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 桑
车出湖北省潜江市园林城区,顺着笔直的广泽大道往西行进,满畈金黄的稻谷,簇拥着直插云霄的井架。钻机催醒沉睡的大地,汽车缓缓走过田野。井架边忙碌的工人,田间耕作的农民,不时地相互招手。沿途呈现在我们眼帘的是一幅工农和谐的运行图。
不远不近,15公里,一拐弯就到了广华寺,这里就是江汉油田的总部所在地。据水经注载,这里古属云梦泽一角,为疏通时隐时现的潜水,大禹曾在此留下过令人神往的遗迹。又据康熙年间的县志记载,早在潜江还未设县制时,境内最高行政机构就圈定于此,即公元857年(唐大中十一年)隶属于江陵的征科巡院,院前湖水回荡处所建的驿站波光粼粼,成为历代骚客争相赞咏的潜江八景之一“白伏波光”。“一年大水淹,城亡铃铛响。铃铛随城走,叮当到潜江。”一首《城亡》民谣将这里化为“一叶轻舟万口呼,求生无计泣呱呱。蓬蒿茧足兄携弟,铺被横肩妇唤姑”的悲惨世界。明朝首辅张居正面对这寒空冷水,也只不过写了首《潜江大悯涝》的小诗,抒发一下“愁听荒城鼓角哀”的无奈伤感。直至新中国成立前夕,这里竟只余一座孤零零的庙宇名唤广华寺,庙宇分前后两重,后寺大梁上镶嵌着唐将秦叔宝的大名,寺对面是一片荒湖穷水,芦苇茅草遮天蔽日,毒蛇猛兽昼夜出没,病患苦甚人祸更烈,方圆百里渺无人烟,空留几行“日斜月已升,一片波光白。隔水唱渔歌,数声天地窄”的墨宝,令人扼腕叹息。
作为土生土长的潜江人,我自幼生活在与油田矿区紧邻的黄岭村。说起潜江与油田的关系,我深深了解潜江人经常挂在嘴边的遗憾。遗憾并不久远,头一桩,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隆隆的地震炮声,伴随着汉水奔腾的涛声,韩东山、康世恩等人剑指荒湖,餐风雨,宿荒野,喝湖水,涉泥泞,人搅水泥固井,肩扛机器搬迁,在此拉开了江汉盆地石油勘探的壮丽序幕,可潜江人没把油田总部留在园林城区,而是将它推到了千古亡城广华寺。第二桩,是接踵而来的炼油厂的落户问题,国家有意投资在周矶选址兴建,且与江汉油田配套,可潜江拒绝收留,无奈只好远走百公里外的荆门。一“推”一“拒”,让潜江损失了多少机会和收益!许多人扼腕叹息。不过,在“以粮为纲”的计划经济年代,出现这样憾事并非偶然。物资短缺,供应紧张,呼拉拉突然开进10多万人的会战大军,要占我的地,要吃我的粮,“潜憨子”当然不愿意。
体制一转轨,潜江人醒过神来了。自己的地盘上,原来就有这么一家大型国企,不仅是有了稳固的税源,而且城市建设、市场消费、文化需求等等,都要依靠这个动力强劲的“火车头”来拉动。几十年的“冤家”原来不是人家的,鸡犬之声相闻的两家开始走动。分则两害,和则两利。资金、资产、技术、劳动力巧妙搭配,融合各方优势的近40个新项目相继诞生,也打开了大家的思路。千古亡城和则兴,共建新型油城不止是双方领导人的一种姿态,更不仅限于相互间的走动和酒桌上的热烈,它反映的是区域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地企双方实现优化配置的内在冲动。
信步走入一家名叫菲利华的石英材料厂,车间炉上通体透明的玻璃锭发出耀眼的光泽,让人产生出许许多多神秘的联想。主人挺自豪地介绍说,这是“神舟”飞船上的一个重要配件,曾伴随“神五”、“神六”、“神七”三度飞天,现在又收到了“神八”的订单。很显然,这是地企资源优化配置的一个范例,和这家农村民营工厂一墙之隔的是江汉油田盐化工总厂。一根管道逶迤延伸穿墙而过,像一根经络把两家企业连为一体。管道中输送的氯气,本是油田方面的“下脚料”,现在是农村工厂石英材料上好的燃料,且支撑着它成长为我国最大的石英玻璃锭生产基地。
“有朝一日时运转,五百年后归旧乡。”百里沼泽,今非昔比,油管似网,镶金裹玉,一座充满诗情画意的繁华大都市已粗具雏型。童年眼中的芦席棚、油毡房已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所取代,“晴天一把刀、雨天一团糟”的烂泥路不见了,平坦宽阔的公路如蛛网密布。路边的水杉、梧桐、棕榈摇曳生姿,太阳透过密密匝匝的浓荫,洒下片片银箔;绿化带上的金菊、桂花、女贞杂开其间,散发出阵阵幽香,熏得游人心醉。秋阳高照,惠风和畅,和谐发展已成为千古亡城复兴的主旋律。
[责任编辑郝幸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