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青春叫做伤

付　洋

2006年10月的一个深夜,林琳的妈妈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惊醒,电话是女儿林琳从外地打来的。林琳在电话里说:“妈,你带上咱家全部存款马上到天津来救我!”之后,林琳给了妈妈她在天津的地址。第二天,林琳妈妈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身世之密

2006年7月,林琳刚刚参加完中考,在家里无聊地等待发榜。尽管她对考上高中毫无信心,但是妈妈说了,只要有个分数就能帮她找到愿意接收她的高中,实在不行,也会供她读专业技术学校,总之,妈妈不会让她呆在家里或太早走向社会参加工作。

林琳的家境不算太好,妈妈是一个普通退休工人,每月能拿到一份勉强维持生计的退休金。为了给林琳好一点的生活,妈妈退休后便到处找工作。最后只找到一个商场清洁工的活儿,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得去上班,晚上七点才能到家,有的时候为了多挣5块钱加班费,妈妈到家时都快十点了。林琳的爸爸在她上小学之前就去世了。她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妈妈像其他同学的妈妈一样,供她吃穿,逼她学习,说她不懂事,有的时候也会尖刻地骂她……

一天晚上,妈妈对她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假期也不用学习,好好打扫打扫房间,也给我减轻点儿负担。”第二天,林琳决定好好清理一下家里的死角。当她站在桌子上打算擦衣柜上的灰尘时,发现了一个妈妈收藏各种票据的盒子。她打开盒子,看到妈妈还留着十几年前的房费收据时,不禁笑了。可是当她看到底层的一张收据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那张纸上写着:今收到孩子抱养费500元,从此断绝和此女的一切往来。1990年5月。

1990年5月是林琳出生的那个月!林琳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是一个买来的孩子!心瞬间疼起来,林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妈妈的年龄比她的大那么多,为什么爸爸去世时已像个老人,为什么她有一个夭折的姐姐,为什么妈妈的眼睛大而她的眼睛小,为什么妈妈有时会那么恶毒地骂她白眼狼……

晚上妈妈到家后,林琳把抱养收据拿给妈妈看。她在心里渴望妈妈能给她解释,给她些安慰,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妈妈的冷淡彻底激怒了林琳,她二话没说摔门就离开了家——她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最终她在三姨那里得到了答案。林琳的确是抱养的,她的亲生父母是三姨以前同事的远方亲戚,生活在农村。她是那个家里的第三个女孩,因为父母坚持要生个男孩,便把刚出生不久的林琳送人了。养父母的亲生女儿在7岁的时候夭折,于是,有着养儿防老观念的他们决定收养林琳。

知道真相后,林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养母。那天晚上,林琳没有回家,去了网吧。

网络上的“爱情”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林琳开始了自己的“倾诉之旅”。她成宿成宿地呆在网吧里,白天趁养母上班的时候回家取钱,然后便迅速地返回网吧。但是在倾听者中,多数人并不觉得她的际遇有多可怜,只是让她想开点儿,只有一个叫“象哥”的人对她表达了充分的同情。象哥鼓励林琳离开那个让她感觉不到温暖的家,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他告诉林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象哥的话正是林琳想听到的,而象哥也像一个耐心的大哥哥似的永远在网络的另一端等待着林琳,有求必应。林琳把象哥加为好友,每天都和他聊很长时间。她觉得象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亲人了,她不能没有他!

几天后,象哥约她见面,自觉无依无靠的林琳顿时心花怒放。但是第一次见网友的林琳也是有恐惧的,这种恐惧很复杂,既有点儿害怕象哥是个骗子,又害怕象哥不喜欢她。所有的疑虑在见到象哥的那一刻都都消除了,象哥对她体贴入微,还很舍得为她花钱,请她吃大餐,开车带她去郊游,有时还领她到酒吧里喝酒、跳舞。不谙世事的林琳第一次发现生活可以这么有趣。不知不觉间,林琳爱上了象哥,对自己的身世也不那么在意了。

林琳的中考成绩很不理想,她决定听象哥的话自己闯天下。养母坚决反对,说她年纪还小,如果实在不愿意学习就去读专业技术学校学门手艺,以后也好谋生。为此林琳又和养母大吵一架,说,“读那种学校能有什么出息?”第二天,林琳把自己的苦恼讲给象哥听,象哥说,“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这次咱们到北京去,我领你见见大世面,长城、天安门、故宫……你想去哪儿都成。”从没有出过远门的林琳顿时来了劲头。她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并给养母留了张字条:“我走了,去找亲生父母,你不用找我。”

真正的厄运

到了北京之后,林琳被象哥带到了一个“朋友”的住处,象哥对林琳说,他要先办点儿事,等事情办完了再陪她去玩,让她安心在这里等他。象哥走后,林琳发现这里还有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让她交出身份证,并被告知今后她要和那些女孩一起从事卖淫活动,她们来这里就是进行专门“培训”的!

