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平
晴空万里。台北桃园机场。
旅客们相继登上一架巨型客机。一对老年夫妻从容走来。女的穿天蓝色旗袍,红色毛线外套;男的穿着普通夹克衫。他们手牵着手,轻声谈笑着。健步登上舷梯。男的叫姚铭道,82岁;女的叫周淑娟,77岁。客机腾空而起,冲向蓝天。
这对老夫妻的眼眶里闪着泪光……女的说,终于可以回家了。男的说,这一天,等了整整六十年呀!
两人对视了—下,幸福地微笑。机舱外云海滚滚,机翼下波涛汹涌……
客机经过一个多小时飞行,飞抵杭州上空。
周淑娟激动起来,高声叫,西湖……西湖……铭哥。
姚铭道纠正说,这是钱塘江……你连家都不认识了……
两个人爽朗地大笑起来。
客机降落在萧山机场。
姚铭道和周淑娟缓步走出机场。两人的眼眶里溢满了幸福的泪水。
姚铭道举手叫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姚铭道身边。两人相继上车。
司机问,请问去哪里?
周淑娟激动地回答,西湖!西湖!
司机笑笑又说,西湖很大,请说出具体景点。
姚铭道:你先带着我们在西湖兜一圈,然后再告诉你具体景点……我们已经六十年没有看到西湖了!
西湖,春光明媚。
出租车驶向苏堤锁澜桥……
周淑娟兴奋地叫了起来,请停—下,师傅,请停一下!
两人下车,快步向锁澜桥奔去。
姚铭道深情地注视着淑娟。小声地问,还记得那年你上桥时的狼狈相吗?
淑娟瞪了一眼姚铭道:怎么会忘记呢,像发生在昨天……你真坏,也不知道等等我……
年轻的姚铭道周淑娟骑着自行车向镜头驶来……
苏堤春晓
1949年,春三月。
苏堤上杨柳泛青,桃花初放。一对年轻情侣骑着自行车由北而南,正来到锁澜桥边,只见那男的轻一扬手就冲上了高坡,而女的则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正使劲地蹬踏着。眼看男友越过桥顶,女的更奋力向上,然后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地顺势而下……
花港观鱼
入口处。两人手拉着手,神采飞扬。
花港观鱼碑前、池边。两人向水中鱼群投掷面包屑,嘻笑。
他们在湖边石登上坐下。
女的动情地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快活。
男的眼睛闪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在苏堤上遛自行车,还跟你在一起。
啊,西湖真美,美极了!
我希望一生一世也不要离开西湖。
这很难说……我不敢这样想。
你不敢?
今年暑假我要毕业了,毕业以后,我就是一个医生,爸爸要我回绍兴,去继承他的事业。
可我进医学院还不到一个月昵!
别急,几年时间是很快的。
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我们会分开的。
你不喜欢我吗?
你胡说!
那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你爸爸嫌我是一个穷中医的儿子?
不!
那为什么呢?
有一次,我听爸爸说……
说什么?
他说如果共产党的军队渡过长江,我们就得走。
他这样说吗?
是的。我的舅舅在菲律宾,多次来信叫爸爸妈妈去。
啊!
南山路上
两辆自行车并肩而行,来到柳浪闻莺附近。
报童向行人兜售晚报,《当代晚报》到啦,快看晚报,国军加固长江防线!共军下月可能渡江!
两人争看晚报。
消息越来越不好了……男的黯然。
长江守得住吗?女的问。
长江防线太长……
两人来到一座小楼前,石库门上横额《南山小筑》。他们站在门口,男的说,我要回学校去,我的实验报告还没有写好昵。
不,我要你在这里吃晚饭。外婆要来看我们。
外婆家
一个女佣开门。
小姐,回来啦,玩得高兴吗?
真高兴,我们玩得太好了。
外婆在等你。刚才收到一封电报。
谁的电报?哪儿来的电报?
你去问她吧。
走过一个小庭院。她喊,外婆!外婆!
一个老妇人在堂前出现。淑娟,你的舅舅来电报了,他坐飞机到了上海。
淑娟阅电报后对男友说,我舅舅果然来了。
他要接你们走吗?
肯定是的。
医学院校园
晚上,园中灯光黯然。两人在散步。
在一株老樟树下。
姚铭道,你说呀,我怎么办呢?淑娟焦急地说。
姚铭道沉默不语。
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淑娟又说。
你不走是不可能的。
你也走吧!
不,我得念完这个学期,毕了业再说。
我也要念完这个学期。
不行。你才一年级,你到外面可以继续上学。
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不是不走,我是要等你毕了业一起走。
唉!……
两人沉默。
姚铭道对淑娟轻轻地说,还是回家去。看看你家里怎么决定,我们再商量。我陪你一起去。
绍兴风光
在古城街道上,走着一对青年男女。女的穿天蓝色旗袍,红色毛线外套,男的穿着普通夹克衫。
从大街转入小巷,一路上有人亲切招呼,
淑娟姑娘,从杭州回来吗?
淑娟姑娘,你舅舅到了两天了,你怎么今天才来!
淑娟姑娘,你来啦,你娘正在门口等着你呢。
周家大门口
石阶。高门槛。高墙。
淑娟的母亲欢喜地迎着女儿,她约摸40多岁。淑娟喊“妈”,姚铭道喊“周伯母”。
淑娟,妈可等急了!你为什么不跟舅舅一起回来?舅舅一个人坐一辆小包车……
妈,人家要上课!
哎呀,淑娟,你还上什么课,我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妈,你就放心吧!一切有爸爸有舅舅作主,你担什么心呀!
好了,好了,你回来就好了!你舅舅要我们马上去上海。撇下这个家业,我还真舍不得……
姚铭道对淑娟说,淑娟,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回家去。
淑娟:晚上我到你家见面。
周伯母,再见!姚铭道离去。
厅堂上
金字匾——万安堂
中堂悬挂古画、对联。
堂上宾客四五人,有的长衫马褂有的中山装或西装,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
周先生,地方上的事,你尽可以放心。我们都是生意人,不管时局怎么变,生意总是要做的。等将来时局稳定了,你们再回来……
周先生是县参议会的议长,年纪50多岁。他似乎动了感情,各位兄弟,我周某对各位的深情厚意,终身难忘。10多年来,我为乡亲服务,必是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务请转告父老多多原谅,如果今生尚有还乡之日,自当一一图报。
客:周先生,贵体保重!
周:各位保重。
先生送客。淑娟母女上。淑娟喊爸爸。
母女进内厅,来到一个厢房门口,淑娟妈妈喊,大哥,淑娟回来啦!房里一个穿西装的男子,约摸五十三四岁,他就是淑娟的舅舅。
舅舅我回来了!
你来了就好。我们决定明天走,先到上海,再坐飞机到香港特别行政区。形势紧张,一天也不能耽搁!
舅舅,我还要读书昵!
傻丫头,你要读书还不容易吗?到了马尼拉,你喜欢念哪个大学就哪个大学!
我……
我什么?你舍不得走?
我要念完这个学期……
要念完这个学期,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想念完这个学期。
周先生进来,听到了女儿的话。
好,你爸爸来了。我要问问你爸爸。淑娟说要念完这个学期再走,你倒说说看。
淑娟,你太不懂事了!舅舅急急地赶回来接我们,为的就是你!
淑娟,你不要孩子气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妈妈劝告。
你想一想,我和妈妈走了,把你丢下,我们怎么放心得了?
外婆不是留在杭州吗?我跟外婆。
不行!明天一定要走!女孩子家,不能自作主张。舅舅生气了。
九、淑娟房中
夜晚。
昏暗的灯光下,淑娟在整理东西。两只大小皮箱塞得满满的。她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妈妈进门。
淑娟,东西整理好了,你就早点休息。同学那里你就不要去了。
妈,人家在等我。
已经不早了,女孩子家夜里不要出门。
才天黑,怕什么。
你如果一定要去,我就告诉你爸爸。
爸爸我也不怕。
这时出现了周父的身影。
什么,好大的胆子,我也不怕吗?
你看,淑娟,爸爸来了。
你到哪儿去呀?
一个同学陪我从杭州回来,我们约好了晚上在他家见面。
为什么要在他家见面?
我们是这样约好了的。
他是谁?
他叫姚名道,医学院高年级同学,他是老中医姚长春的儿子。
我可以派人把他请到家里来。
我不要。
你一个人夜里到人家家里不好。
我就要—个人去。
我叫人给你打灯笼,去一下就回来。
我不要。
淑娟,爸爸让人给你打灯笼,这不是再好不过了吗?妈妈说。
周父对房门外喊:阿成哥,点个灯笼,跟小姐到街上去一趟。外面回答,来啰!
一个老家仆拿着一盏马灯走来。
叔娟不假思索地在父母旁边闪身走出。周父对长工使眼色叫他快跟上去。
淑娟出了大门。马灯追到前面。
家仆问,淑娟姑娘,你到哪里去?
淑娟说,我到南街口。
十、姚长春医寓
红灯笼带着淑娟来到南街口的姚长春医寓。
门口挂牌——三代祖传中医姚长春医寓。
门外立着一块一米多高的石碑,上书:救人济世,妙手回春。
淑娟敲门。应声开门的是姚铭道。
我来晚了。淑娟说。
我等着呢。
淑娟对长工说,阿成伯,你回去吧。
阿成说:淑娟姑娘,我不能回去。周先生叫我跟着你的。
你先回去吧,等会姚铭道会送我回去。
我在门口等。
你要等,就等着吧。
十一、书房
医寓进门是号房,穿过庭院是厢房门诊,厢房内外挂满了各式匾额。进内便是住宅。姚铭道把淑娟引到老医师的书房里。
淑娟向老医师请安:姚老伯,您好!
老医师对淑娟端详一会,问:这两天街上传说你爸爸要走,是真的吗?
