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武则天执政后,就没有性别了。或者说,她自己都把自己当男人看。所以她明目张胆地蓄养面首,像男人一样纵情声色。治理国家,也有着男人一样的大气、睿智和剽悍。就连死后,也做得很男人范,留下无字碑,任由后人评说。
与武则天不同,慈禧自始至终都是个女人。
慈禧对男人,没有武则天的那种失望和轻视。她对自己的老公咸丰帝,始终都保留着一抹温情,是享受过美好爱情的女人的那种仰仗和怀念的温情。慈禧一生,总是戴着两副耳环。其中一副常换常新,而另一副小宝珠耳环却从未摘下,只因那是她刚入官时咸丰帝赏赐给她的。一个对爱情保留幻想的女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性别模糊的人的。
慈禧对权势,也没有武则天那种骨子里希望成就伟业的渴求。她没有野心,有的只是女人的虚荣心和好胜心。她并非出身于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显贵之家,不过是当时一个没落的中级旗籍官员的女儿。这样的出身,在后宫深处,若想避免欺压和陷害,并出人头地,唯有主动奋斗和积极钻营。慈禧后来对隆裕提起初入富的往事时也曾说,皇宫里的尔虞我诈非常厉害,在那种环境里生存是没有退路的,只有选择接受挑战,也只能选择挑战。同样也是因为这样无权无势的出身,慈禧因不甘心被人掌控,所以才更有掌控他人的心思,也更需要权势带来的安全感和驾驭他人命运的乐趣。
加之,作为女人的慈禧,是不幸的。她少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这些亲人的离世,让她失去了在男权社会里可供依赖的资本。若想赢得一生锦衣玉食,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掌控权力本身。所以江山在她手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只是她折合着自己享受的筹码。
可以说,慈禧对权势,只是一种充满女人味的简单而感性的享受性需求。
也许正是基于此,慈禧对国家,从来都没像武则天那样励精图治奋发图强过。大清朝,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即使暂时归她掌管,她也没看成是她自己的。以前是她老公的,后来是她儿子的,再后来,儿子没有了,也没能给她留下血脉相承的孙子。因为无须传承,所以也就不需要长久和昌盛。她要的只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的锦衣玉食,国泰民安。至于其他,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列。
所以每次战败,她都会急吼吼地委曲求全,割地赔款,在所不惜。她希望战争快点结束,不是为了拯救黎民苍生,而是过不惯东躲西藏的日子。她想早点回北京,再次回到紫禁城,再次过上那种颐指气使的生活。她这一生,最怕耽误自己过好日子。
所以就连看奏折,她也只是为了能够消磨寡居的时间。据她身边的人回忆,一到孤独寂寞最难熬的时候,慈禧就用看奏折来打发。
曾在皇宫站岗放哨的士兵苏勋丞在《我所见到的慈禧和光绪》中,说了关于慈禧的几件事:冬夜,站岗士兵饥寒交迫的时候,慈禧命宫女给他们送去馒头和肉,为了查看士兵穿的是否暖和,慈禧伸手向苏勋丞胸前的夹制服里面摸了摸,直到摸到了棉袄才算数,慈禧和颜悦色地与士兵拉家常,问他们的姓名、年龄及籍贯,还用怜惜的口吻说:“可怜你们这些孩子……”
这样的慈禧,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女人的魅力,唯独不像个一手遮天一言九鼎的统治者。
最能体现慈禧女人面的是她对美的追求。慈禧一生爱美,古稀之龄也未稍减。在颐和园慈禧的卧室里,东南角有一个精致的梳妆台,里面存放着各种慈禧的化妆品,有些是各地进贡来的,有些则是她自己研制的。
除了护肤之外,慈禧对服饰也十分在意。她的衣服都是由如意馆的御用画师画出小样,反复修改直到她满意后,才送到江南织造制作。虽然路途遥远,却非此不可。慈禧身材娇小,穿着朝服和礼服的时候,脚下便是十厘米左右的花盆底鞋,她最爱的是粉色缎绣竹蝶鲤鱼纹花盆底鞋。因为她眼光独到,她喜欢的衣饰常成为宫内的时尚潮流。她十分喜欢流行于同治时期清官内的杏黄氅衣,宫中便也多有女子模仿这件衣服的样式剪裁穿着。
自己爱美还不够,慈禧还经常指导别人。据《宫女回忆录》中一位慈禧贴身宫女忆述,慈禧曾有一次对她说:“荣儿,你过来,你那辫梢梳得多憨啊,若把辫绳留长一点,一走路,动摆开了,多好看。”她还常教她的宫女们如何选择新鲜的玫瑰花瓣,按照书上的方法做胭脂。慈禧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一个女人,没心肠打扮自己,那还活个什么劲!”
在慈禧存世的照片中,有一张是化装扮作观音菩萨的样子,左手捧净水瓶,右手执柳枝,李莲英扮成善财童子站在她的右边。也只有女人,才会有这样雅致的玩性。
说到底,慈禧只是个女人。她的美与聪慧,不过是一个女人过日子的情调,于大清江山,则是于事无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