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红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离去,都会留下一个悠长的背影,这个背影会渐行渐远。站在背影的后面,也许我们从未在意过;也许我们只是茫然地注视着,在视线中慢慢地消失掉;也许我们在分手的时候,压根就不去等待那个背影的呈现就转身离去了。但有一天,当岁月一点点沉淀下我们的亏欠,沉淀下我们忽略的亲情,我们会慢慢地意识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就是那份沉甸甸的牵挂——我们总是放不下,却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地目送着。
触目在龙应台的那几行文字中,如石子打破的平静,泛起的涟漪扩散开来:“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陷落在这片涟漪中,生活的痕迹似乎也变得清晰了。那份深沉、那份体悟,居然好像一起同台,站在灯光下共鸣。只是这感悟比龙应台迟了些。
每天早上上班总是跟打仗似地,拎着两个包匆匆赶往上班的通勤车乘车点。和女儿上小学的学校顺路,但和女儿上学的时间不同拍,就很少送女儿上学。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地上的雪落得足足快一尺了,怕女儿摔倒,坚持去送女儿。在离学校百米远的地方和女儿分手。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前行的背影,硕大的书包沉沉地压在女儿的背上,使她的身子向前倾斜着。女儿不时地回头向我这边张望着、微笑着,雪花裹着她娇小的身影。那个硕大的书包仿佛此时显得格格不入,压在女儿的身上,也压在我的心上。女儿正一天天长大,她前面的路还很长呢。而我此时站在路的这端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看着她一转弯消失在学校的大门内。一片雪花不小心飘落进我的眼里,有水的痕迹掠过我的心里。
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里,广播一遍又一遍用英语播放着,我和姐姐在玻璃门外焦急地等待着,侄子在里面办理登记手续。想着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刚才还在停车场看着那些名车兴奋不已,告诉我这是什么车,那是什么车,显得那么稚嫩,而此刻马上就要一个人去国外求学。第一次要让人离开他的亲人,走得那么远,真让人有些担心。“姑姑,老姑!”侄子在里面冲我们喊着,做了一个OK的手势,摆了摆手,转身向登机的那扇门走去。注视着这个挺拔的背影,我感觉他越来越像那个人:他的轮廓,他走路的姿势。我想那个人此时也在注视着,只是那束目光来自于天堂。侄子走进那扇门,再也没有回头,身后落下的是我和姐姐叮嘱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散落满地。
时间的痕迹在我的心中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成熟。“养儿才知报娘恩”,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只是有了女儿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生活的忙碌总是让我或多或少地疏忽了。和老爸老妈住得只有两站路远,却常常因为各种所谓的理由很少回家看看。妈妈打来电话说,晚上到我家给我送打好的围巾:一条红的,一条白的。初冬的夜晚,寒冷肆虐着,伸不出手来。妈妈一直让我回去,我还是执意把妈妈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妈妈的背影在夜幕中渐行渐远。妈妈的背有些佝偻,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很凄清。那个在我眼中一直劲刚刚的妈妈,已经七十多了,真的不敢相信,但她比以前确实老了许多。站在那里,我的目光一步一步随着妈妈的背影前行着,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小区对面的米铺一家好像才开始营业,热腾腾的气流往上冒着,他们吃得很香。站在那里我一点也不冷,我的脖子上正围着妈妈给我织的那条围巾,一针一线的牵挂。我知道我再大也走不出妈妈的视线。
站在路的一端,注视着那些离去的背影,我终于明白,虽然我们近在咫尺,但有时却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双方都能看到彼此,却没法真正走进彼此的心里去。而我所有的牵挂,仿佛都和那些背影有关,只是有时却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地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