淑娟说,是真的。
少时犹堪话别离,老来怕作逆别诗。我和你爸爸也可算有几十年的交情了。
都是我舅舅,他从菲律宾来,一定要我们走。
姚铭道说,你们决定走了吗?什么时候?
明天。
啊,怎么走法?
坐早班船到杭州,在外婆家住一晚,乘火车去上海,再坐飞机。
老医师摇摇头叹息,独自走开。
淑娟:铭哥,我的心都乱死了!
姚铭道不语。
我要求念完这个学期再走,他们怎么也不答应。
你还是跟家里一起去吧。
铭哥,你……淑娟哭了。
姚铭道走过去抚着淑娟的肩背说,淑娟,你别这样,你要坚强。我也是很难过的。
淑娟扑到姚铭道肩上说,也许我们永远见不到了……
姚铭道说,不,淑娟,我们还年轻呢!今天分开了,明天还可以走到一起的。
我到了菲律宾,你还在国内,叫我怎么办呀!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毕了业……
到那时候,也许你会忘记我的。
怎么会呢,难道你会忘记我吗?
你爸是祖传中医,他不会放你走的。
祖传中医早就传给我了,我因为对这点祖传不满足,才决心念医学院。我的理想是中医和西医结合,在中西医结合的基础上发展现代医学。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理想,所以我爱你。
你就放心跟家里人走吧!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医寓门外
在门外等待的阿成,见到一个女佣打着灯笼赶来,后面是淑娟妈。
周太太,小姐进去了,叫我在门口等。
哎呀,你怎么不跟着她呢!快!快叫门。
响起“嘭嘭”的敲门声。
书房内
姚铭道听到敲门声,知道周家来催人了,淑娟也明白过来,她急急地从左边插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递给姚铭道。姚铭道想打开看,淑娟捂住他的手。
你现在不要看,我走了以后,你每次想起我,就看吧!
两人一起出来开门。
门外
门开了。
淑娟冲妈妈说:妈,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出来一下,你就这样不放心!
淑娟妈说,不是我不放心,明天天不亮就要上船,你舅舅、你爸爸逼着我来找你。
找找找!我这么大个人,还会丢了吗?!
好了,好了,又是作妈的不对,回去吧!
淑娟赌气地站着。
姚铭道在旁轻轻地说,淑娟,我们的话都说过了,明天一大早要起来,你回家吧!我们后会有期!
淑娟“哇”的—声哭了出来,向前跑去。
一盏马灯,一只灯笼在夜色中渐渐消失。
书房内
姚铭道回到书房里,轻轻打开手绢包,那里面是一条镶嵌着一张相片的心形金项链。
淑娟在向他微笑。
姚铭道又发现一封信。
他听到淑娟的声音,铭哥,我走了,我不得不离开你走了,逼我走的是我的父母、我的舅舅,是长江北岸的炮声。从今以后,我只有等待,等待……留给你一件小小的纪念物,你看到它,就会像看到我一样。我到了菲律宾,马上把地址告诉你。
姚铭道呆呆地凝视着相片,竟未发觉他的父亲站在身边。
铭儿!
姚铭道一愣,爸爸!
你在想什么?
姚铭道不回答。
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期。老中医沉吟着踱着方步。
爸爸,我明天一早趁早班轮船回学校去。
好,你就送一程吧!
小火轮
绍兴之晨。薄雾。一只小火轮正徐徐地离岸。
周先生一家人站在船头,和岸上的人招手。
淑娟在船舱里,同她坐在一起的是姚铭道。
两人在悄悄地说话。
小火轮在河上航行。太平桥、古牵道……阡陌连天,水乡景色如画。
南星桥码头
小火轮靠岸。下客。周先生一家人登岸。跟随来的几名男仆女佣搬运行李、物件。姚铭道在码头上同周先生告别,淑娟依依不舍。
再见吧,淑娟!
铭哥,再见吧!
眼看姚铭道走向出口处,淑娟又追上前几步。
铭哥,我再对你说一句,我等着你。
我知道,我会记住的。
铭哥,你一定要来信。有困难找我外婆去。
我知道了,你放心。
铭哥,再见!
再见吧,淑娟!
姚铭道转身向出口处走去。淑娟凝视着,眼眶里溢出一串晶莹的泪珠。
机场
候机室。入口处。旅客们在接受检查。
香港特别行政区扩音器报告:请旅客们注意,飞往香港特别行政区的1100班机,l1点30分就要起飞了!请旅客们注意……
周先生一家人在人群中移动。
人们登上—架中国民用航空公司的大型客机。
飞机徐徐地在跑道上滑行,腾空而起。
医学院化验室
几个在化验室实习的男学生,穿白色工作服,神志专注。其中一个是姚铭道。
进来一个女学生,她走到姚铭道身边,轻声说,姚铭道,收发室有你的挂号信,国外来的。
同学们放下手上的工作。
同学甲:是菲律宾来的吗?
同学乙:肯定是的。
同学丙:周淑娟。
姚铭道飞快溜了出去。
同学甲:听说姚铭道可能留校,方教授说的。
同学乙:姚铭道的成绩好,又懂中医,学校里就想留他。
女同学:姚铭道对我说过,他要研究中西医结合问题,留校对他再好不过了。
一个教授进来。
啊,方教授!同学们肃然。
姚铭道呢?方教授问。
他到收发室取信去了。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议论姚铭道?方教授问。
我们大家都说,姚铭道基础课好,专业课也好。学生甲回答。
他的父亲是祖传中医,从小熟悉中医中药,将来肯定是个大医师。学生乙说。
方教授笑了。
姚铭道进来看到方教授和同学一起,有点腼腆,叫了声,方老师!
姚铭道,方老师叫我们对你作评语。女同学说。
我不行,我很不够。姚铭道说。
方教授微笑着说:我们国家过去医药卫生事业落后,人民医疗情况很差,现在不同了,政府要大力发展医药卫生事业,需要很多的医生,你们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
方老师,我们能留在杭州吗?
这个我不知道,要上头研究决定。
方老师,留校的有几个人?女同学问。
你愿意留校吗?
我愿意。
好,下午两点钟,你和姚铭道一起到我的办公室来。
女同学的目光射向姚铭道。他避开了。
校园香樟树下
姚铭道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书,独自来到校园的香樟树下。四顾无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重新读了一遍。
画外音:
亲爱的铭哥,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三封信。第一封信是四月十八日我到马尼拉第三天寄出的,第二封信是四月二十八日寄出的,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日,我还是没有收到你的回信。
在离开你的七十天时间里,我好像时时刻刻被一股巨浪冲击着。如今我住在马尼拉,这个城市很有色彩,很迷人,但是我觉得自己被巨浪冲到了一个荒凉的小岛上,只感到孤独和寂寞。
姚铭道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同学悄悄来到他的身边。
姚铭道!她叫。她正是上午实验室的那位女同学。
啊,你把我吓了一跳。
周淑娟的信,你看了多少遍啦?
她怎么样?
她在马尼拉。
你俩挺好的。她走了你难过吗?
没有什么。
姚铭道,你不说真话!
姚铭道默默地走着。女同学随后,踢着路边的石子。
姚铭道,如果我能跟你一起留校,你高兴吗?
你问我?
是啊!
我为你高兴。
不为你自己高兴吗?
这个……我自己……
军代表办公室
方教授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登上二楼。在有“军代表办公室”字样的门上轻叩两下,室内应声,请进。方教授进内,一位二十多岁,头戴军帽,身穿黄军服,胸前佩红边黑字符号的军人热情站起来。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学生,他也站起来。
方教授,请坐请坐。
军代表,关于毕业班两名留校同学的名单,昨天校务会议上我提出来……
军代表示意,方教授止住。
军代表对学生:高敏同学,你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们再作进一步了解。
学生:是。
方教授有点儿疑惑的样子。学生退出后他继续说:我提出的两个留校的同学,男的姚铭道,女的施瑞芳,都是班上最优秀的,他们的档案材料军代表看过吗?
军代表:档案材料我都看过了,我觉得姚铭道业务上很有希望,施瑞芳也不错,原来我也是同意他们两个同学留校的,只是现在……
现在……现在怎么了?方教授有点不明白。
刚才那位高敏同学……
高敏他怎么样?他要求留校吗?不,这个人我不同意!这个人不是一个做学问的人。
方教授,高敏是来反映情况的,不是要求留校。
他反映什么情况?
他反映姚铭道的问题。
姚铭道有什么问题?
方教授,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学生,但是……
军代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吧,方教授。让我和姚铭道谈一次话,再来决定。
方教授办公室
姚铭道和施瑞芳敲门。听到应声,推门而入。
方教授:你们来啦!
方老师!
坐吧坐吧。今天我想听听你们对留校有什么想法。
施瑞芳:方老师,我什么想法也没有,我只想跟你做研究生。
方教授:当研究生也好,当助教也好,不下点功夫可不行啊!
施瑞芳:方老师知道,我是从来不敢偷懒的。
方教授:你么,算得上是一个刻苦的学生,可是你的英语水平不如姚铭道。
施瑞芳:我可不敢跟姚铭道比,毕业班这么多人,我就佩服他一个。
方教授:姚铭道,你自己说说吧!
姚铭道:方老师,我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有很多毛病,老师不嫌弃,要我留校,我很惭愧。
方教授:你惭愧什么?
姚铭道:同学们都知道,我从来不过问政治,也不参与政治活动,我是一个落后分子。
方教授:你真的这样认识你自己吗?
姚铭道:真的,我甘愿自己是个落后分子。
施瑞芳:姚铭道,谁把你看做落后分子来着?
