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考 李美妍
摘要:菩提留支译经语言通畅,不但是上品汉译佛典,而且是研究中古汉语的珍贵语料。菩提留支译经中表示“言说”的动词语义场内有这样一些成员:自、告、言、语、日、说、白言、告言、语言、言语、说言,它们在译经中使用情况各异,句法、语义特点有别,其出现频率、在语义场中的地位也不尽相同。菩提留支与同时代的另一译人瞿昙般若留支所译佛经往往均署“留支译”。通过对其署名清晰的译经中言说类词语使用特点的分析,可以初步确定“留支译”经的真正译者。
关键词:菩提留支;言说动词;语义场
中图分类号:H14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504(2009)05-0116-06收稿日期:2008-10-18
佛学在中国内地的传播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于佛典的翻译,而南北朝时期是我国佛教史上产生译者与译典最多的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四个影响巨大的译经集团,以菩提留支为“元匠”的菩提留支译经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菩提留支译经语言通畅,不但是上品汉译佛典,而且是研究中古汉语的珍贵语料。一方面它继承了上古的常用词汇。另一方面唐宋以后许多迥异于上古汉语的白话成分往往可以溯源于此。而其译经内容多是佛祖、菩萨等的对话录,言说类词语出现频率很高。因此我们打算通过全面考察菩提留支译经中的言说类词语(动词性),总结出菩提留支译经中言说语义场的成员,发现其间存在的各种语法、语义差别。确定出常用词,指出新词新义。兼及“留支译”经的真正译者问题。
一、菩提留支译经
菩提留支(又作菩提流支),北天竺沙门,元魏永平初年至洛阳,开始译经,“凡所出经三十九部。一百二十七卷”。笔受者有僧朗、道湛、僧辩、县林、觉意、崔光等。
通过对道宣《大唐内典录》卷四及唐代《开元释教录》的考察,并结合吕澈的《新编汉文大藏经目录》、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纂的《修订新版大藏经总目录》和童玮的《北宋(开宝大藏经>雕印考释及目录还原》,我们将以下27部菩提留支译经(见下页)定为考察对象,其他有争议的译经不在我们的考察范围之内。
二、言说类词语的具体考察
(一)“白”和“告”
菩提留支译经中,“白”和“告”都可以与“言”结合在一起使用。有以下两种类型:
1“白”、“告”与“言”结合成固定词语“白言”和“告言”。例如:
(1)彼佛国土有菩萨梵天,名胜思惟,住不退轮。蒙佛光明触其身已,到彼佛所,顶礼佛足。白言:“世尊。何因何缘,于此世界大光明现?”(《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一》)
(2)尔时,不畏行菩萨摩诃萨,从坐而起,整服一厢,右膝着地,合掌向佛白言:“大德,此众会中十善男子,已于七年为陀罗尼精勤修行,所愿不成,舍离佛法而作俗人。善哉!世尊,如方便说,此善男子令速解知。”(《谤佛经》)
(3)尔时大萨遮尼干子告言:“大王,如此之义。我今为汝说于譬喻。……”(《大萨遮尼干子所说经,卷四》)
2“白”、“告”与“言”结合成“白…言”、“告…言”。其间插入盲说的对象,“言”后面言说的内容一般都要出现。例如:
(4)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于未来世末世,得闻如是,修多罗章句生实相不?”(《金刚般若波
罗蜜经论,卷一》)
(5)尔时,如来见其坐已,发于微笑听楞伽王问二种法。时楞伽王白佛言:“世尊,此二种法我已曾问过去诸佛,应正遍知。彼佛世尊已为我说。”
(6)尔时,大德摩诃迦叶告萨遮善男子言:“善男子,汝已供养无量诸佛。具足成就,无量无边诸功德聚。何故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7)尔时,世尊告不畏行菩萨言:“善男子当知,如是十善男子,未曾得闻谤佛法门。此善男子曾谤佛来。是故不能速疾得通。”(《谤佛经》)
但“白”与“告”也存在差异:从句法上看,“自”必须与“言”结合在一起来表达“对…说”的意思,其中只有一个例外:
复有经中大德迦叶白文殊师利。有五逆人能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修诸功德证大菩提。而罗汉不能。譬如根败之人于五欲境界无所能为无所增益。
