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茫茫
中国近现代新闻史上名噪一时的著名报人顾执中,1899年农历五月二十六出生在浦东南汇县的周浦镇,曾任《时报》和《新闻报》记者,缅甸《觉民日报》主笔,加尔各答侨报《印度日报》社长兼总编辑。顾执中还是一位颇有影响力的新闻教育家,从事新闻教育工作近60年,历任上海、重庆、仰光、加尔各答、香港、北京等地民治新闻专科学校校长、名誉校长,培养了大批新闻专业人才。他著有《西行记》、《东北吁天录》、《报海杂忆》等,并将《封神演义》译成英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顾执中任高等教育出版社编审。
由于生活贫困,顾执中没念过小学,在家里跟父亲识字。几年后他考进了上海知名的中西中学,并以优异的成绩接连四次获得奖学金。毕业的时候,顾执中完全可以进入苏州东吴大学或上海的东吴法学院,而且还可以获得奖学金,但是,由于家境实在艰难。顾执中便把患病父亲肩上的生活重担接了下来。
他先后当过店伙计、描图员、代课老师。1923年,经一位叫江长川的牧师介绍,顾执中进《时报》当上了外勤记者。
顾执中凭着勤奋努力和自学来的英语,常常能采访到独家新闻,令《新闻报》、《申报》的同仁瞠目。4年后顾执中被全国最大的上海《新闻报》招收,不久便被委以采访部主任之职。
由于顾执中的许多报道揭露了蒋介石和日本帝国主义的种种罪行,顾执中的采访报道活动受到当局的严密监视和控制。然而,顾执中凭着他的机智和勇气,冲破藩篱和阻挡,仍然及时报道了很多当时重大的政治和社会事件,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
巧用隐语密报张作霖离京
1928年5月,以蒋介石为总司令的北伐军分三路向北洋军阀进击的时刻,顾执中只身来到张作霖统治的北京采访。一到北京,他便忙于从驻外使团和中外记者处等地方了解新的信息。很快,他预察到:张作霖面对来自蒋介石和各路军阀的压力,扛不住了,要撤回到东北。这在当时是极为绝密的消息。为了进一步确定这一消息的准确性,6月2日一大早,他就跑到前门火车站以采访名义进行调查。果然,看到张作霖的行李、家具已经被搬到车站来了,堆积如山。张作霖在京眷属当日凌晨已乘火车出了山海关。
“张作霖逃跑”,这在当时是中国的一件大事。于是顾执中就急忙赶回梁家园的《新闻报》北京采访部,打算给上海《新闻报》发电报。采访部的记者一听吓坏了,说电报局里有张作霖的新闻检查员,电报非但通不过,还会有杀头的危险,因此极力反对。
顾执中又执意立即把电报发出去。怎么办?顾执中急中生智,思考片刻,当即拟就了这样一份“私人电报”稿:“上海汉口路二七四号陈达哉,弟拟于本日晚偕小妾离京,所有家务,由郭务远先生代为管理。”果然,6月2日深夜电报发出,6月3日的《新闻报》上,就用大字标题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张作霖眷属一日晨出京,张作霖定一日晚行,政局由北京国务院代为维持。”
原来,顾执中是用的隐语发的电报稿:收报地址,回避了《新闻报》报名,只写报社地址,这样就不会被怀疑是新闻稿。陈达哉是报社负责时局报道的编辑,且思维敏捷,脑筋灵活。电报内容不直接写张作霖撤离北京,而用隐语。报馆知道顾只身来京,并无小妾,即使离京他往,也无电告的必要。报馆自会悟出离京的不是顾执中,而是张作霖。至于“郭务远”是国务院的谐音。
就在《新闻报》发出张作霖眷属离京的第二天,即6月3日,张作霖秘密登上开往沈阳的专列。6月4日凌晨5时30分,张作霖在皇姑屯被关东军炸死,这就是历史上轰动一时的“皇姑屯事件”。
借风月场所传递出九一八事变真相的调查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在沈阳发动了九一八事变。9月19日上午,顾执中获悉这一消息,立即向《新闻报》总管主动请缨,要求派他立即驰往东北,采访事变的详细情况及发展动向。《新闻报》总管当即表示同意。由于铁路不通,顾搭乘轮船由海道前往,同行的只有美国记者兼上海《密勒氏评论周报》总主笔鲍惠尔,而上海其他报馆均无人前往采访。