姚铭道:当然有人。
施瑞芳:什么叫积极?什么叫落后?我也不大弄得清楚。依我看来,姚铭道也不是什么落后分子。他不过不大愿意跟在人家后面喊口号就是了。
我教你们这么多年,谁怎么样,我还是了解的。
姚铭道:方老师,您还是不要让我留校的好,我会让您失望的。
方教授:我没有最后决定权,军代表对我说,他还要找你谈一次话。
姚铭道:军代表要跟我说什么?
方教授:他可能听到一些反映,你对他解释一下就是了。
学生宿舍
小小的房间,放着两张高低木架床,四个人住一间。这时屋里只有姚铭道和同学甲。
同学甲:我劝你不要对周淑娟念念不忘,不要太痴心了,谈恋爱要讲现实,我看施瑞芳对你就很有意思。
姚铭道:不瞒你说,我不想留校。
同学甲:为什么?留校对你再好也没有了。
姚铭道:不可能。
同学甲:怎么不可能?方老师不是明说了吗?
姚铭道:方老师是这个意思。
同学甲;那怎么不可能昵?
姚铭道:政治条件不够。
同学甲:政治条件,什么政治条件?要党员吗?
姚铭道:你不要问,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军代表办公室
军代表在办公室里翻看学生档案材料,有点儿烦躁不安。
毕业生鉴定表的特定镜头:姚铭道,籍贯浙江绍兴;年龄二十二岁;家庭成份,自由职业;政治面貌……学习表现……自我鉴定……班主任评语……校务委员会意见……
敲门声。
军代表:请进。
进门的是姚铭道。
军代表:姚铭道同学,你来啦,请坐。
姚铭道:军代表,方老师说你叫我来谈一次。
军代表:是的,我一直想找你谈,听听你对毕业分配的意见。
姚铭道:军代表,我服从分配。
军代表:你的基本情况我是了解的。只是有个问题,我想再弄弄清楚。
姚铭道:什么问题?
军代表:你和周淑娟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从小认识,感情很好。
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周逢吉,原来是绍兴县参议会议长。
军代表:我们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
姚铭道:军代表,你不要为难。我留不留校没关系,我只要能当一个医生就行了。
军代表:应该有一个正确态度。为人民服务嘛,到哪儿都一样的。不过,你还得注意,人的思想感情是有阶级性的,你同周淑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级的人,似乎没有必要保持通信关系。
姚铭道默然。
南山小筑
黄昏,姚铭道在“柳浪闻莺”独自漫步。他走着走着,在“南山小筑”,淑娟外婆住处的门口徘徊。
他仿佛听到淑娟的声音,铭哥,我等着你。
他又—次走到“南山小筑”门口。
进?还是不进?他犹豫着。
他仿佛又听到淑娟的声音,铭哥,你有困难找我外婆去。
他抬起手,嘭嘭地敲门。
谁呀?女佣的问话。
是我。我是淑娟的同学,上次我和淑娟一起来过的。
门开了。
大婶,谢谢你。我叫姚铭道,我来看看淑娟的外婆。
外婆睡在床上,她病了。
病了吗?她怎么样?
她咳嗽得厉害。
不要紧,我是医生。
你跟我来。
淑娟外婆内室
外婆的咳嗽声。问:桂花,是谁呀?
是淑娟的同学铭哥,他看你来了。
姚铭道走到床前:外婆,我是姚铭道。
铭道呀,我生病啦,没日没夜的咳嗽,咳得喘不过气来……
外婆不要紧,我给你看,给你配药。
姚铭道给外婆把脉、观察。
外婆,你受了点儿寒,支气管炎急性发作,没关系的,吃几天药就会好的。
女佣给姚铭道送茶后退出。
外婆,你收到淑娟的信吗?
她来过两封信了,两封信里都提到你。她对你真好。
外婆,我已经收到她三封信了。我给她两封复信,她都没有收到。
恐怕是人家不让通信吧。
不会的。
淑娟要你出去,现在能出去吗?
能。我就是为这个来找外婆的。
淑娟临走时给你留下了三百元美金,叫我在你走的时候交给你。
我打算香港特别行政区兴一趟,跟家里说一说,六月底之前离开杭州,从广州去香港特别行政区。
谢天谢地,你就这样走吧。
公路上
在杭州——绍兴公路上,一辆“萧绍汽车公司”的破旧客车在奔驰,沙尘滚滚,姚铭道在拥挤不堪的车厢中摇晃着……
火车上
一列杭州站开出的火车向南行驶,缓缓地通过钱塘江大桥。在一节车厢里,隔着窗玻璃,姚铭道向六和塔投去最后的一瞥……
轮船上
珠江的黄昏,轮船码头入口处,姚铭道提着一只箱子,通过检票口登上船梯。
珠江上灯火闪烁。轮船驶出珠江。
黎明时分,姚铭道站在船舷上遥望,香港特别行政区出现在他的眼前。
香港特别行政区弥敦道
弥敦道上人来车往,路边立着醒目的红色邮筒。双层汽车从姚铭道身旁驶过。
他走着,好奇地看着繁华的街景。他掏出信封看了看。“香港特别行政区九龙弥敦道485号张承舜先生。”
40—45—48—485,姚铭道停住脚步。他把信封放回口袋,又继续前行。
485号是一座五层楼房,底层是一家食品商店,侧边是楼梯大门,二楼至五楼都由此进去,设有电梯。姚铭道先看门口的招牌,目光落在五楼张承舜中医诊所的字样上。
张承舜诊所
姚铭道坐电梯上五楼,来到502房门口,又看到一块方形的金字招牌——中医张承舜诊所。
这是一分为三的长方形大房间,外挂号室。中候诊室,里门诊室。
姚铭道有礼貌地向挂号室的职员请求:先生,我是国内来的,求见张承舜医师,您可以给我通报一下吗?
职员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慢慢地说:你有什么证明?
姚铭道:我有介绍信。
职员接过信,又看了一眼,站起来走进去。过了一会,职员出来对姚铭道说:你进去吧。
中医师正在给病人开处方,他签上字,交给病人后抬起头,正好看到姚铭道站在前面。
你就是姚长春的儿子吗?
是,我叫姚铭道。小侄第一次拜见伯父。
今天到的香港特别行政区?
是的。
你在香港特别行政区没有别的亲戚朋友吗?
没有。
你爸爸是我的老同学,我们过去也是情同手足的。虽然我这里境况也不算太好,但既然你来了,这不成问题。我帮你几年,将来自己开诊所吧。
诊所一角
夜。姚铭道在灯下抚弄着淑娟临别赠给他的金项链,凝视着淑娟的相片。
他在纸上写着。
画外音:淑娟,今天是七月二十日,我已安然抵达香港特别行政区。现在我离你近得多了,心里对你的想念也强烈得多了。
……我打算暂时在香港特别行政区停留,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再共同商量决定……
马尼拉
清晨,花园别墅的网球场上。
周淑娟和一个男子在打羽毛球。
男子二十来岁,相貌英俊,是一个羽毛球能手。但看得出他处处让球,淑娟有时得手,但忽而他又显示了高超的技巧,使淑娟连连失球。
表哥,你的羽毛球打得真好,你得过冠军吗?
得过一次,大学毕业那年参加比赛,还捧回来一座银盾呢。
我不是你的对手。
表妹,这算不了什么,你进步挺快的。只要经常练习,你很快可以赶上我。
我赶不上的。
两人走出球场。表哥态度文雅,对淑娟殷勤备至。两人来到池边一个小亭子,坐下来喝饮料。
表妹,我想问你一句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来到马尼拉三个月了,我们在一起玩,次数也不少,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表哥?
我这个人不好吗?
淑娟笑起来:表哥,你真是!我可没有这样说。
是嘛,我想你是不会这样说的。
淑娟有意把话题拉开。说:表哥,我们吃早饭去吧。
信箱
花园别墅的大铁门上一个邮件投入口,上书“信箱”二字,铁门内是一只加锁的信箱。
中午,一个女佣从信箱里取出一批信件,直接送到主人——淑娟舅舅的手里。舅舅即发现一封来自香港特别行政区的信,收信人周淑娟小姐。舅舅严肃地对女佣说:玛娜,你听着,如果周小姐问你今天有没有她的信,你就回答说没有。懂吗?
我懂了,老爷。女佣回答。
舅舅不假思索地把这封香港特别行政区来信放入抽屉,锁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拆阅其它信件。
淑娟下楼,在前厅见到女佣,她问:玛娜,你开信箱了吗?
玛娜回答:开了,没有小姐的信。
我来这里都三个月了,一封信也没收到,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我也替你着急呀!
你今天拿来的信呢?淑娟问。
都送到老爷那边去了。
淑娟匆匆地向舅舅的书房走去。
淑娟舅舅书房
淑娟舅舅正打算开抽屉锁。
舅舅!有我的信吗?淑娟闯了进来。
舅舅一惊,把钥匙拔出锁眼。
没有你的信,没有,真的没有。
人家都等得急死了,你还没有没有!
这能怪舅舅吗?舅舅可不知道你在等谁的信。
我就等杭州的信,一个同学的,你不是也看到过他吗?
啊,就是在码头上分手的那个,是不是?姓什么的?啊!对了,姓姚!他不给你来信,舅舅有什么办法呢?
淑娟嘟起嘴巴,撒娇地坐在沙发上。
淑娟,你等信,信没有来,这个……舅舅心里也替你着急,只是菲律宾离国内那么远,你想呀想的,有什么用昵?
都是你,你一定要我出来!
舅舅笑:哈哈!淑娟呀!你还是小孩子脾气!舅舅要你出来,倒是不对的啰?
淑娟双脚在地板上乱蹬一气:人家要跟外婆在一起,你就是不肯!都是你,都是你……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淑娟闺房中
灯下。淑娟在写信。
画外音:铭哥,这是我给你写的第四封信。我不知道前面三封信是否能送到你的手中,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们分别不到四个月,我觉得比四年还要长。我的希望正在沉落、沉落,也许今生今世我们再也无缘相见……
淑娟父母处
淑娟父母在书房里看电视,舅舅来了。
舅舅:妹妹!妹夫!
