这个亲情大团圆的日子吗?
自从来到青岛后,就没有和家人一起过过中秋节了。昨天母亲又在电话中告诉我,门前的那棵老桂花树又开花了,满院清香,站在窗前闻着桂花香,母亲说,就像是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
我知道母亲想我了。每年中秋,母亲都提前来电话,问“回来么?”听了好多年母亲的声音,一年一个样,而我往往都用工作忙、请不到假的理由推诿了。母亲最后总宽慰我说:没关系,青岛的月儿会和家里的一样圆。
最近一次回家乡,是两年前的春节。天很冷,我告诉母亲,我们腊月二十九的火车票,下火车后有朋友的专车护送,当晚就能到家。谁知刚过腊月二十,母亲就来电话,说父亲每天一大早就到离家门口五十米远的三岔路口等候,谁也劝不回来,天天如此。
我的灵魂又一次遭到了无声的撞击,真是痛楚黯然、羞涩难当啊!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含辛茹苦养大成人后,送到更易安身的环境中去成长,可一次又一次的守望,却成了他们心底弃不下的寄托。如此宏大的爱,我自是无颜面对!父亲在路口终于守望到我们,竟一时无言,只是笑语相接,回到家,所有曾经的失望都化作了幸福的安慰,愉快的兴奋。我看见,父亲在接过行李的一刹那,他的手在抖动。
父亲是一个刚强的男人,老实善良,对我们兄妹的情感严厉而又疼爱,尤其是我,看惯了他那副严肃的面孔,以至背面他含蓄中袒露出的偏爱,倒常常让我心底不安,印象最深的仍定格在那一年的秋天。
我还在上初中,昼夜的秋风一直吹赶着日子往冬季里走,我早早地钻进了被窝,满脑子都只是自己的小算盘,很快就温暖地进了梦乡。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发现父亲架着眼镜,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加长我的过冬棉衣,身边还放着一小堆雪白的棉花。那根随他的手舞动的细线,被安嵌在我的小花棉袄里,就像他脸上的皱纹样一道一道的,刻在了我心里。泪水一下湿润了我的眼眶,那花白的头发,在秋冬夜的灯光下一晃一晃的样子,凄楚得让我什么也说不出,就是现在回想那情景,也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中秋是亲人最相思的节日,虽然身在异乡,却会被家人牵挂,即使走到天涯,我知道我也走不出父母的心里。走在异乡繁华的街道上,看着步履闲散或步履匆忙的男男女女,我的心似乎还在漂浮,那沿街的高楼大厦里,有哪扇窗是我为父母而开?有哪盏灯是我为父母而点?我没有能力接父母来这里享受,报答不上养育之恩,在人群鼎沸中,我感到了惭愧和孤独。
今年的中秋又不能回家,单位繁忙的工作又成了我不能回家乡看父母的一个理由。
跑到邮局,想买盒免费快递的月饼寄给父母,柜台前已排着扭扭曲曲的长队,这些都是和我一样不能回家吃团圆饭的人吗?都是和我一样来寄上自己的相思和对亲人感恩的吗?队伍再长,我还是要排上去。
记得去年中秋那天的后半夜,天空落下了绵绵细雨,不知今年的中秋夜是否会明月如镜。我想,我会执杯邀月,向着南方,向着亲人,道一声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