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聪
“那么,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布拉德·威尔斯了?威尔斯烟草公司的老板?”我惊讶地叫道。
坐在我身旁的这位斯文和蔼、满头银发的老人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是的,我就是。”
这架小型的庞巴迪飞机正在穿越云层,气流的颠簸让人不大舒服。
我当然很高兴在这架小飞机上遇见这位赫赫有名的老板,作为一个记者,我可以得到随时采访他的机会,多棒。我迫不及待地把手伸了出去:“利兹·迪恩,幸会。我爸爸和弟弟都是贵公司的支持者呢。”
“啊,谢谢。”老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似乎是因为我好心地和行动不方便的威尔斯太太换了座位,威尔斯先生对我特别友善,我向他提出的一些商业上的问题他也很耐心地回答我。
“最近纽约似乎很不太平啊。”我无所事事地翻着报纸。
“是啊。”威尔斯先生答道,“第五大街那家珠宝店的‘南非之星都被盗了,还失踪了一个名叫莫莉的女店员。”
我偷偷地打量着这老两口,威尔斯先生头发花白而整齐,穿着随意而有品位,非常精神,威尔斯太太胖乎乎的,两人都非常和善,完全违背以往我对商人奸诈的印象。
不过,飞机上也有我看起来不舒服的人,比如前排那个红头发的瘦小男人,和他那个美丽、丰盈的老婆。
离巴黎还有一个小时,气流更大了,飞机不停地上下颠簸。我正在担心,机长的声音响起来:“尊敬的旅客朋友,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遇到暴风雪袭击,我们准备在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降落,请系好安全带。”
飞机里一片失望的声音。
老两口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威尔斯先生友好地说:“迪恩小姐,天气太糟糕了,我们只能推迟去巴黎了。这样好吗,我和太太开一间套房,请你和我们一起住,就算报答你对我太太的关照。”
我当然高兴地答应了。
没想到,前排那个红发男人转过身来,用尖细难听的声音说:“好心的先生,那么我呢?我们也不是什么有钱的富人,不想为了一个晚上的舒适浪费钱。不如这样,我们三家合租这套套房,我和妻子睡在大厅沙发上。当然,我们出的租金少一些。这样,大家都划算。行吧?”
威尔斯先生当然不情愿,于是,找了个借口,对我说:“迪恩小姐,你来决定吧。”他以为我一定会拒绝这个粗陋的人。
我正想开口拒绝,却看见漂亮的莱蒙夫人那恳求的眼神。我脑子一转,“好吧,我认为可以。”我当然不是可怜他们,就是想看看这个狡猾的莱蒙先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红头发先生高兴极了:“太谢谢了。迪恩小姐,我是莱蒙,杰斯·莱蒙。”他伸出了手,可好像没人在乎。
威尔斯先生在我耳边轻声说:“利兹,你真是位善良的人。”
可我分明听见莱蒙夫人小声说了一句:“该死的吝啬鬼,就不能自己开间房吗?我真希望你早点入土。”
我打了个抖,想:难道莱蒙夫人是恳求我不要答应?