淑娟妈:哥哥,今晚没有客人吗?
舅:没有。舅舅环顾一下:怎么,今晚上淑娟……没有来?
淑娟妈:淑娟这几天总不高兴,躲在自己房里。
舅: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啦?
淑娟妈:她嚷着要到美国去,要去念医科大学。
舅:这个……她是小孩子脾气嘛!我倒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今天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舅舅坐下来以后,点起一支雪茄,并随手向淑娟父亲递去一支。
淑娟妈∶哥哥是怎么考虑的?
舅:我一直考虑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妹夫跟我说想做点儿生意,我想这是容易的;一个是淑娟的问题……我很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淑娟父:我经商的问题,可以慢慢来,让我多熟悉些菲律宾的情况再说。我最不放心的还是淑娟。
淑娟妈:原来淑娟在医学院一年级,现在她就是想继续去读医科大学。
舅:女孩子学医,倒是好的。
淑娟父:这件事,我们早就想跟你商量了。
舅舅:妹妹妹夫放心,我只有润华这个儿子,你们也只有淑娟这个女儿,你们想的也就是我想的,还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昵。
淑娟父:哥哥这样就好。
舅:今晚我过来,就是要跟妹妹,妹夫商量淑娟的事。我得提醒你们一下。。
淑娟妈:哥哥有什么情况?
舅:在南星桥码头,淑娟不是有一个姓姚的同学来送行吗?这个姓姚的现在给淑娟来信,他已经到了香港特别行政区……
淑娟妈:哥哥,淑娟一封信也没有收到过呀!
舅:信嘛,在我这里。我是怕淑娟感情用事,对她自己、对你们都不好。淑娟舅掏出一封信来:你们看吧!
淑娟父母阅信。当淑娟父母阅毕时,舅舅又对他们加重语气说:这是很明白的,万万不能让淑娟知道姓姚的到了香港特别行政区。
淑娟父点点头:说得对,这封信不能交到淑娟手里。
淑娟母阅后说:千万不能告诉淑娟,她要知道姚铭道到了香港特别行政区,你不要想拦住她。
舅:所以我才把信都留下了。这个姓姚的以后还会有信来,还得提防。妹妹,这个信你要锁在箱子里,绝对保密。
淑娟妈:要使淑娟死了这条心才好。
舅:妹妹,你说润华这孩子怎么样?
淑娟妈:润华?润华这孩子我挺喜欢的,聪明、能干、孝顺。
淑娟父:是呀,润华已经成了你公司里的得力助手。
舅:妹妹,妹夫!我就开门见山对你们说了吧!刚才我说,我有—个儿子润华,你们也只有一个女儿淑娟。自从你们来到马尼拉以后,润华跟淑娟天天在一起,可说是情投意合,天生的一对。我们两家,如果亲上加亲,那不是再好没有了吗?
淑娟妈:不瞒你说,你妹夫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淑娟父点点头。
舅:那就更好了。我们要快刀斩乱麻,择定一个吉日,早日给他们办理婚事。这样既了却我们做父母的一桩心愿,也了却他们的终身大事。
淑娟父:好是好,只是我们还没有对淑娟提起过呢。
舅:这不要紧。润华向淑娟求婚,她一定会告诉你们。淑娟是聪明人,你们给她多讲些道理,她就懂了。
草地上
清晨。在花园别墅的草地上。
淑娟和表哥在兴致勃勃地打羽毛球。
表哥施展他的技巧,淑娟应接自如。
淑娟笑着跳着,不停地擦汗。
舞厅
马尼拉夜景。
舞厅。爵士音乐。对对风流男女。
淑娟和表哥在舞池边坐着聊天,表哥彬彬有礼,淑娟情绪也很好,两人翩翩起舞。
轻轻的旋律。优美的舞姿。尽情的欢笑。
他们从舞厅里出来。
他们同上汽车。
表哥驾车疾驰。
林荫下
又一个上午
淑娟和表哥坐在池塘边的林荫下。
淑娟,我爱你。
淑娟的眼睛低垂下来。满脸羞涩。
淑娟,你要知道,你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淑娟嫣然一笑。
淑娟,你知道吗?一九四六年,我跟爸爸回国,那年我十九岁,你十五岁,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了。
淑娟装作不高兴,叫起来:表哥!
淑娟,你听我说,我的心都快憋死了!答应我吧。我们结婚,好吗?
淑娟站起来,缓缓地说:我回去想一想……
表哥:明天上午九点我还是在这里等你。
淑娟闺房中
下午。
淑娟妈妈来到女儿的闺房。
淑娟躺在床上。
淑娟,你身体不舒服吗?
妈,我没有什么。
你有什么心事,要对妈说,闷在肚子里会伤身体的。
我没有什么心事。
你瞒不过你妈的眼睛,这几天你和表哥打羽毛球,上舞厅,表哥对你挺好的。难道今天有什么不快活?
没有。
淑娟呀,你不要太死心眼,总想那个姓姚的。不是说姓姚的不好,但万里迢迢,大海相隔,想了也没用。以我和你爸爸的想法,你表哥哪一点都比姓姚的好,你同表哥好了,我们一辈子也有依靠了。你要听妈妈爸爸的话。
妈,你瞎说什么,我自己知道。
林阴下
第二天上午。
淑娟和表哥坐在池塘边的林荫下。
淑娟点点头:我想好了。
你答应了,是不是?
淑娟点点头。
表哥欣喜若狂,要拥抱淑娟,但被淑娟轻轻挡住。
表哥,我有话给你说。
亲爱的淑娟,你快点说!
表哥!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先说你一定答应我的要求。
只要我做得到的,我—定答应你。
你爱我吗?
这还用说,我都爱得发狂了。
你真爱我的话,就不要焦急。
我们年纪还小,我的理想是到美国去念医科大学。
你要到美国去?
是的,你不也是到美国念过书的吗!
你要去美国念书,我们的事情怎么办?
你真傻!我们不是可以先订婚吗?订了婚我再去念书嘛。
好表妹,你是不是开玩笑?不,不开玩笑。
不到医科大学毕业,我是不会结婚的。
舅舅的书房里
父子俩在谈话。
子:爸爸,你就答应了吧,我们先订婚。
父:时间一长,是不是会有变化?
子:我相信淑娟是不会变的。
父:好,你对淑娟说,我同意了。你们马上订婚,订了婚,她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花园别墅大厅
大厅的正中悬挂着一个大红“喜”字。
门前车水马龙,男女宾客蜂拥而至,热闹非凡。主人兴高采烈地接待着宾客。宾客中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表哥把淑娟介绍给每-位客人,客人对他们一对儿表示称赞、羡慕。
来,弟弟,表妹,在这美好的时刻,留下一个永久的纪念吧!……来,笑一笑……靠拢一点,再靠拢—点。大表姐胸前挂着相机,兴冲冲地为淑娟和表哥拍订婚照。
香港特别行政区中医诊所
上午八时。
姚铭道在打扫卫生,擦桌子板凳。
老中医夹着皮包匆匆进屋,姚铭道毕恭毕敬地说:张伯父早!
老中医到写字台拿了一副眼镜,交代说:铭道,昨晚我收到一封曼谷的电报,那边有个病人,非我要今天上午赶去不可。这里门诊的事,你来对付吧。
好的,请伯父放心。
我在曼谷少则三天,多则五天。诊所里的事情你和两位叔叔商量着办。我相信你对付得了。
我把病人的医案都保存着,请张伯伯回来检查。
可以。你小心谨慎一些就是了。
姚铭道与另两位职员送老医师到门口。
一个病人进来,看看张医师的位置空着,回头就走。
病人乙:张医师没有来吗?
姚铭道抬头招呼:张医师出诊去了,你看病吗?
病人乙看了看姚铭道说:等张医师回来再说。说完匆匆离去。
张医师在吗?病人丙在门口问。
不在。姚铭道冷冷地回答。
病人丙回头就走。
姚铭道空闲着,拿过当天的报纸翻阅起来。
他的目光被广告专栏一则“寻求良医”小广告吸引住了,他读下去。
寻求良医:女性腰痛患者,疼痛难忍,寻求良医,如能治疗,必当重谢。电话:887693。
姚铭道拨电话。
喂,我是弥敦道485号张承舜中医师诊所的医师。我在报上看到你处有腰痛病人寻求良医,我愿意应征……
你能保证治好吗?
我是祖传中医,我的父亲对肾腰病症有特殊研究。
你就来吧。
一座花园洋房
姚铭道在门口揿电铃。
找谁?仆人问。
我是医生,我来应诊治病的。
你有名片吗?
哦,我自己的名片没有,这是我的先生的名片。姚铭道把张承舜的名片递了进去。
客厅里,仆人向主人通报:老爷,一位医生前来应诊。
主人是一位年近六十的红光满面的人。
老爷,这个名片不是本人的,是他的先生的。仆人补充说。
主人接过名片看了一下:张承舜,这个医生的名字我听说过。晤,古话说名医出高徒,可以请他进来。
一间陈设高雅的卧室
主人在前,姚铭道在后,上楼来到一个房门口,女仆开门,主人请姚铭道进去。
这是一间陈设高雅的卧室。女病人躺在床上呻吟着。
主人对姚铭道说:内人的腰痛是一个月之前突然发作的,中医西医都看过了,也服了不少药,可就是不见好。
姚铭道认真地为病人作检查。他在病人腰椎部位逐节抚摸揉压,一边询问:这里痛吗?这里是不是最痛的地方?这里的感觉怎么样?
