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卫卫
中超,是中国足球超级联赛的简称。每年的三月开始比赛,一直到秋天才结束。我爸爸是中超的球迷。如果有电视转播,他会看电视转播。如果网络直播,他会看网络直播。或者,他又看电视转播,又看网络直播。他关心两个队的比赛,关心他喜欢的球队的最后排名。
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妈就会跟他交换意见,谈不上是表扬,也说不上是批评。我妈妈会说:小伙子挺聪明的,一个都不落下呀!
我爸爸是陕西人,自然喜欢他家乡的球队。陕西队赢了,他会很高兴,洗碗、擦地,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服务也是一流的,始终微笑着。陕西队要是输了,尤其是该赢而没有赢,他就会生闷气,好像天要塌下来,好像你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
我们全家都希望陕西队能经常赢,这样,我爸爸就始终微笑着干活,不知疲倦。
我妈妈不是球迷。她不想看这些东西。我爸爸跟她说过好多遍,站在球门前面的是守门员,可是她一直叫球门员,根本就记不住。球星就别说了,好不容易记住一个,本来是国安的,硬说成是申花的。
这样也好,我爸爸已经是球迷了,如果我妈妈还是球迷,那我们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赢了不说。输了球,我爸爸生气,我妈妈也不做饭,那我们吃什么呢?哈哈,上帝保佑,对于足球,我妈妈有天然的免疫力。
国安今年搬到了工人体育场,周日是这个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别人送我爸爸三张球票,我爸爸说,我带你们去看球吧。我说好,我弟弟宋词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这样的态度,也就是说可去可不去。我妈妈没在家,我和我爸爸两个人都去,他不去,在家会很寂寞的。
我们家在北京,这里经常有各种比赛,但我们看得很少。我爸爸虽说是球迷,他也不常到现场看球,像他这样的球迷有时被称为伪球迷。
晚上七点半的比赛,我们七点就进入体育场了。人还真不少,球员正在训练,就有啦啦队喊着“国安必胜”的口号。啦啦队员是集中坐在一起的。我们身边有几位,应该是重庆队的球迷。他们加油的声音很小,连我们都听不清。因为他们被北京的球迷包围着,如果这几个重庆球迷声音大一点,北京的球迷会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他们。大部分重庆球迷坐在另一个看台,也是集中起来的,保安人员把他们与北京球迷隔开,避免冲突。上半场,北京队先攻入一球,重庆队立即还以颜色,也进一球。我们身边的这几个重庆球迷只能挥舞着手臂,做庆贺状,不敢发出大的声音。
如果北京队将来去重庆比赛,个别的北京球迷被重庆人包围着,是不是也不敢大声喊加油?
我爸爸说,好在北京队赢了,如果北京队输了,如果这几个球迷庆贺的动作夸张一些,北京球迷就会不干,就有可能把心中的怨气发泄给他们。还好,北京队赢了。
我最不喜欢的是满场的“京骂”。对方队员不小心碰到北京队的队员,“京骂”就出口了,而且整齐划一。我和我爸爸都认为今天的裁判还可以,但是,如果判得对北京队不利,全场又整齐划一地喊“黑哨”。通过大屏幕,我们知道北京市长也到现场看比赛,不知道他听到球迷这么喊,会作何感想?
还没有看完比赛,弟弟宋词却差点丢了。
我爸爸带着一个相机,他没怎么用,宋词说给他吧,他想拍一些好玩的东西。我和我爸爸专心看球,都忘了他。等想起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不在座位上。我和我爸爸分头去找,还跟广播室的人说能不能播个寻人启事,人家说,正比赛呢,不好播,中间休息的时候再说吧。结果还没等到中间休息,这哥们就回来了。他说他在那边拍照片呢,那里有一帮北京球迷,他拍了好多人的表情。一看,还真是,各种神态都有。我爸爸说,你走要跟我们说一声。宋词说,我说了,你说好的。我爸爸说,我说了吗?
我估计我爸爸说了,那个时候比赛正激烈,别人要把他的钱拿走,他肯定也会说好的。过后,什么也不知道。
重庆队还是输了,他们可能觉得打成平手就是胜利,但是,北京队非要赢它,重庆队实力也确实在北京队之下,输了也正常。比赛结束后,他们向现场的观众致意。我就想起上次在这里看日本队和德国队的比赛,大多数观众支持德国队,日本队有球员失误,很多人都会发出嘘声。比赛结束,德国队率先下场,而日本队的队员、教练员,列队向看台上的观众鞠躬致意,不是敷衍,不是走程序。他们肯定在比赛中也听到了观众对他们发出的不友好的声音,但还是用这种方式感谢观众,朝三个不同方向的看台,深深地鞠躬,当时,我们被震撼和感动着,为这些队员。我们可以谴责某些日本人不承认二战中的历史,但是,日本在很多地方是胜过我们的,我们必须向人家学习。
等到大多数人走了,我们才离开。看台上有无数丢弃的纸杯和纸屑,我在想,在日本,会不会也发生这样的情况?到过日本的人都说日本的文明程度很高,那里的观众会随手带走垃圾。工人体育场全场有好几万人,不知道得要多少清洁工才能将大家遗留的垃圾彻底清理干净。宋词还在拍照片,拍大家丢掉的垃圾。我爸爸说,有一张照片是拍天安门广场升国旗之后,大家遗留下的废报纸等垃圾的,宋词拍的这张和那张是一个主题,都会引起人们的思考。宋词拍照片有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