飞机降落了,伦敦的天气糟糕透了,又冷又湿。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店。前台小姐奇怪地看着我们五个人要了一个两卧一厅的套间:“先生们,您确定没错吗?”我注意到莱蒙太太白眼翻得更厉害了。
由于疲劳,我很早就睡着了。不过,半夜我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偷偷地爬起来,打开门缝,看见莱蒙太太睡在沙发上,而她丈夫躺在地板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莱蒙太太低声对着地上的丈夫说:“你等着,钱到手了,我就杀了你。”
第二天,暴风雪更大了,我们接到通知,飞机还要推迟一天。吃完中饭,大家都坐在大厅里,无所事事,我端着一杯茶水,慢慢品尝着。
莱蒙先生殷勤地说:“威尔斯先生,喝咖啡吗?我太太自己磨的咖啡很香呢。”
威尔斯太太说话了:“那好,给我来一杯吧。”
看见有人接受自己的好意,莱蒙先生高兴得脸更红了。
莱蒙太太的手艺的确不错,咖啡的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莱蒙先生从妻子手中接过咖啡时,动作大了一点,滚烫的液体溅到他的袖子上,莱蒙先生不得不卷起袖子,我打赌威尔斯先生也看见了他手臂上的针眼。
整个下午,我都在房间里整理材料,威尔斯先生一直在担忧地看着窗外,威尔斯夫人找了本小说看,莱蒙先生在大厅走来走去,他妻子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
吃完晚饭,莱蒙先生突然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该死。”莱蒙太太叫道,“我带他去找一家医院看看。”挎上那个小手包,搀着丈夫出门了。
威尔斯太太担心地说:“这么大的风雪,她一个人也够辛苦的。”
我鼻子“哼”了一声:“恐怕不是去医院,是去找毒品了。”
威尔斯先生拍拍脑袋,“当初就不应该招他们来。”
我带着歉意说:“不过,莱蒙先生还不错,尽管吸毒,没有影响我们。”
“不。”威尔斯先生坚定地说,“我不是指这个。好吧,利兹,你是个善良的人,我就告诉你吧,我这次去巴黎是为了找我多年未见的侄子和侄女,处理我的遗嘱。我和莉莲无儿无女,亲人只有我哥哥的一对子女,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我这次去巴黎就是为了把公司和一半遗产留给他们。可最近我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我那侄子染上了毒瘾。”
“天啊,这真是个可怕的习惯。”我吃惊地说。
威尔斯先生接着说:“可我怎么能把我的一半遗产交给这个不屑的家伙挥霍呢。所以,我要赶到巴黎去修改我的遗嘱,然后躲起来。”说着,威尔斯先生的语气明显迟疑起来:“不过,我怀疑……”
“您怀疑莱蒙先生和太太就是您的侄子侄女?”我推测地说。
“利兹,你太聪明了。”威尔斯先生由衷地说,“我侄子从小就长着一头红发。”
“也许吧。”我若有所思地说,“可您并没有证据。”
“不,也许我们有。”威尔斯太太神秘地说,“我们早就做好了让他姐弟俩继承财产的准备,所以我们给他们留下了一点东西,做日后相认的凭证。”
“比如,一串宝石或护身符。”我轻声地说。
“哦,天啊,我希望我有个像你这样聪明的女儿。”威尔斯先生说,“是的,一块镶着我家祖传黑宝石的护身符。”
正说着,莱蒙两口子进来了,男的精神好多了,坐在沙发上发呆。女的又进厨房,冲了几杯咖啡。
一会儿,大家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夜里我睡得真好,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太好了,天晴了。我却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急忙爬起来,天啦,莱蒙先生躺在大厅的地板上,死了,头上有一个弹孔,满地都是黑糊糊的血,甚至染红了莱蒙太太的白色外套。
威尔斯先生赶紧给伦敦警察厅挂了电话。
警察很快就到了,一位高大的中年人出示了证件:“伯利警长。”翻看了一下地上的死者,说:“你们都是证人,请跟我来。”
在我的房间里,伯利警长首先问莱蒙太太:“据你了解,莱蒙先生平时有什么仇人吗?”
莱蒙太太还是非常惊恐:“当然,一个商人,当然会有仇人。”
一位年轻的侦探进来,对警长耳语了几句。
警长点点头:“跟我想的一样。我们调看了酒店的监视系统,没有看见昨晚有人进入这个房间,而房间里的所有窗户都是锁着的,所以,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伯利警长故意顿了顿,说:“昨晚,你们谁听见了枪声?”