检查过后,姚铭道蛮有把握地对主人说:先生,不要紧,没有什么大问题。尊夫人大概是不小心摔倒过吧?
对,有一天在楼梯口摔得很厉害。腰痛病就是以后发生的。
我检查到了,尊夫人的病,实质是腰椎间盘突出症,已经压迫神经,还有轻微的移位。
你可以治吗?
我可以试试看。
你有把握吗?
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是学西医的,但是我的父亲是中医,治这类病是他的专长,我看到过他怎么治。
女病人俯卧在床上。
姚铭道在病人腰部施行推拿复位法。他对病人说:夫人,你要忍一下痛,痛一阵就会轻松些。
女病人疼痛难当,大声呼叫。姚铭道安慰病人:不要紧,熬一熬就好,你的腰椎移位,不痛是不可能复位的……
姚铭道大汗淋漓。
女病人舒了一口气:啊,现在轻松多了,疼痛也好些了。
姚铭道对主人说:请尊夫人好好休息,暂时不要下床。明天这个时晨,我再来给她做推拿,大概做五六次就会好的。
中医诊所
弥敦道上驶来一辆小轿车,在485号门口停下了。车上下来一个60岁左右的老板和他的夫人,随从捧出一块挂着红缎子的金字大匾,上书“妙手回春”。
接着响起了连串的鞭炮声。
“妙手回春”匾上嵌有这样的大字:中医师张承舜诊所姚铭道医师。
五楼中医诊所门口,张承舜医师、姚铭道、职员、就诊病人等热烈欢迎大老板和他的夫人光临。金匾恭恭敬敬地送到姚铭道眼前。铭道向老板介绍:这位是我的先生张承舜中医师。又向张医师介绍:这是环球贸易商行总经理杨兆海和夫人。杨总经理连忙和张医师握手:久仰、久仰!张医师真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内人得以解除痛苦,真是三生有幸!张医师说:杨总经理太夸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一阵热闹过后,门诊室挂满牌匾的墙上,又多了一块“妙手回春”的匾牌。
这天晚上。
灯下。姚铭道抚弄着金项链,凝视着淑娟的照片。
画外音:淑娟,我天天等你的信,你的信为什么还不来呢?
第二天上午。
诊所坐满了病人。
门诊室里张医师和姚铭道分别给病人看病。姚铭道胸前挂着听诊器,正在给病人把脉。`
一位职员走到姚铭道身边,轻轻地说:姚医师,有一封挂号信,请你来拿。
姚铭道在门口过道上拆信。
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彩照,在大红“喜”字的背景下,衣饰华丽的淑娟和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在一起。
画外音:姚铭道,我们是周淑娟的父母。因为我们知道你和淑娟有过亲密的来住,所以特地给你寄上一张淑娟的订婚照片。淑娟己于本月五日与何润华先生订婚。从今以后,你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请你不要再给淑娟写信了,你自己珍重吧!
姚铭道脸色煞白,如掉入冰窖中。
他听到淑娟的声音:铭哥,我等着你。铭哥,你一定要来……
内心独白:淑娟,这难道是可能的吗?你为什么不给我信?为什么?为什么?
夜。
姚铭道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他起来站在窗前。
他伏在桌子上写信。
画外音:淑娟,我来到香港特别行政区几个月,没有一天不在等你的信,想不到等来的竟是你的订婚照片,这会是真的吗?
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你会这样做。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给我写呢?……
夜。霓虹灯的世界。
姚铭道在马路上失神魂落魄地走着。
红色霓虹灯不停地闪烁。“今霄歌厅”几个大字把姚铭道吸引过去。他步入了歌厅。
歌女在台上扭动,用沙哑的歌喉发出时而轻曼,时而嘶叫的声音。
姚铭道皱了皱眉头,在一个位子上坐下。
一位女招待过来:先生,你要点什么?
威士忌加冰块。
姚铭道喝着闷酒,歌声使他更加心烦意乱。不知怎么的,酒杯翻倒了,剩余的酒把桌面湿了一大片。
姚铭道在马路上梦游一般无目的地走着。
姚铭道走到了海滩边上,驻足眺望。
东方渐渐发白,天亮了。
主题歌起:
山青青,水流长,
江南儿女别家乡;
情依依,欲断肠,
朝朝暮暮梦双双;
最苦相思无处寄,
天涯海角路茫茫。
越人间阴阳,
走向何方?
马尼拉机场
舅舅家的大铁门拉开了,出来一辆小轿车。司机以外,车上坐的有淑娟和表哥,还有淑娟的爸爸妈妈。汽车直奔马尼拉机场而去。
机场候机室。淑娟和爸爸妈妈告别,泪流满面。
心事重重的淑娟在表哥的搀扶下登上飞机……
中医诊所
下午。
门诊病人都走了,张医师拎起皮包准备回家,对姚铭道看了一眼,又站住了。
铭道,我想问你一句话。
伯父,我听着呢。
我看你这两天有点精神不振,你有心事吗?
伯父,我……
如果真有什么心事,不要自己闷在肚子里。年轻人要想得开,有什么你就对我说吧!
伯父,我想到菲律宾去一趟……
你到菲律宾,那边有朋友吗?
有个朋友,因为通信联系不上,我想去看看。
啊!是不是去马尼拉?
是的。
那你就去吧。你有这个想法,早就可以对我说了。什么时候去昵?
伯父同意了,我明天买到机票就走。
马尼拉。舅舅家门口
姚铭道在马尼拉完全陌生的街道上走着。七问八问,他来到一个豪华住宅区,看准门牌号码,便伸手去揿电铃。
找谁?门内女佣问。
请问,这里有一位周淑娟小姐吗?
你是谁?
我是周小姐的同学。香港特别行政区来的。
你是不是姓姚?女佣一边问,一边回头向屋里张望。
我姓姚,大婶怎么知道我的?
你不是有信给我们小姐吗?女佣说一句,又回头向里面看一下。
是呀,你们小姐在不在家?
你来晚了,小姐三天前到美国念书去了。她说得很轻。
到美国念书?她是不是订婚了?
是订婚了。订了婚才去的。
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详细告诉我?
我们少爷向小姐求婚,小姐不答应。小姐要到美国去念医科大学,她说,不到大学毕业绝不结婚。这样,少爷没有办法,就只好同意订婚啦。她说得又轻又快又诡秘。
你知道小姐到美国什么地方?哪个医科大学?
不知道。我一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突然,传来舅舅大声的问话:
玛娜,你在门口跟谁说话?
一个邻居……女佣回过头高声回答,一面慌张地挥手叫姚铭道快走,自己向门内跑进去了。
姚铭道一头雾水,在门口站立着,手中捏着一条金项链。久久不愿离去。
舅舅家门口
第二天上午。
姚铭道又来到舅舅家门口。
他举手揿电铃时,一辆小包车在门口停下,揿着喇叭,女佣急急地出来开铁门。
坐在小汽车上的是淑娟舅舅。他一眼认出了姚铭道,立即走下车来。
你是谁?
淑娟舅舅,我是姚铭道。
啊,姚铭道,你来干什么?
淑娟舅舅,我从香港特别行政区来,我想看看淑娟!
哼,你看淑娟!淑娟是我的儿媳妇,你就算了吧!
我……
你就不用多说了!淑娟是我家的人,没你的事!再说,淑娟到美国念书去了,要找你到美国去找!
淑娟舅舅,你能把她在美国的地址告诉我吗?
你想得倒好,我会把地址告诉你!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淑娟舅舅,你可不能这样说……
怎么,我怎么不能说!我告诉你,姓姚的,你不要在我家门口啰嗦,你给我滚!
你无理!
滚吧!滚吧!
姚铭道被推搡着,被赶走了。
他茫然地站在路边。
中医诊所门外
下午,在从机场门口开出去的一辆巴士上,坐着姚铭道。巴士到九龙弥敦道,他在停靠站下车走到诊所门口。
张承舜医师正好从诊所出来。
张伯父,我从马尼拉回来了。
铭道,朋友找到了吗?
没找到。我去晚了,朋友到美国念书去了。
那就写信联系吧,朋友总是会见面的。铭道,到我家吃晚饭去。
张承舜家中
从诊所出来,走不多远,转进一条小街,在一座旧房楼下,就是张承舜寓所。房子比较狭小,但布置幽雅。
张师母热情地招呼,给姚铭道倒茶。
张医师说:铭道,请坐。你到香港特别行政区也快两个月了,还没有到我家里好好聊—下。今天,你就随便一点吧。
是,伯父。
进来一位20岁左右的姑娘,文静、秀气。
张医师向姚铭道介绍说:她叫秀兰,我最小的女儿。你们认识一下吧。又对秀兰说:他就是我常常给你提起的姚铭道哥哥。
姑娘腼腆地叫了声:铭道哥哥!
她走进里屋去了。
铭道,你喝茶,喝茶!今天坐飞机,累了吧?
伯父,我不累。
铭道,你来香港特别行政区以后,我天天忙着,没有多关心你一点儿。你不见怪吧?
伯父,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亏得伯父收留下来,否则立足也成问题。
不。你知道,我跟你父亲一样,只懂中医,不懂西医,我没有想到你年纪这么轻,中西医学能融会贯通,你是前途无量的。
我全靠伯父栽培。
铭道,你也不必说客气话。我在香港特别行政区行医多年,也算有点小名气,只是我的儿女没有一个从事医学,我……唔,有点遗憾。
这个……我的父亲也是有遗憾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愿意你离开国内?
是的。
你就在香港特别行政区立业成家吧。如果你不嫌弃,小女秀兰……
秀兰出,对张医师说:爸,你只顾自己说话,妈说要开饭啦!
夜
姚铭道回到诊所,和衣倒在床上。他明显地消瘦了。
他的眼前交叠着两张模糊的脸,淑娟、秀兰?秀兰、淑娟?
