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创办中华革命党飞行学校

叶介甫

1915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李烈钧和蔡锷在云南举兵讨袁,但因离北京太远,军事上对袁世凯的威胁不大。当时身在日本的孙中山与日本友人梅屋庄吉等人分析了国内形势,认为应在袁的近膝之处山东予以军事上的打击。于是决定组建中华革命党讨袁军东北边防军,任命居正为总司令,设司令部于青岛。东北边防军下设中华革命党航空顾问和航空队总司令(授陆军少将军衔)。担任该职的是日本人坂本寿一。

一

坂本寿一曾参加过孙山领导的三次革命活动。他是日本民间航空的创始人之一,1907年毕业于山口县立工业学校,次年到美国洛杉矶留学,学习汽车工业,毕业后在美国福特汽车制造厂工作。但他对飞机兴趣甚浓,曾自制了一架30马力的单翼飞机。随后他进入美国寇蒂斯飞行学校学飞行,与后来的日本中岛飞机公司创始人中岛知久平是同期生。

坂本于1912年取得了国际飞行许可证和美国飞行员证书,并在旧金山任试飞员。1914年他携带自制的坂本式双翼机(装有寇蒂斯80马力发动机)回国。同年6月,帝国飞行协会在兵库县跑马场召开了第一次全国民间飞行大会。在这次大会上,坂本取得了滞空时间第一名和飞行高度第二名的成绩。1916年3月经梅屋庄吉介绍,他与孙中山相识。孙中山宴请了坂本。席间,两人对飞机的作用和发展进行了深入讨论。当时人们对飞机的作用并无正确认识,甚至知识界人士也不例外。然而坂本却发现孙中山与众不同。交谈中孙中山说:“你看,用飞机在敌人上空飞行,撒下蒙汗药,使敌部队全都昏睡不醒,我们不用开枪打炮,只是去活捉俘虏就行了。这岂不是战争的一大革命吗!”接着又对坂本说:“怎么样,跟着我们党干吧!我们在杭州修建飞机场,开办航空学校。你务必加入我们党,然后做我们的飞行教官。”

这次谈话是孙中山与坂本单独进行的。因此,坂本宴后回家途中,专门到梅屋庄吉家把两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梅屋。梅屋听后十分高兴,鼓励坂本说:“是这样!……关于经费的事你不必操心,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天,两人一同到了孙宅。坂本办了入党手续,加入了中华革命党;并决定帮助筹建中华革命党的飞行学校。

二

飞行学校建设的第一件事是招募飞行学员。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纷纷报名参加。坂本与戴天仇两人共同从事招生工作,他们一一接见了报名者,并把招生情况报告给孙中山,请孙中山决定录取人选。最后共录取47人。

其次是飞行学校校舍的建设问题。最初曾拟定在杭州组建,但因战事尚在进行,无法落实。于是决定先在日本选址设校,抓紧开学训练。经过梅屋、坂本二人多方奔走交涉,最后把学校设在滋贺县近江八日市的郊外,当时这里是日本陆军的演习场。

因为当时的飞机速度很小,起落距离很短,对跑道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地面稍经平整,就可供飞机使用了。学校的牌子就挂在机库墙上,上写“中华革命党近江八日市飞行学校”。

训练用的飞机是坂本自己的爱机。

1916年5月4日学校开训。从商讨组建飞行学校到开学仅仅一个多月。5月12日坂本写信给梅屋,对学校的训练和生活情况做了报告。其中谈到:“学员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年,士气高涨,学习热心,与我的教学配合得很好,我感到工作颇为顺利……”在进入基本飞行训练之前,为了使学员感受行驶中的速度,学校特意买进40台自行车,让学员在机场练习行驶。随后应该进入汽车驾驶训练。然而当时日本汽车很少,滋贺县尚无一辆汽车。后梅屋送来一辆,才解决了训练教具问题。由于汽车和飞机在当时及当地都是新奇的东西,加之学生又都是中国人,于是飞行学校招来了众多的观光者,使近江八日市这个小镇一举出名。

三

中华革命党飞行学校的经费除了党外援助和贷款之外,还得到了梅屋庄吉的私人捐赠。此外,梅屋庄吉还为孙中山提供了秘密活动费。其数量是:1915年11月3日10000日元,1916年4年2日47000日元。1916年(民国5年)4月28日,孙中山正式任命梅屋庄吉为中华革命军东北军武器输入委员,委任状由中华革命军东北军总司令居正签署。

关于飞行学校的训练情况,坂本曾于1916年5月24日向梅屋做过如下报告:一是进行了地面高速滑行训练;二是学习了飞机各部名称和功能;三是学习了有关的电工学、飞机设计和飞行原理;四是进行学员独立地面滑行训练。学员学习成绩大体良好,其中刘季谋、胡汉贤、李文耀学习成绩突出。

