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杉
弟弟从北京打来电话,说要领女友回一趟家。
母亲打电话给大姐,大姐打给二姐,二姐打给我。
母亲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就这么一个弟弟。
母亲把我们姐妹几个叫到一块儿商量,怎么接待这个未来的弟媳。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家里东西一律要换新的,决不能给老弟丢脸。
约好时间。在大姐家聚齐。分配任务。
第一天,我们分头行动。大姐夫开车,载父亲去裁玻璃。家里的玻璃要换新的。同时还要买新窗纱。我和母亲、两个姐姐,一起买窗帘、被罩、床单、枕套、枕芯等。一家一家转看,一款一款挑选,件件精心。急性子的母亲,也变得耐心起来。
第二天,给父母挑选新衣新裤。一切完毕,母亲又催促我们三个也要给自己置买新衣,当然还包括我们的孩子。母亲的心,我们懂,她要我们都光光鲜鲜的。母亲一生好强,我们不能屈了她的心。试穿时都让她过目,她验收上的,我们才买。下午临走时,母亲交代,你们回来时,要化点淡妆,那样,人显得精神。我们连连点头。母亲的心意,我们懂。
第三天,因为我和二姐要上班,相对来说比较自由的大姐就担当重任了。她让大姐夫请了假,就直奔娘家。两人衣服一换,就开始大扫除了。连同打药灭蝇虫。
第四天,大扫除,灭蝇虫。
第五天,大扫除,灭蝇虫。倒不是家里有多脏,也不是蝇虫有多少,而是要确保弟的女友来了后,家里窗明几净,干净整洁。也要保证院里一只苍蝇都不敢招摇。
第六天,父母洗澡,理发。
第七天,弟弟要回来了。说好大概11点到。
早上6点多,老公和大姐夫二姐夫,大姐,二姐,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菜市场,拿着大姐夫提前写好的菜单,开始紧张采购。大姐夫是厨师,说好准备16个菜,八凉八热。紧张的采购完毕,然后去蛋糕房取为父亲订的生日蛋糕。
弟弟选择这天,是有用意的。这一天,是父亲的生日。
我因为要上早课,所以最后一个回家。要走时,家里打来电话,说要再买两双新拖鞋,给弟弟和他女友准备的。
为了弟弟方便,我们特意雇了出租车,全天服务。本来要等弟弟回来后再让车接,半小时后,他发来短信:姐,我没赶上车,要下午一点半左右才能到家。我有些怅然,想了想,还是给母亲挂了电话,我听出母亲淡淡的失落。
因为时间尚早,我只好先回。家里,过节一样。
母亲在扫院子。
厨房里,准备好的凉菜摆了两排。大姐夫和老公正在忙着准备热菜。一个一个菜切好摆好,就等他们回来一炒就好。
姐姐们在给弟媳准备的房间里,左端详右端详,把床单、枕巾拽了又拽,桌子擦了又擦。我送了拖鞋,姐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前地板上。
又下了厨房,才发现,母亲炸了好多油条,我惊问:妈,你什么时候炸的?母亲笑笑:我早上5点起来,和你爸炸的。好吃着呢,你快拿些吃吧。心里,忽觉酸酸的。赶紧拿起一根就吃,母亲望着我,脸上开出了一朵菊花,我分明看到,有阳光在跳跃。
出了厨房,我发现,母亲把脸盆、毛巾,甚至暖水瓶都换了新的。
母亲唯一遗憾的是,本来要给那间房里买新沙发、新床的,被我们挡住了。不是我们舍不得买,而是我们自有道理:不妨就这个样子,试试她。如果真属物质女孩,我们宁愿这事不能成。
眼看要12点了,按照农村习俗,给老人过生日不要超过12点,我们要求切蛋糕,不能再等了。父亲坚持说:不讲究,不讲究,再等等,再等等。我们一直未吃午饭,眼看时间逼近下午一点,父母情绪顿时高涨,平时少言寡语的母亲,声音高了,笑声爽朗了,话也多起来了。有阳光自母亲的眼角,弥漫到整个院落。
因为走得匆忙,急着赶回家帮母亲做饭,我们都没有化妆。这时,母亲说,各人准备各人噢。我们立刻会意。冲进里屋,拿出化妆品,姊妹三个就开始互相帮忙化妆,母亲在旁满意地笑。母亲其实是个不重形式的人,现在,我们懂得她的心。她是个从内到外自尊自强的人。母亲辛劳一生,我们当然要让母亲开心。不管怎样,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迎接弟弟他们了。大家又兴奋起来。
母亲让打电话催问,刚要拨电话,弟弟的电话就来了。他说又没跟上上趟车,得下午三点半左右才能到。
母亲有些愠怒,说这孩子怎么回事?说好的时间改来改去!让人从早上五点等到现在,还不能回来?!我们自知安慰母亲是不奏效的,于是笑说:那么,我们就先给老爸过生日,不等你儿子了?然后我们吃午饭?母亲一下子就不言语了。
下午三点时,母亲又开始要我们催问。弟弟说快到了。我们算了算,弟弟现在到达的地方,到我们这儿还得半小时,而他们下车的地方,离我们家仅五分钟的车程。等了没几分钟,母亲就沉不住气了,非要我们去接。我们迟疑了一下,母亲就急急地说:你们不去,我去。我们就呵呵笑了,其实,我们是知道母亲的心思的。然后,我们唤母亲换了买的新衣。母亲带着孩子样的满足离开,身后,阳光洒了一地。
母亲一离开,我们商量,等他们一进门,我们就开始上菜,这么晚了,一定饿坏了。
母亲满面春风地随同他们回来了。一家人打仗似的,倒洗手水,端菜。
生日蛋糕终于打开。
父亲满意地吹灭了所有蜡烛。母亲的脸上,又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菊花,我看到,有大朵阳光,开在里头,藏也藏不住,溢了满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