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抄本《袁枚日记》（四）

王英志

廿四日

辰刻金门、集高、华岑松、张春济,皆来送行。命霞裳写一札与阿运台,道谢辞行,并说周、华、吴三君事。巳刻起身,发行李过关。吃钱五世兄早饭,色色皆精。饭后至戚家看花园,又至王五官家,见其老人、女儿,又至施三官家,见其太夫人,然后下船开行,风小顺。

“终日耳边拉短纤,何年鼻上去长枷。天涯未道无同调,磨面驴儿是一家。”

廿五日

到石门。出门遇蒋世兄来送,拉至关庙楼上一谈,而蒙送香如意一枝、痰盂两个。

钱棻子季封,己酉年人,美少年,亡。

女子方芬见赠二诗。

张兴载,字坤厚,有《和告存诗》:“体因惯病翻忘药,人不工诗亦自穷。”

百果糕,捣果如泥。

仙居全陈鸿年说李燧。

廿六日

到嘉兴。

孙凤仪《秋夜》有句云:“帘开风入座,窗启月侵床。”《月夜》云:“入竹光疑碎,穿棂影倒流。”

廿七日

嘉兴县徐秋山《过沛县泗斋驿》云:“万乘功成一剑中,故乡鸡犬识新丰。英雄未有无情者,老泪樽前歌大风。”《晚步河堤口占》云:“谁识云归一片心,山僧邂逅意偏深。行人殊少寻秋兴,寺外幽禽相对吟。”《雪霁》云:“老树走饥鼬,晴檐下冻禽。”

晚饮邢鲁堂太守处,出诗见示,大有功夫,说抄几首上船来而不复待,以秋山送夫十二名故也。

廿八日

到吴江访徐令尹键,不在牙门。顺风开船,到虎丘才下午,路上邢公差役送诗来,即答数行。《哭安儿》云:“玉印犀针诸客贺,那知都作验时装。锦棚三日试兰汤,啧啧争看太守堂。”“痛绝晨钟初动后,枕边犹听背诗声。”

陆放翁告老矣,为儿子无官重行出仕,宋恩荫之大,一至于斯。“一蚊便搅人终夕,宵小由来不在多。”云松句。

熊臬台,字蔚亭,一字谦山。

五月初五日[1]

到奇公处吃饭,即往胥门上船。高西林、于野同舟。

校记:

[1]“五月”原无。

初六日

清早舟到东山,程司理预于岸上候接,德司马备轿相迎至署,德公出见,谈论甚爽,出《新月》诗、《射》诗见示,即留署午饭。在座者张秀才碧川、小门生王南屏、程司理,饭后登莫厘峰、西花台诸胜。游毕至顾姓家,见女尼八九辈,甚丑,有苍颜白发者。仍回德公署中,请入内室,见其夫人并四姬,孟姓者尤美。饮至更馀,回至新庙公馆。德公名福,字存诚,号卧云主人。程名思乐,字前川。张名琴。

初七日

乘德公坐船,与张、王、蒋诸生同游林屋洞,读天禧五年重修《灵祐观碑》,随到石公禅院,坐翠屏轩中,采鲜枇杷大啖,味甘如饴。晚宿院中。是日请徐道士看足上疮,道士号在渊。德公以看相验未得,兴甚怏怏,差人送诗至。

初八日

清晨,德公差人送到奇大人书,并赵琭亭长札,奇公姊丈也,素未识面。奇公送蜜果四包。登舟游龙头山,有龙头大小不等。欲谒禹王庙,因足痛不果。下午仍回新庙公馆。程司理拜门生,送贽十金、席一桌。足痛甚,仍找徐道士来看,换敷药。命西林写复奇大人札,交戈什哈带回,并写书辞德公,即欲回苏。张、王二君固留一宿。晚间德公来送行并看足。

初九日

清晨,登舟回苏。程、章、王三生来送。程、张送至船上即回,王南屏同行。

石公翠屏轩后,有石壁十丈余,下临绝壑。再行半里有观洞,凿石为观音,洞颇高敞。左行至一线天,余行至半途,命钱纯往看。据云有石缝如巨沟,险峭难上。翠屏轩后有丹梯,最高高五六十级,上有弯。南屏诸人亲往一游,望见太湖全局,下有枇杷数十本,结子累累。

德公差家人以坐船送回,供应一切,送洋钱六十元、枇杷八篓、茶四匣十六瓶。

嘉兴出酱油,东栅公相近者佳。

程司理乞作《新月诗序》。德公乞查乃尊事实,要问奇中丞。

铁皮巷潘济美,即榕高之一家也。德公令嫒名琪英,少君名国华。“如果能增人世巧,何妨夜夜渡银河。”

█好酱油[1],六分一斤。

主人卧云。

馄饨、菱壳冲汤洗足,能除湿气。

太史纸一篓,有四十八刀,每刀七十五张,计可裁七千余页,《全集》可印三部有余。凡印书工连吃饭,每夹十[?]钱三分[2],已为足价。每夹计书二百叶,排书每夹约二十[?]钱一分。

范游击有王子敬字,在扬州。

蒋女巧兰,余干女也。

甲鱼不可与枇杷同食,要泄泻。

虎丘寺佛殿有唐人佛幢,可托杜世兄拓之。

梦楼因游到过琉球,刻小印云“曾经沧海”;金纤纤女士因目空一切,刻小印云“不是云”:二者恰可相配。

龚云洲被黜后,《题落卷》云:“囊里尚存无效药,掌中惯画不灵符。”

《彭竹林司马传》,向霞裳问事实。

张舸斋有旧仆杨月卿已去,友人郭中翰复荐归。舸斋作书复之云“奈狂花飞去,风景曾谙;恐秋燕归来,故园嫌冷”云云。

程荆南尝于席间诵昔人诗云:“名士庖厨官气少,山人杖履古风多。”

鹿筋蹄爪,要大弯处至脚爪处,量有七寸长方是真的。

下面用口蘑熬汤。胡椒能去腥起鲜,再用姜汁少许。

毕慧珠女子《感事》有云:“一样春风分冷暖,桃花含笑柳含愁。梅雨潺潺厌不休,老人有愿在心头。愿除三伏炎蒸例,竟把黄梅直接秋。”“虾本无心要害民,一时从者太纷纶。虾蟆虫豸都能闹,绝似人间过贵人。”“莲花应手而开,甘露随心而滴。”

校记:

[1]“■”为原字难认,下同。

[2]“[?]”表示对该字的质疑,下同。

十六日自苏起身,二十四到家。[1]

刘熙和霞裳诗第二首云:“闻君一字一珍珠,觅煹都从都下趋。梨枣未施君太慎,声华所到远何殊。集之并不消身后,纸贵从教遍海隅。我欲先求赐其本,防他价重在须臾。”

甘泉杨少爷号杏江。道台查大老爷号篆仙。查一清老爷号铁存。扬关查四老爷号古香。

校记:

[1]原初十后无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