一个声音:铭哥,我等着你。你一定会来。
一个声音:你在香港特别行政区成家立业吧,如果你不嫌弃,小女秀兰……
姚铭道自己的声音:我该怎么办呢?
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期。
字幕,五年以后——1954年。
芝加哥医科大学俱乐部
晚上。俱乐部正在举行毕业舞会。爵士音乐声中,男女青年们翩翩起舞。
舞池边出现了淑娟的身影。她更漂亮了,但是她好像并不特别快乐,眉目之间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哀愁。
一位美国同学请她跳舞,她同意。
密斯周,你要回马尼拉吗?
是的。
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就走。
你的成绩优良,斯特莱教授决定推荐你当研究生,我很羡慕。
谢谢。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说不定呢。
突然莹屏上映出两行大字:
MissZhouShuJhooe
Collefroamouiealowetofhaclnlofficeofonee
(周淑娟小姐,你有马尼拉长途电话,请速来俱乐部办公室)
俱乐部办公室
淑娟匆匆走进办公室,拿起听筒。
喂!我是淑娟……什么?你再说一遍……表哥他怎么啦,表哥发生车祸?在哪儿?……现在怎么样?昏迷不醒……在医院抢救……太可怕了!我……我马上坐飞机回去!
半晌,淑娟放下听筒。哭了,哭得很悲伤。
芝加哥机场
一架客机腾空而起。
淑娟先是愣愣地望着机舱外的蓝天,渐渐地把头靠在舷窗上,微微闭起双目……
淑娟,淑娟!坐在直升机上的表哥兴奋地叫着:瞧,圣诞岛到了。
被珊瑚礁环绕的圣诞岛,外侧骇浪冲天;内侧细浪轻柔,银白的沙滩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啊,真美,太美了!淑娟凝视着挺拔的槟榔、香蕉、菠萝、椰林赞叹着。
满地的大蟹目中无人地爬动着。
忽然,大蟹爬上了淑娟的脚背。
淑娟惊醒了。舷窗的玻璃上映出淑娟含着热泪的脸。
马尼拉机场
客机徐徐降落。淑娟父母在迎候。淑娟提着行李步出机舱。
妈妈,爸爸!淑娟叫着。
淑娟呀!……妈妈冲上前几步,哭了。
妈妈,你怎么啦!你先别哭……表哥他……
淑娟妈摇头,放声悲恸。
淑娟爸沉重地说:你表哥……他没有了!
淑娟一阵晕眩,手上的皮箱落地。爸爸把她搀扶住了。
舅舅家中
泪流满面的淑娟站在舅舅床前。床边还有舅妈、大表姐和淑娟父母。
舅舅被悲伤压倒了。他拉着淑娟的手,老泪纵横。
舅舅,你要保重!
淑娟呀,你的表哥死得好惨!他天天等着你回来,昨天,高高兴兴地出去,想不到……就永远不回来了!
淑娟问:先生,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医生叫姚铭道?
没有,没有。
淑娟又来到针灸专科张建民诊所。
淑娟一看针灸医生是个中年人,诊所里没有助手,只有几张木床。
针灸医生问:针灸吗?
淑娟回答:不。
淑娟又来到祖传中医张承舜诊所。
鹤发银鬓的老中医坐在堂前。一个青年医生在号脉,开方,递给老中医过目认可。
淑娟挂了一号,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后来就轮上她了。
小姐,你好像很疲劳。
但是我没有病。
你不是看病的?
医生,我是来咨询的。
你要咨询什么?
我要向老医生请教。
唔!你有什么事,说吧。老医生目光炯炯地说。
老先生,我求你帮忙,我是从菲律宾来的,我到香港特别行政区是要找一个姓张的医生。
嘿,我就是姓张的。
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姚铭道的人?
姚铭道?你说的是一个浙江绍兴人?
啊,就是他!老先生,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同学。五年前,他到马尼拉来找我,我到美国去了。后来就失去联系。
你叫什么?
我叫周淑娟。
唔,你要找他,他早到台湾去了。
去台湾?
他去马尼拉回来,我想留住他,但是留不住。
在台湾什么地方呢?
他在台湾搞得不错,在台北创办了一个中西医结合研究所。
啊,老先生,我太谢谢您了,我不知怎样谢您才好!
一条幽静的街道
一座花园式的小型医院——东方中西医结合康复治疗研究所。
姚铭道和三个研究人员正在探讨问题。
姚铭道说:我认为,我们应当运用现代医学知识,从中医宝库中寻求更多的康复手段,这几年我们用针灸、推拿、中草药治疗各种疑难疾病,效果很好。现在,我们又办起了药膳餐厅,推行食疗,病家非常欢迎。下一步,我们要在现在的基础上,更新设备,把药膳餐厅办得更科学,更普及……
一辆黑色轿车开到研究所门口。车上下来两个衣冠楚楚的人物。
他们进入大门,四处张望——药膳餐厅、中医门诊室、针灸推拿科、西医门诊室、化验室、中、西药房、住院部……其中一个问工作人员:你们的所长在哪里?
答:所长办公室。
这两个人来到所长办公室门口,门开着,其中一个冷冷地问:哪一位是姚铭道先生?
在下是姚铭道。
我们是缉私署的。我们所长有点事,请姚先生去谈一谈。
缉私署?你们署长有什么事?
不知道。你跟我们走—趟就知道了。
姚铭道想了想,对研究人员说:我跟他们去,这里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缉私署
姚铭道坐在署长办公室。
署长客客气气地说:我请姚先生来,是要请姚先生帮助弄清一个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姚铭道:我能帮助你们做什么呢?
最近,我们缉私署破获了一个海上走私集团,据主犯口供,他们从国内偷运来的一批中草药,同姚先生有关。
姚铭道:我们不久以前,是向一家贸易商行购买过一批中草药,金额也不少,但是,我一点不了解这批中草药同走私集团有关系。
署长狡黠地笑笑:我们禁止同国内搞贸易,这点姚先生你不懂吗?
是的,我不懂。
那可不行!你收购国内的中草药,就是收购走私物品,这可是犯法的呀!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个走私集团。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你这样做了,你就是触犯了刑法,我们是不能不管的。
署长,我收购这批中草药,是搞医药研究,不是搞投机买卖,请您高抬贵手吧!
唔,姚先生,没有那么简单。上头把这个案子送到我这里。也不是我随便就可以了结的。今天我把你请来了,我只好请你暂时委屈一下。
一个穿缉私警察制服的人上来,把姚铭道带去了。
东方医学研究所治疗中心
门口停着—辆小汽车,一辆军用吉普车。两个武装士兵站岗,几个军人正在搜查。办公室的材料、书籍、信件零乱不堪。
研究所的医生、职员被叫到办公室,一位中校军官对他们说:我们是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今天奉命进行搜查,是因为我们接到报告,你们这里隐藏着国内派遣的嫌疑分子。你们所长姚铭道受奸人指使,从香港特别行政区潜入台湾,以办医为名,刺探我复兴基地的军事、政治、经济情报。为此,警备司令部已对姚铭道拘押在案。凡过去与姚铭道有密切关系而被利用者,应早日翻然悔悟,检举立功,不可自误前途。你们各位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回答。
一批材料、书籍被搬走,办公室被贴上了封条。
小汽车、吉普车扬长而去。
审讯室
在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里。
审讯姚铭道的中校军官和颜悦色地说:姚铭道,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你勾结走私集团,这个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最严重的是我们掌握了材料,你到台湾来是有政治目的的。如果你讲不清楚,怎样从香港特别行政区到台湾,我们就很难放你出来。
姚铭道:我来台湾前前后后都与政治无关。
你认识杨兆海吗?
当然,我是靠他的关系来台湾的。
你知道杨兆海是什么人?
他是香港特别行政区环球贸易商行总经理。
哼,这个杨兆海,我们知道,他同国内方面关系非常密切,环球商行也做台湾生意,他的真正身份就不那么简单啰!
1949年,我从国内到香港特别行政区,在香港特别行政区住了三个月,因为治疗杨太太的腰椎病,他对我很感激。我去马尼拉找女朋友,女朋友到美国念书去了。回香港特别行政区以后,我的先生又要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我,我想离开香港特别行政区,在困难的时候杨总经理帮了我的忙……
时间倒回到五年前的香港
姚铭道在皇后大道上走着。
一辆小汽车迎面驶来,车速突然减慢,在路旁停下。车门打开,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杨兆海。
姚医师!姚医师!杨兆海叫。
姚铭道回头,站住了。啊,杨总经理!
姚先生,你要上哪儿去,坐我的车去!
想不到遇上杨总经理,我有点事正要去看您呢。
那太好了!到我的写字间去谈。
姚铭道上了车。
环球贸易商行
摩天大楼上的写字间。
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姚铭道受到热情的接待。
姚铭道说:杨总经理,近来尊夫人身体好吗?
好,现在挺好的。她还常常惦记着你昵。
谢谢。
姚医师,你说有点事要找我谈,什么事?
杨总经理,我不想在香港特别行政区呆下去了。
你想上哪儿?
上哪儿都可以。
你为什么要离开香港特别行政区?
我从国内出来,原来想从香港特别行政区去马尼拉,但是马尼拉的朋友——她走了,去了美国。
是女朋友?
是的。
她在美国什么地方?
不知道。
你要找她吗?
姚铭道先是不语,然后摇摇头。
你不知道她在美国什么地方,要找也难……杨兆海思索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愿不愿意到台湾去?