“培训”开始了。那是一种可怕的精神折磨,如果哪个女孩不听话,轻则一顿耳光,重则被柳条抽打。“培训”以后,女孩们被安排在北京海淀区的一家歌厅工作,每天有专人接送。在那里林琳陪客人喝酒、聊天,客人给的小费一般都在100元到200元,但这些钱她一分都拿不到,必须交给“领班”,否则被发现就是一顿毒打。在北京期间,林琳和这些女孩被规定不得使用手机和外界联系,也不允许互相交流,一旦发现谁违规就会有“生命危险”。

林琳尽管长得不是十分漂亮,但是人很时尚勤快,能说会道。她的表现让那些人很满意,一个月后,他们把林琳送去天津,依然是在酒吧里陪酒、唱歌、跳舞、陪聊、甚至出台,但是在天津的生活要比北京自由很多。不过无论怎样,钱都到不了她手里多少。一天晚上,林琳身体很不舒服,一个中年男人却硬要拽她出去。林琳执意不去,醉意蒙蒙中将杯里的酒全部泼在男人脸上,“领班”见状回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

林琳在那个宿醉的午夜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家里又生活拮据。本来她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被网友欺骗出卖,处境更加悲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别人赚钱的工具,完全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她从长春跑出来,是为了爱情,为了报复养母,结果她的爱情纯属一场骗局,来北京之后她再也没有了象哥的任何音信。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冲动和轻信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并让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于是,她偷偷跑到大街上用兜里不多的钱给养母打了开篇的那个电话。

母爱的救赎

见到浓妆艳抹却憔悴不堪的林琳,妈妈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了,她要马上带林琳离开这里。但是哪有那么简单,母女二人遭到了一群人的围攻。林琳妈妈知道她们寡不敌众,当即给那群人跪了下来,并说她不是要强行带女儿走,她是来赎女儿的。但是聪明的林琳马上说,她根本不想回家,是她妈妈一厢情愿,而且她也不是她亲妈,她骗她来这儿就是为了弄点儿钱花花,她会劝她回去的。这样,围攻她们的人才把绷紧的神经放松。

林琳争取到单独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她让妈妈给她些钱,并赶快去买两张火车票,之后约定了在火车站见面的时间。妈妈走后,“领班”过来索要妈妈留给林琳的钱。林琳依顺了她,也更加得到他们的信任。就这样,林琳趁他们不再严加看管,终于顺利出逃,和妈妈回到了长春。

回家后,林琳没有再和妈妈谈起抱养的事,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林琳也没有继续上学,她说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学习了。妈妈也花更多的时间陪她,每天晚上都给她拿热水敷脚,渐渐的,就变成了林琳给妈妈敷脚。在进行了一系列心理创伤治疗以后,在家休养了大半年的林琳找了一份买服装的工作。她工作努力、勤奋,业绩不断提高,有的时候,林琳的薪水是妈妈的三倍还多。

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为了保护受访者,文中主人公我们用了化名。)

编后:我们编辑部经常接到读者的电话或信件,给我们讲述他们自己的“悲惨故事”。似乎每个人都有过或正经历着不堪的生活,甚至比林琳的故事更复杂更令人心酸。我们知道,作为十几岁的孩子,他们的身体遭受的痛苦和心灵受到的煎熬可能是常人不能想像的。

就像对上文中的林琳一样,我们不想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去品评当事人的对与错,得与失,我们发自内心地想听一听读者的心声:面对生活中的不幸和痛苦,身处逆镜的孩子们应该怎样给心灵以救赎?我们期待你们加入我们行列,给像林琳一样有着坎坷人生经历的同龄人以你们的关注、关心和帮助。来信请寄:130021长春市清华路156号《中学生博览》编辑部付洋姐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