沈阳呈现一片慌乱与凄凉的景象,满街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事态还在扩大。日本关东军不但完全占领了沈阳,还攻取了长春、吉林和远至秦皇岛等许多地方。这与日本方面的外交辞令迥异,也跟蒋介石的痴心期望相反,这显然不是什么日本军方所称偶然性的地方事件,而是日本帝国主义有计划、大规模的侵略行动。在短短的两三天中,顾执中在沈阳调查了9月18日夜日军突然向沈阳中国军队进攻、炮轰北大营旋即向东北各地发兵进占的情况。在沈阳的所见所闻,无不使顾执中怒火中烧。为了尽快写出报道,他在第三天和许多逃难者一起离开沈阳到大连,从大连乘船到天津,在旅馆中用一天一夜时间,写成有关九一八事变的调查报告,用快函寄回上海。顾执中的这篇冒着生命危险采写的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行径的报道发表后,立即在全国引起巨大反响。也引起了当时的国际组织“国联”的更大关注。为了彻底了解在中国发生的九一八战事,“国联”立即派来了英国李顿爵士率领的五人调查团。国民党政府派出了以顾维钧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随李顿调查团前往各地并进入东北。同时,中国代表团同意接纳两名记者参加,顾执中和《申报》的戈公振人选。
李顿调查团和中国代表团到沈阳后。立即受到日方监视,李顿调查团中五个委员,每人由四个日本特务“保护”。中国代表团中每人由两个日本特务“保护”。而团长顾维钧和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行径的顾执中。也因而享受四名“保镖”的特殊待遇。
如此险恶的环境,顾执中并不畏惧。但怎样完成披露东北被占领后的真相的报道任务呢?他与团内的美国顾问胡赛和端纳商量,请他们予以协助,把一些资料、笔记存放在他们的箱子中锁好,以防日特的明查暗搜。在约沈阳的朋友见面时,为免予被监视,他巧妙地利用妓院这一特殊场所,当同去妓院的日本特务被挡在门外时,朋友们把准备好的材料传递给顾执中。这样的斗争方式用了几次,直到日本特务有所察觉,跟到房间里监视为止。
在沈阳大约住了一个星期,李顿代表团还要到长春等地调查,顾执中考虑到对日寇在东北制造“满洲国”以及其他种种罪行已获得较多的材料,应尽早向国人披露,于是决定离开调查团,先行返回。在天津法租界内的国民饭店,顾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将在妓院里获得的资料进行整理,挥笔写出了一篇三四万言的《东北吁天录》,随后即在《新闻报》、《申报》、《大公报》、《益世报》、《京报》等几家大报上同时发表,这篇揭露日寇自九一八以来在东北犯下的种种罪行的长篇通讯,引起中国人民对日寇的强烈义愤,不啻为一颗投向敌阵的重磅炮弹。
淞沪抗战中的“飞鸽信使”
1932年1月28日晚上,顾执中在住处刚准备休息,床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原来是《新闻报》报馆一同事向他报告:日本军已在闸北、宝山,向十九路军开火,十九路军士兵奋起还击。
这就是上海的“一·二八事变”。
顾执中听了报告,急忙穿衣出门,跳上人力车奔回《新闻报》,随后与另一名记者分乘小汽车,奔往北四川路靶子路口和宝山路口。当顾执中来到宝山路口时,见十九路军的英勇爱国士兵,正在不顾生死,奋勇打击向他们进攻的日军。当日军的坦克车驶近他们时,他们不顾炮火的射击,英勇机智地奔上前去以手榴弹抛入坦克车内的指挥塔,把塔内的敌兵炸死,把坦克炸毁。直打到天明。日军始终不能攻人十九路军的阵地。
当天夜里,顾执中就把《新闻报》的采访部全体记者编成三个采访组。奔赴战场采访。战场距公共租界内的《新闻报》编辑部大本营很远,而且到达各战场的交通所在地都已被日军所占领,不能通行。上午采访的消息,要供新闻夜报用,新闻夜报要在上午十一时截稿。而从前线战场跑回来写稿,最早要在下午1点左右,时间来不及,并且当时前方跟租界又没有电话、电报。但是,顾执中指挥的三个采访组所采写的每篇稿件,却都及时传回了编辑-部。
原来,在九一八之前。顾执中就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情报战中得到了启发,向报馆建议,在《新闻报》的四层楼屋顶上,豢养了三四百只意大利良种信鸽。信鸽由专人饲养,由顾执中亲自进行训练。顾执中不时带着两三笼信鸽,到常州、南京等地,把带着新闻稿的信鸽放回上海,由上海的专责人员一一记录它们的到达时间。在这次“一·二上海之战”中,顾执中训练的信鸽就派上了大用场。战地记者上午出发时就带着两三只信鸽,放在一个笼子中,赶赴前方,一得到消息,就写在一张小纸片上,卷起放在小圆筒中,把圆筒绑在鸽颈上,纵鸽上天。信鸽从上海各战场闸北、大场、吴淞等地。到公共租界内的《新闻报》编辑部,片刻间即能到达。等顾执中他们下午1时左右从前线回到编辑部,新闻稿件早已编好发排,即将付印了。
编校:杨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