台湾?我愿意去。
那么你就去台湾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香港码头
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台湾客轮。
一辆小汽车驶来,下车的是杨兆海和姚铭道。杨兆海的随行人员在车后取出一只皮箱,皮箱上有一个特殊标记。
他们进入码头,话别。
姚医师,请上船吧,我们后会有期。下船的时候,你注意露出皮箱上的标记,我的朋友会看到你的。
杨总经理,多蒙照应,太谢谢您了。
姚铭道与杨兆海握手道别,登上舷梯。
基隆港码头
轮船进入基隆港靠岸停泊。下客。
姚铭道下船时,搬运工搬动皮箱时看到明显的标记。
码头上接客的人群中,有一个戴呢帽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很快发现了那只有特殊标记的箱子。注视着姚铭道,他走过去:你是姚先生吗?姚铭道回答:是的。那人说:我叫李贵玉,我接到杨兆海总经理的电话,特地来接你。我认识杨总经理这只箱子。姚铭道“啊”了一声,又说:谢谢!
他们握手,一起出码头。
审讯室
姚铭道:我就是这样到台湾的。
中校军官:哼,你知道这个李贵玉是什么人?
当时一点不知道,后来知道他是做地产生意的。
中校军官突然严厉地说:姚铭道,你不要以为我们不了解李贵玉!
这个……是李贵玉自己说的。
我告诉你,李贵玉是我们警备司令部档案上的人,三年前他跑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跑?
我不知道。
你和杨兆海、李贵玉有什么秘密勾当?
没有,真的没有。我是一个医生,我是从国内出来的,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你赤手空拳来到台湾,短短几年来,办起了研究所,你不是全靠他们吗?
开始,我办诊所得到杨兆海的资助,后来筹建研究所,我的主要医疗设备都是病人为答谢我而捐赠的。
姚铭道开始叙述。
中校露出狡黠表情。
处方
姚铭道画外音:我到台湾后开办诊所,两年间治愈的重危病人及疑难杂症的有数千例……
姚铭道为一个肺损、肾衰、神志昏迷、危在旦夕的青年病人看病。
病人的母亲,一个富孀对姚铭道说:医生,我只有一个儿子,你救救他吧……
姚铭道在处方签上写道:肺损及肾、肾阴亏耗、金水两伤、虚风内扇、浊液洁痰,清肃之全不行;上为喘吁、下为尿少、颜面汗多、舌短缩、神昏蒙不清、面浮、脉下重入尺泽、证脉相参,已属危等时期,恐难以挽回。今拟生脉散加味,大养肺肾阴液,佐以熄虚风,安神明之品,以作最后挽回。
他开出第一张处方:
吉林人参三钱天竺黄钱半
阿胶珠四钱锻牡蛎五钱
大生地五钱庆远志一钱
泡麦冬五钱真顺贝二钱
北沙参五钱西洋参钱半(另煎)
希龙齿四钱(先煎)
甘杞子三钱淮小麦四钱
三剂
他开出第二张处方:三剂
他开出第三张处方:三剂
他开出第四张处方:三剂
他开出第五张处方:三剂
姚铭道画外音:我用药以古法成方为依据,但临床诊断随疗变化,开始是生脉散为主方,气阴兼顾,继之用清心导亦法,使小便畅多,经过五诊,病人终于逐步转危为安……
审讯室
中校审讯官:我们不想同你研究中医学术,我们是要弄清你办研究所的资金来源。你老老实实报告赞助人的姓名、职业,我们会调查的。
姚铭道继续叙述:办研究所最困难的是房子,我治愈了国华建筑公司总经理黄孝伟先生老父亲的病,他帮助解决了……
姚铭道诊所
姚铭道画外音:黄老先生患肾脏病,双脚浮肿,一位西医用药过重,造成胃部大出血,并连续腹泻不止,因大脑受尿毒感染,日夜昏迷狂躁。黄孝伟先生听人说我擅长中医治肾脏病,亲自来到我的诊所……
黄教伟的小汽车停在诊所门口。
他向姚铭道述说老父亲的病情:我的爸爸一直住在医院里,大出血以后,西医要给他做肾脏透洗,就是把肾脏的血抽出来重新输血,这样就只能长期住在医院里,我爸爸不答应,吵着要回家,要我给他找中医吃中药……
医院
黄孝伟的老父亲昏迷、呓语、咳嗽。
姚铭道认真诊察后说:令尊大人不但胃部受伤,肾脏受伤也不轻,他的大脑有尿毒感染现象,我先用中药排解尿毒,同时化痰止咳,然后进一步用中药调整全身气血……
审讯室
中校审讯官问道:人家大医院里就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吗?
姚铭道一笑:很难说。
中校审讯官:你用的什么灵丹妙药?
姚铭道:很简单,我首先用玉米壳排解尿毒,同时建议施行前列腺手术。
中校审讯官:这个病治好了吗?
姚铭道:老先生今年79岁,现在身体不错。
中校审讯官:还有谁?
姚铭道:有那么一位高血压病人,他—站起来血压就升高,高到180-200,一睡在床上,高压就偏低,低到50-60,他只能一天到晚坐在靠背椅子上,苦恼极了。我给他开了一张中药方子,后来就好了。
中校审讯官:你这不是太神了吗?
姚铭道:还有。一个台湾本地人,他的两只手臂弯上,每天下午二时至六时奇痒难熬,痒得钻心,简直痒得他要把两个臂膀拆掉。他来找我,我给他开了几贴药,后来就不痒了。
机舱里
香港特别行政区机场。旅客们正在登上一架港台班机。
周淑娟进入机舱,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她的邻座是一位不到五十岁的风流倜傥的男子。他盯着淑娟看,并立即发现淑娟的手提箱上有“马尼拉”的字样。
小姐,你是马尼拉来的吗?这个男子彬彬有礼面带笑容地问。
是的,先生。淑娟回答。
小姐,你好像挺面熟。他的眼睛在淑娟脸上转,又补上一句:我也是马尼拉来的。
啊。
小姐,请恕冒昧!你认识何润华吗?
他是我表哥。
男子“啊”了声,站立起来,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淑娟。
我是陈志飞,润华叫我陈叔,我参加过你们的订婚舞会。
你的记性真好,陈叔!想不到在飞机上遇到您。
听说你去美国念书,毕业啦?
是的。
我从报上看到,润华不幸车祸,真叫人伤心。
淑娟默然无语。
你一个人去台湾,有什么事呢?
我去看一个同学。
这几年,我每年都要来台北两次。我的橡胶公司在台湾的业务有很大发展,台北有我的一个办事处。
陈叔,你听说过台北有个叫姚铭道的医生吗?
姚铭道,不知道,你要找他?
是的。
那容易,我一定可以帮你找到。
台北郊外别墅
淑娟随同陈志飞步出机场。
陈志飞说:周小姐,你第一次到台北,不熟悉,是不是就住到我们办事处去?我那里有一座楼,一切都很方便。
我怕打扰了。
那算得了什么。
陈志飞十分殷勤。机场外开来一辆接他的小轿车,他找开车门:周小姐,请……请……淑娟上去了。
上灯时分,小轿车七转八弯,来到一座郊外别墅。
淑娟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她正要发问,陈志飞安慰说:周小姐,你放心,这是我们公司的旅游别墅,专门给公司高级职员度假住的。
不,陈叔,我不想住在这里,您把我送回市区去吧。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在市区找人方便些。
这个不成问题,明天我陪你去找,我的小汽车你尽管用。
淑娟无奈,陈志飞把她带到二楼靠海的一个房间里。
周小姐,一切你都不必担心。休息一会儿,我们共进晚餐吧。
海上月夜
淑娟站在窗前,凝视海上的月夜。
她的记忆在翻腾:苏堤、三潭印月、姚铭道……
主题歌起……
台湾省卫生局门口
陈志飞和淑娟从卫生局里走出来。
陈叔,姚铭道被捕了,我该怎么办?
我们要想办法营救他。
怎么营救法呢?
我们先找到姚铭道办的东方研究所,看看情况再说。
东方医学研究所治疗中心
小轿车开到研究所门前。
这里门庭冷落,陷入瘫痪状态。陈志飞找到看门人问:这里还有管事的人吗?答:没有。一切都委托律师代管。周:律师在哪儿?答:你们来得很巧,律师刚进去。陈志飞说:我们是姚医师的朋友,我们要见他。你们跟我来。看门人带他们进去了。
一个房间里,律师正在和几个医生职员说话。
律师:我已经在警各司令部看到了姚铭道的全部案卷,以我看来,对姚铭道指控是不能成立的。你们大家放心吧!
会放他吗?一个医生问。
暂时不会。律师说。
淑娟急急地走到律师跟前。
律师先生,我是马尼拉来的,是姚铭道的未婚妻。我跟他失散了好多年,想不到现在找到他的时候他在监狱里。请你无论如何想想办法,让他们释放他。淑娟说得很快,很激动。她哭了。
啊,啊……小姐,请你不要哭,有话慢慢说……
律师先生,她是周淑娟小姐,以前在国内是姚铭道的同学。敝人……陈志飞,马尼拉振兴橡胶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他们握手。
淑娟站在贴着封条的办公室门前。陪着她的人是姚铭道的辩护律师。还有陈志飞。
我不明白,难道办研究所也犯法吗?淑娟愤激地说。
周小姐,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一些,姚先生虽然谈不上犯法,但不管是谁,一旦在政治方面涉嫌,他是少不了有点麻烦的。
律师先生,如果姚铭道的罪名成立,会怎样给他治罪?陈志飞不怀好意地问。
不,以现有的材料,罪名绝对不能成立。如果追究他收购走私中药材,充其量只能处以罚金。
这时,淑娟问律师:我想去监狱看姚铭道,可以吗?
这是允许的。我可以向警备司令部提出申请。
监狱
姚铭道被关在一个单人牢房里。
一个军官走来。监守员开了锁,军官对姚铭道说:姚铭道,你可以出来,你的未婚妻来看你了!
姚铭道愕然。
怎么,你不相信?军官说。
长官,你说是我的未婚妻?