这是引说“经中”的话,所以并不影响我们的结论。而“告”可以单独连接施事和与事,不与“言”结合在一起也可以表示“对…说”的意思。例如:
(8)佛复告须菩提:“当知彼菩萨摩诃萨,非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修行供养,非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而种善根。”
(9)佛告文殊师利:“如实修行十地波罗蜜,转身成就得妙法身,是名诸佛如来法身相应知。……”
从表义上看,“白”与“告”存在着明显的语义对立。“白……言”往往是下对上,卑者对尊者。“告…言”则是上对下,尊者对卑者。这种区分在菩提留支译经中是很严格的。例如:
(10)时月光明如来国土余诸菩萨白其佛言:“世尊,我得大利。不生如是国土,不生如是恶众生中。”其佛告言:“诸善男子。勿作是语。”
(11)天子白文殊师利言:“如是之事稀有最难。更无难者。”文殊师利告天子言:“菩萨摩诃萨所作难事复过于此。以菩萨摩诃萨不舍有为而证无为不堕有为而能教化堕有为者。”
(12)告慧命须菩提言:“须菩提,汝知一切众生界中几所众生,依我依慢说我所得。须菩提,汝知一切众生界中几所众生,离我离慢说我所得。”须菩提白佛言:“世尊,我于众生界中,实少见众生。离我我慢说我所得。”(《深密解脱经,卷一》)
(13)尔时佛告胜思惟菩萨言:“听汝所问随汝意问。如来不为一众生故此处成道,乃为汝等诸大龙象。我出于此。”尔时胜思惟菩萨白佛言:“世尊,何者一法而是菩萨所除灭者。何者一法而是如来所证觉者。”(《无字宝箧经》)
菩提留支译经中没有“白”做动词单独使用的例子。而“白”在上古是既可以单独做谓语动词,又可以和“日”连在一起使用。
考察大藏经中后汉、西晋、东晋的译经可以发现,后汉、西晋、东晋时期“白”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与“言”、“日”搭配在一起使用,但是总的趋势是与“言”搭配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到元魏时期的译经中已经很难看到“白”单独使用的情况了。但是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在所考察的译经中“白”始终都有“下对上、卑对尊”这样的隐含意义。
聂志军认为上古汉语“告”用作动词时,其隐含意义一般表示“下对上。卑对尊”,并列举了八个例子:
(1)象曰:“告公,从以益志也。”(《周易·下·咸卦》)
(2)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纣)。(《尚书·商书》)
(3)於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诗经-大雅·荡》)
(4)祭之日,逆壹省镬,告时于王,告备于王。(《周礼·春官宗伯》)
(5)妇降堂,取笄菜,人,祝日:“某氏来妇,敢
告于皇姑。”(《仪礼·士婚礼》)
(6)故日月以告君,齐戒以告鬼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其别也。(《礼记_曲礼》)
(7)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左传·桓公二年》)
(8)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日:“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日:“告夫三子!”孔子日:“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日‘告夫三子者。”(《论语·子路》)
我们对这八个例句进行分析后发现,这些例句中的“告”后面都不能带直接引语,而且只能表示“告诉某人”。而刘熙《释名·释书契》:“上敕下日告。告,觉也,使觉悟知己意也。”如此说来上古“告”是既可以表示“下告上”,也可以表示“上敕下,并使之觉悟”。前者“告”的后面可以不出现告的内容,而后者“告”的后面必须带上告的内容。在佛经中“告”用作第二种意思的情况较多,因为佛经中“告”多用来表示尊者对卑者的点化和说教,告后的“内容”必须出现。如:
(14)尔时,世尊告长老舍利弗言:“汝舍利弗,莫如是说,何以故?……”(《佛说文殊师利巡行经》)