大家都否认了。
我迟疑着说:“一定是昨天的咖啡里有安眠药。”
威尔斯太太马上说:“是的,就是莱蒙太太,给我们的咖啡里放了安眠药,然后枪杀了自己的丈夫。”
伯利警长问道:“那么,证据呢?太太。”
威尔斯太太站了起来:“证据我没有,但前一天晚上,我亲耳听到这个女人说‘等钱到手了,就杀了你。”
莱蒙太太惊慌地说:“不管我有没有说这样的话,可我的确没有杀他。”
我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冷静地说:“是的,这话我也听到了。我认为,对于警察来说,现在重要的是要找枪。”
伯利警长欣赏地说:“放心,我们已经有侦探在找枪了。关键是,莱蒙太太,您丈夫有枪吗?”
“有的,一把不大的三八左轮,防身用的。”
“他一般放在哪儿?”
“大衣口袋里。”
“那么,我要先查你们的物品。”
检查完了莱蒙先生的衣物,伯利警长又来拿莱蒙太太的手包。
没想到莱蒙太太急忙护着那个包:“不行,包里没有,你们不能找,这是私人物品。”
这种举动在警察面前有什么用?很快包打开了,警长搜出了一串美丽的钻石项链,还有一挂一看年代就比较久远的黑宝石项链。
警长看着项链动人的光泽,喃喃自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报纸上热炒的,前两个星期纽约第五大街丢失的那串‘南非之星。而另外这个……”他摇了摇那串黑宝石项链。
“天啊。这就是我给侄子的那串护身符啊,唉,果真没错,他真是我侄子。”尽管这个侄子让威尔斯夫妇避之犹恐不及,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威尔斯先生还是流下了老泪,那样子真叫我难受。
“手枪找到了,还有一支消音筒。”一位警探气喘吁吁地来报告,“在楼下的水沟里。”
“现在就拿去鉴定。”
警探取了我们大家的指纹,把枪拿走了。
我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伯利先生,我把我的推理说出来吧。这位死者就是两个星期前抢劫纽约第五大街著名的珠宝店的劫匪,对不起,威尔斯先生,他原来真是您侄子。而您,所谓的莱蒙太太,一定是那个失踪的店员莫莉,做了这个男人的内线。我早看出你是服务业的人吧,会冲咖啡,对人殷勤周到。”
“好吧。”女人突然平静了下来,“我承认,我是莫莉·温特伯恩,我是帮助这个家伙偷了‘南非之星,可我真的不知情,他对我说他叫阿列克斯·阿特金森,我怎么知道他叔叔是个大老板?该死的东西,犯了大罪还想从威尔斯先生身上大捞一笔。可我真的没有杀人。”
伯利警长吹了一声口哨:“你说阿列克斯,死者就是阿列克斯,那个著名的大骗子‘东海岸噩梦?天哪,我中头彩了,破了这么一个大案子。”
警长的手机响了,他“嗯、嗯”了几句之后,郑重地对我们说:“凶手就是莫莉女士。手枪上只有她和死者的指纹,而且,她的皮肤上测试出了硝烟反应。莫莉女士,请吧。”
莫莉马上被铐了起来,这个可怜的女人,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真希望她能请到一个好律师。
我送威尔斯夫妇上了返回纽约的飞机。
是的,我太善良了。
因为受不了弟弟没有毒品的痛苦,所以,我只能想办法阻止姑父姑妈去改变遗嘱。本来,我是想一路上找机会除掉这两位老人的,上天却把这对“莱蒙夫妇”送给了我。
那个“莱蒙先生”,是我戴着手套打死的,然后用枪口冒出的烟喷在了“莱蒙太太”的手上,当然,安眠药是我放的,黑宝石也是我放进“莱蒙太太”手包的。除掉这两个家伙,我一点也不难过,阿列克斯开始就让我讨厌,莫莉虽然是冤枉的,但连累那家珠宝店的所有店员都被炒了,也算罪有应得。
日后,我的姑父姑妈发现我是他们的侄女时,一定也会非常高兴,毕竟有我这么一个善良而聪明的人帮他们打理烟草公司,当然再好不过。
现在,我就要去巴黎,为可怜的弟弟送去一些偷偷弄来的毒品,然后,安心地等待威尔斯叔叔的遗产。
伦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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