不错,你的未婚妻。
长官,也许你弄错了。
我不会弄错,你跟我来吧!
姚铭道疑惑不解,默默地走出监房。
一间简陋的会见室。淑娟由律师陪同,在这里等待着会见。淑娟一眼看到走过来的是姚铭道,起身直奔门口。
倾刻间,两人紧紧拥抱。淑娟泪如泉涌。
监狱门口
从监狱出来,淑娟满脸泪痕。律师安慰她:小姐,你不要担心,我是姚先生的好朋友,我一定尽力争取他无罪释放。
律师,谢谢你。我希望每天同你保持电话联系。
有了好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陈志飞原来在小轿车里等,现在他走过来,走到律师身边。他对律师说:为了救出姚铭道,不管花多少钱,全部记在我的名下。
陈志飞扶着淑娟上车。车子开走了。
警备司令部预审处
一张长方桌旁,坐着几名军官。正中坐的是预审处上校处长。
每个军官面前都有一叠案卷。
中校审讯官正在报告:……姚铭道是以非法收购走私中药材的罪名被缉私署拘押的。情报部门怀疑他来台湾有政治目的,经我们派人去香港特别行政区调查,他是浙江省医学院毕业生,1994年上半年才离开国内到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上校处长:听说他的医术很不错。
中校审讯官:处座,把这样的人抓来,我们实在也不好办。是不是……放了他?
上校处长:你写个报告,我来批一下,向情报部门了结这个案子。
中校审讯官肃然起立:是!处座。
郊外别墅
夜。
陈志飞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电话铃响。
我是陈志飞……什么新情况?……可靠吗?哦,哦……要确实打听明白……要抢在前头……要绝对保密。
淑娟站在窗前,海上朦胧月色。
陈志飞敲门:周小姐!周小姐!
是陈叔吗?
是我。我要告诉你很重要的消息,请你开门。
陈叔,现在太晚了,你就隔着门给我说吧。
我是你的陈叔,没有什么关系,你开冂好了。
不,我不能开。
你不相信我吗?我是要告诉你关于姚铭道的消息。
陈叔,你这样说话我能听见,你就说吧!
周小姐,你不开门,我只好在这里说了:刚才我接到电话,姚铭道的案子很快就可以了结,他要放出来了。
淑娟听着情不自禁把门开了,陈志飞趁势上前拥抱她,淑娟猛力一推,陈志飞一个趔趄,跌到门外,“嘭”的一声,淑娟把门关上了。
陈志飞对关上的门狠狠盯了一眼,悻悻而去。
反锁的门
淑娟和衣躺在床上,一夜未曾合眼,天亮前她睡着了,当阳光照进窗户,她在昏昏沉沉中惊醒。
她想起了发生过的一切,一下子跳起来,她先开窗向下张望,又到门边贴着耳朵倾听。她决心冲出去,但是用了很大的劲,门拉不开。
外面,门被反锁着。
淑娟重重地捶着门。喊:开门呀,开门呀,你们给我开门。
门外一个声音:小姐,你甭着急。我们董事长大清早就出去了,他关照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开门。
律师事务所
一辆小汽车开到律师事务所门口。车门打开,律师夹着公文包匆匆走向办公室。
他在写字台前坐下,翻阅了电话号码簿,从容地拨号。
喂,你是振兴橡胶公司办事处吗?我找陈董事长……唔……陈先生,我是律师,我要和周小姐说话……啊……啊……啊……你转告她也可以,是这样的,我上午到警备司令部,他们已经决定明天上午十点释放姚铭道,请你转告周小姐,准时去接……
郊外别墅
陈志飞的密室。他靠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支雪茄,面前站立的两个年轻小伙子正在向他报告。
……我们给监守送了钱,他们答应提前半小时放人。
提前半小时——九点半?为什么不更早一点?陈志飞不满意。
他们说上头规定,不能再早了。
陈志飞做了个手势。
好!提前半小时也够了,你们要动作迅速,用最快的速度把姓姚的送上飞机。
房门内外
陈志飞嘴含雪茄走到门前,举起手“笃、笃”地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周小姐,我是陈叔呀,你千万别误会,我暂时不让你出来,都是为了保护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里面仍然没有声音。
周小姐,你不要生闷气。肚子饿了吗?不要紧,我早在厨里给你准备了许多吃的东西,你随便吃吧。
里面淑娟用拳头捶门,她叫道:陈志飞,你听着,如果你是个聪明人,你就把我放了!你把我关在这里,你自己也逃不了的!
陈志飞“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他装模作样地说:周小姐呀,现在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的安全,我是一片苦心呀!
你无耻!无耻!你这个无耻的狗东西。
周小姐,你骂吧,骂错了你以后向我道歉就是了。
监狱门口
一辆小汽车开到了监狱对面的路边。车上就是陈志飞手下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司机,他不断地看手表;一个手上有一张姚铭道的照片,他看了又看。九时二十分,手上拿照片的人迅速地下车,走向监狱门口。
监狱大门口出现了姚铭道。
姚先生,我们是奉周淑娟小姐之命来接你的。
周小姐呢?
周小姐连日辛苦,早上头晕不能起来,她等着你。请姚先生上车吧!
小汽车己经开到了他的身边。姚铭道糊里糊涂地上了车。
监狱门口
律师驾车来到监狱门口,车上还有两名医生。
律师打开车门,两名医生也下了车。
律师看手表,九点四十五分。
时针不停地转动。
怎么不见周小姐?我是通知了她的……律师对医生们疑惑地说。
十点正,怎么还不出来?律师有点奇怪。
两个医生也有些不安。
我去问一下。律师走进监狱大门,走向警卫值班室。
你找谁?值班人问。
我是律师。我想问一下,昨天通知我今日上午释放姚铭道,为什么他还不出来?
姚铭道?值班人员向律师睥了—眼,随手拿起案头一份释放出门证扬了扬:他不是出去了吗?
出去了?我们在门口等他,怎么没看见?
他是九点三十分出门的。
不是说十点释放人吗?
提早了。我们看到一辆小汽车把他接走。
这怎么回事?车上有个女的吗?
没有女的,就两个男的。
不对,这里有问题!律师马上警觉起来。他要求值班人:请你让我拨个电话。
小汽车
劫持姚铭道的小汽车在奔驰。
姚铭道问: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姚先生,你不必多问,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警察局指挥中心
一位警官在荧屏发出指示:请注意!请注意!警备司令部一名无罪释放的医生上午九点半被人劫持。作案罪犯是两名青年男子,驾驶一辆灰色轿车……估计可能向机场或火车站逃跑……
警车
劫持姚铭道的灰色轿车在奔驰中发现后面有了尾巴。司机猛踩油门,加速行驶。
警车紧追不舍。
坐在姚铭道身边的家伙,用手枪威胁姚铭道,对司机说:去机场危险!甩掉尾巴,转过头去火车站!
警车上的警官向指挥中心报告:一号,一号,我们已紧紧咬住目标。请即通知机场严密戒备!
灰色小轿车转进了一条小马路,使警车突然失去了目标,警车迅速掉头转入小马路,继续追赶。
警车报告:一号,一号,目标突然改变方向,现在B区范围,请速支援……
指挥中心警官发布命令:注意,注意,目标己进入B区范围,现在命令七号八号立即行动……
七号八号警备车呼啸着驶出警察局。
郊外别墅
陈志飞手里拿着钥匙,来到关着周淑娟的房门口。
他不声不响地把门开了。
他谦恭有礼地说:周小姐,我委屈你啦,现在你自由了!
你把我送到律师那里去!
你不要急。我想你应该去的地方不是律师那里,你应该去的地方是马尼拉,你的父母也在马尼拉呢。
这不用你操心!
我是你的陈叔嘛,还能不操一点心!你知道吗?我的人已经把姚铭道接去机场,把他送马尼拉去了!
你说的可是真话?
你陈叔还能骗你,律师为了你们两人的安全,叫我订好了飞机票,我们现在就上机场吧!
淑娟完全失去了主意。
周小姐,走呀,我们坐的是十一点二十分的飞机。
淑娟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突然说,不,我得先同姚铭道的律师联系。
陈志飞虚伪地笑笑说:你想得对。律师也要到机场去送行的,我们可以在机场见到他。
淑娟在哄骗中下楼,又上了汽车。
陈志飞自己把汽车开走了。
公路上
律师驾车在公路上。
陈志飞的车也从反方向奔驰而来。
在高速行驶中,两辆车闪身而过。
郊外别墅
律师的车在别墅门口停住。
他向守门人:你们董事长在吗?
他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走的。
怎么会哪?昨天我们还通过电话。
反正是走了,谁还骗你。
还有一个周淑娟小姐在这里吗?
也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走的。
律师摸不着头脑。他很快转过身,把汽车掉头。
电话亭
律师的车停在电话亭旁边。
他拨通了电话。
他拿着话筒说:警察局指挥中心吗?我是姚铭道的律师,我在振兴橡胶公司办事处,姚铭道的未婚妻周淑娟同时失踪,橡胶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逃跑了。我马上到机场去,请你们赶紧通知机场检查站。
火车站前
一号、七号、八号警车分头追踪。灰色小轿车在通向火车站的一条马路上被堵住了。
警察纷纷从车上跳下。
灰色小轿车被包围。
两个小伙子被搜查,缴获两支手枪,被戴上手铐。
救出面色苍白的姚铭道。
机场检查站
陈志飞在检查站的小房间里被盘问。
淑娟在另一个小房间里休息。
律师的汽车飞奔而来。
尾声
海边。海水冲击着岩石。
海面风平浪静。远处有飞翔的海鸥,有影影绰绰的风帆。
蓝天。白云。阳光。晴空万里。
闪光的银鹰掠过长空。
在主题歌声中,姚铭道和淑娟热烈地拥抱、长吻。他们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中……
剧终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