(15)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稀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非第一波罗蜜,如来说第一波罗蜜者。彼无量诸佛亦说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16)佛告文殊师利:“善男子善女人,应如彼菩提相而发心住。”(《伽耶山顶经》)
当“告”用作第二种意思时,语义上表示的只能是“上对下、尊对卑”,如上面的例子“世尊告长老舍利弗、佛告须菩提、佛告文殊师利”等,都是这样的情况。
(二)“曰”和“云”
“曰”和“云”都是上古汉语中很常见的言说类动词。《尔雅·释诂》上:“曰,犹言也,云也。”《经传释词》卷三:“云,言也,曰也。”可见二者在上古是同义词。菩提留支译经中“曰”已不多见,往往是以“名曰”、“号曰”、“答曰”、“问曰”、“内曰”、“外曰”、“论曰”、“经曰”的固定形式出现。汪维辉曾对“曰”和“云”在南北朝时是否还有口语基础表示怀疑,认为它们已经基本变成书面语词了。从菩提留支译经中“日”的使用情况看,“日”一般是被当做一个书面语词来使用的,往往是在涉及正统雅文的内容时才用“曰”,如“经曰”“论曰”。而当下文引用“经曰”中的话时,便改“经曰”为“经言”。如:
(1)经曰:“为以身得为以心得,若以身得,身则无知无觉。如草如木如块如影。无所识知四大所造。从父母生其性无常,假以衣服饮食卧具澡浴而得存立,此法必归败坏磨灭。”论日:“经言为以身得为以心得者。示现身心不证菩提故。……”(《文殊师利菩萨问菩提经论,卷一》)
李佐丰根据直接引语内容的不同,把它们区分为三种:口语引语、文字引语和历史引语。上古“曰”可以带这三种引语,而菩提留支译经中口语引语大都被“言”替代,但是带文字引语和历史引语的情况依然存在。这说明“日”的确已经基本失去了口语的基础。例如:
(2)经日:“尔时世尊独静无人,入于诸佛甚深三昧,观察法界。”(《文殊师利菩萨问菩提经论,卷一》)
(3)论曰:“入三昧观察者,示现非是思量境界故。又人三昧者,示现不同声闻辟支佛故。此明非声闻辟支佛境界故已说三昧分。”(《文殊师利菩萨问菩提经论,卷一》)
之所以不说“日”已经完全失去了口语的基础,是因为菩提留支译经中还可以用“问曰”和“答曰”带口语引语。例如:
(4)问曰:“复以何义如来说此修多罗?”答日:“为遮无因颠倒因随顺正因果,是故如来说此修多罗。”(《弥勒菩萨所问经论,卷一》)
(5)问曰:“以何义故名不退转?”答曰:“以诸菩萨证得初地毕定因故,乃至未得成佛以来,常以深心如实修行。次第增长菩提之心。……”(《弥勒菩萨所问经论,卷二》)
“问曰”和“答曰”并没有全部改为“问言”和“答言”,说明菩提留支译经中还留有上古汉语的印痕:而“曰”不单独使用的事实又预示着它离完全失去口语基础已为期不远了。
菩提留支译经中“云”的用法只有一种,就是以“云何”的形式出现。例如:
(6)善问菩萨言:“佛子,云何有为法非有为非无为?云何无为法非有为非无为?”(《深密解脱经,卷一》)
这说明“云”实际上已退出言说类语义场。
(三)“言”和“语”
我们把“言”和“语”放在一起讨论,是因为它们自上古起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田源曾总结出上古时期“言”和“语”在句法上的区别,“言”可以不带宾语表示说或说话,不能直接带引语,必须通过“曰”来带引语(例1)。如果带上宾语,宾语只能指事物,而不能指人(例2)。如果言说的对象是人,只能用介词结构作状语或补语来表达,如“言于……”“与……言”(例3)。而“语”的宾语既可以是人(例4),也可以是事物(例5),还可以带双宾语(例6):
(1)初,献公使与宁喜言,宁喜日:“必子鲜在。不然,必败。”故公使子鲜。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左传·襄公二十六年》)
(2)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左传,襄公二十六年》)
(3)肴之役,晋人既归秦帅,秦大夫及左右皆言于秦伯曰:“是败也,孟明之罪也,必杀之。”(《左传·文公元年》)
(4)文子语蘧伯玉,伯玉日:“臣不知也。”遂攻出献公。献公犇齐,齐置卫献公于聚邑。(《史记·卫康叔世家第七》)
(5)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天子忘食。(《史记·酷吏列传》)
(6)孔子曰:“蒲多壮士,又难治,然吾语汝:‘恭以敬,可以执勇;宽以正,可以比众;恭正以静,可以报上。”(《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菩提留支译经中“言”和“语”的使用情况发生了改变,“言”后面既可以接言说的内容,也可以接言说的对象——不再需要借助“于、与”。而“语”作谓语动词时后面有比较明确的、具体的听者,可以和“言”搭配成“语……言”的格式来带直接引语。例如:
(7)网明菩萨言:“梵天,云何名为诸法正性?”梵天言:“网明,诸法离自性离欲际。是名正性。”(《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一》)
(8)佛言须菩提:“于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我得斯陀含果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9)尔时严炽王语大萨遮尼干子言:“大师!应说何者是如来三十二大丈夫相,以是三十二相庄严身故,得大丈夫师子王名?”(《大萨遮尼干子所说经,卷六》)
从语义上看,“言”和“语”在先秦时期是有严格区分的,如《礼记·杂记》:“三年之丧,言而不语,对而不问。”郑玄注:“言,言己事也,为人说为
语。”汪维辉:“‘言是主动说话,‘语则是指回答别人的问话,或是和人谈论一件事情。”但在菩提留支译经中,“言”和“语”的这种区分就模糊了,“言”的用法进一步扩大,可以跟除“日”和“云”外所有其他的言说类动词连用,在语义上已经完全具备了“语”上古具有的“回答别人的问话,或是和人谈论一件事情”这样的意义。而且还可以用“答言”来回答别人的问话。“语”可以单独使用,更多情况下是和“言”搭配使用,不管是单用还是与“言”搭配使用,“语”都有“告诉”的意义。例如:
(10)尔时,会中有天子名月净光德,得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问文殊师利言:“诸菩萨摩诃萨,初,观何法故行菩萨行?依何法故行菩萨行?”文殊师利答言:“天子,诸菩萨摩诃萨行,以大悲为本,为诸众生。”(《文殊师利菩萨问菩提经论,卷一》)
(11)诸善男子,我今语汝。若人所从闻是经处。(《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五》)
(12)尔时胜思惟梵天语文殊师利法王子言:“文殊师利,当请如来应正遍知护此法门。后世末世依于如来住持之力,令此法门广行流布。”文殊师利法王子言:“梵天。于意云何?汝谓如来于此法门有法有说可示可护不耶?”答言:“不也。”(《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六》)
需要说明的是,菩提留支译经中“言”出现的频率在言说类词语中是最高的,而且用法宽泛。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还要常常和其他言说类动词连用呢?这似乎并不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也许我们可以这样推测:“言”在言说语义场中使用频率越来越高,以至占据了优势地位,致使人们逐渐倾向于在使用“语”、“白”、“告”等言说类动词后接引语时加上“言”作为引语标记,当然也有词汇双音化影响的因素。另外,“语”、“白”、“告”等言说类动词后面往往不是紧跟引语。而是需要引入言说对象,它们与引语之间有一段距离,将“言”加在引语之前可以起到调节平衡的作用。
(四)说
汪维辉谈到“说”在中古的发展时认为,“说”在中古的重要发展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限定性义素消失,词义从“解说;谈论”扩大为一般意义的说。二是用法的扩展。菩提留支译经中表“解释;谈论”意义的“说”还是大量存在的,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佛经文献所特有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即“限定性义素消失,词义从‘解说;谈论扩大为一般意义的说”并不是“说”在元魏佛经中的重要发展,但用法扩展的确是值得关注的现象。
汪维辉曾列出一个表格说明各种“说类词”在上古典籍中的使用情况。从中可以看出“说”在上古用例不多。但菩提留支译经中“说”还是比较活跃的。可以与“所、解、广、善、常、可、具演、如实、复、当、略、先、次、后”等搭配使用。蒋绍愚指出:“在同一历史时期,旧词和新词往往是并存的。哪些是旧词,哪些是新词,有时仅仅根据使用频率难以确定,但根据词的组合情况却可以加以区分:一般来说,能和语言中的新兴成分组合的,就是口语中活跃的新词;反之,就是在语言中保留的旧词。”既然“说”能和语言中的新兴成分组合,那就应该是口语中活跃的新词。菩提留支译经中“说”主要有以下用法:
(A)“说”后面不带宾语,多指“解释、说明”:
(1)尔时佛告须菩提:“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如菩萨大乘中,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修行,如是降伏其心。”(《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2)诸佛如来善知彼何等人,有何等行?是故彼人不能自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论,卷一》)
(3)何况书写受持读诵修行为人广说。……若有人能受持读诵修行此经广为人说。……则于此经不能受持读诵修行为人解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论,卷二》)
(B)“说”后面直接带受事宾语,多指“叙说、讲述”:
a)宾语为所说的人或所说的内容:
(4)梵天,我说彼愚痴人。是外道徒党堕于恶道。(《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二》)
(5)如来虽说生死,实无有人往来生死。虽说涅盘。实无有人得涅盘者。(《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一》)(6)佛说汝于一切正问诸菩萨中为最第一。(《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一》)
(7)是故佛说菩萨摩诃萨善知诸法。(《深密解脱经,卷二》)
b)宾语是“言”或“语”:
做宾语的“言”或“语”前面往往有修饰成分,如“偈言”、“是言”、“如是言”等或“绮语”、“爱语”、“实语”等。“言语”也可以连接在一起做“说”的宾语。例如:
(8)复有众生,于彼邪见人边闻法。说如是言诸法无体,不生不灭寂静涅盘,惊惧怖畏而说是言。(《深密解脱经卷,第二》)
(9)沙门瞿昙,善知余者闻无益故。出言清净,名不共法,何以故?沙门瞿昙,口常不说非义语故。出口所说麁言软语闻者欢喜。(《大萨遮尼干子所说经,卷九》)
(10)大慧复言:“世尊,若无诸法者应不说言语。世尊,是故依言说应有诸法。”佛告大慧:“亦有无法而说言语,谓兔角龟毛石女儿等。”(《人楞伽经卷》)
(C)“说”后面可以带直接引语,还可以和其他“言说类”词连接在一起:
(11)是故如来同梵天说:“空修梵行者不解深意义虚妄分别也。何者梵行谓受持戒?”(《胜思惟梵天所问经论,卷一》)
(12)沙门瞿昙说言:“修习圣道能尽苦际得无上解脱。若诸世间天人魔梵沙门婆罗门。作如是言。”(《大萨遮尼干子所说经,卷九》)
(D)菩提留支译经中表示“对(跟)……说”时,不仅可以用“告”或“白……言”“语……言”诸形式,而且还可以通过介词“为”等引进与事。这是先前所没有的,而且这种用法一直沿用至今:
(13)我为圣人说我内身自所证法。为诸凡夫说觉观境界迭共所知。(《深密解脱经,卷一》)
(14)为众说法,是彼佛身所放光明。(《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一》)
菩提留支译经中“说”的词义扩展了,句法功能也扩大了,应该算是口语中较为活跃的词。但“说”与其他言说类词语结合的能力却远远比不上“言”。
三、小结
菩提留支译经中表示“言说”的动词语义场内有这样一些成员:“白、告、言、语、日、说、白言、告言、语言、言语、说言”,常用词是“言、说、白、告”,其中最常用的是“言”和“说”,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言”。
需要附带说明的是,菩提留支与同时代的另一译人瞿县般若留支所译佛经往往均署“留支译”,通过对其署名清晰的译经中言说类词语使用特点的分析。可以初步确定“留支译”经的真正译者。如二人在使用“曰”时风格不同,菩提留支一般用“名曰”、“问曰”、“答曰”这样的简单形式,复杂形式只用“问……曰”;而瞿昙般若留支除使用简单形式外,还用“对……曰”、“白……曰”、“问……曰”、“告……曰”等复杂形式。菩提留支译经中习见“论曰”、“经曰”、“内曰”、“外曰”。但瞿昙般若留支译经里却没有这些固定词语的踪影。
利用这一方法考察更多的语言使用特点。最终必定会确定全部“留支译”经的真正译者。实际上,确定译经的时代与作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考察译经的语言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