当时,国内北洋政府在军事上处于优势地位,而革命党人则到处遭受迫害。当年5月18日,革命党重要领导人之一陈其美在上海被北洋政府派出的刺客暗杀。梅屋等人对当时的紧迫形势做了分析之后,决定给北洋政府以致命一击,将飞行学校迁回中国,组成革命航空队参战。戴天仇当时曾说:“如果山东战局失利,则第三次革命势将失败,这是我党的大事。现在派兵去支援已经来不及,只有派飞机参战最为合适,这将胜过派遣一万兵力。一定要派飞机去参战。”其实早在组建飞行学校之时,孙中山就曾指出:“有了飞机,革命将取得胜利。”可见当时革命领导人对飞机参加革命战争是十分重视的,迁校回国参战是势在必行。就这样,坂本寿一到东京领受了迁校任务,并被正式任命为中华革命军东北军航空队总司令,享少将待遇,时年仅25岁。

坂本返回八日市立即传达了迁校命令。八日市市长大失所望,因为飞行学校迁走后,将使该市减少一大笔收入。

四

在迁校期间,袁世凯在北京死去,黎元洪继任总统,段棋瑞出任国务总理,北洋政府对南方革命继续采取敌对态度。而中华革命党则决定以袁世凯之死为契机,给北洋政府以沉重打击,因此对飞机参战的要求更加急迫。6月28日,飞行学校的两架飞机和大约100人的飞行学员、地勤人员登上了神户直达青岛的轮船。

运回中国的两架飞机中,一架是坂本自己的双翼机,另一架是获田常三郎的单翼机。获田这架飞机是他去世后由其同事牧野保管的,后经坂本交涉租借过来。因为这次飞机准备用于战事,所以梅屋付了很大一笔保险金,而且还要不断地付给租借费。牧野本人也为坂本所动员,参加了革命航空队,负责这架飞机的维修和保养。

7月2日,飞机和全体人员到达青岛,其中有9名日本人。

从青岛去潍县乘的是火车。潍县城内当时为北洋政府军所据,而革命军东北军则包围了县城,在城外布阵。为了安置飞机,航空队在城外将一块田地略加修整,作为航空队的飞行基地,开辟了跑道修建了机库。就在城内外部队对射的枪炮声中,大家将飞机组装起来。

进入8月,航空队开始对敌军进行威吓飞行。飞机在北洋政府军上空低空飞行并撒传单,传单上印的是“快投降,否则就要投炸弹了”,一时引起敌军的恐惧。当时飞机驾驶员只有坂本一人。由于中国士兵和百姓都是初次看到飞机,所以当时引起很大轰动,报纸也以大字标题加以报道。在飞机第一次飞行着陆后,四周人群蜂拥而上,纷纷向坂本表示谢意。航空队虽然有几十名飞行学员,但他们仅经过1小时的地面滑行训练,都不能实际驾驶飞机,所以每次出航都是总司令坂本一人。一般飞行高度在600—1000米之间,飞行时间约1小时。一次,在侦察飞行中,发现北洋军的一队骑兵,飞机立刻俯冲下去,以百米左右的高度做低空飞行,敌骑兵吓得纷纷下马抱头逃散在高粱地里,马匹则散向四面八方。

此后进入轰炸飞行。但当时没有专用的航空炸弹,于是航空队收集来许多装香烟用的空铁罐,在里面装上炸药和导火索,制成土炸弹。这是在中国最早制造的专用“航空炸弹”。使用这种炸弹本应有一名专职投弹手,由他点燃导火索,然后投抛。但因无人敢干,只好由坂本自己兼任。他一手握驾驶杆,另一支手点燃导火索,然后投向敌军阵地。这种原始“炸弹”的威力是有限的,但是心理效果十分之大,引起北洋军的巨大恐慌。在进行了四五次轰炸后,北洋军派来了谈判代表,连说:“不要用飞机轰炸了,不要再投炸弹了。”与此相反,革命军的士气为之大振。至此,北洋军终于撤离潍县城,使一度消沉的革命士气得以复苏。

五

袁世凯死后,中国又恢复了共和制,南方各省也取消了独立。7月,重新任命了各省的督军、省长,其中北洋军阀占了压倒多数。孙中山此时刚把中华革命党中央迁到上海。这时革命阵营的军事后盾是东北军以及蔡锷、李烈钧等领导的护国军。

8月1日,北京重开旧国会,召集了582名议员。袁氏嫡系北洋军阀对革命派心怀敌意,继续反对革命。此时,北洋军与东北军的谈判也迟迟没有进展。9月21日,东北军与北京政府军在潍县终于进行了和谈的签字仪式。当政府代表曲同丰走到潍县城门时,坂本正驾驶爱机在上空飞行。在升到一千米时,以潍县为目标,俯冲而下。在城内练兵场上,两军代表校阅了双方的部队。期间,坂本驾机几次飞过校阅场上空。这是革命航空队最后一次示威飞行,随即于当日解散。中国最早的空军、中华革命军东北军航空队的活动至此结束。

最后,政府代表曲同丰以5000元的价格买下了坂本的飞机。以后这架飞机下落不明。另一架租借的单翼机则由坂本等人运回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