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段子里的主旋律

刘　原

有时闲得蛋疼，我就会思索写作的意义。古时的乱世文人写作，无非是想通过文字悬壶济世，或是考上进士，而我身为太平犬，无非是想靠码字弄一些在通胀时代下不断贬值的币纸。如果字关情操，能洗涤灵魂，倒也对得起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偏生我写的情操，是那情欲与操行，亦即黄段子，这令我时常忧郁且羞涩。我不敢告诉家人我在国内各地开着黄色专栏，他们只是经常见我神秘地上街晃一圈——其实我是上邮局去领稿费，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叠钞票。父母于是忧伤地说：孩儿啊，家里尚有余粮，不可去弄来历不明之钱，昨天报上说，外地有个小偷被踢爆了卵袋。

所以，我得给黄段子寻找合法性和合理性。

最近有抑郁前兆，所以急需心理救援。我对幼齿说：你家掌柜将疯，速下载些搞笑三级片来。幼齿撇嘴曰：还真把自己当CCTV的抑郁男主持了。她终究下了几部片，正是黄霑当年的著名“不文系列”，包括《不文女子学堂》、《不文骚》等，我看得暴笑如雷，抑郁霍然而愈。

黄霑之片既是三级，自然是三步之内必有荷尔蒙。不过，三步之内除了非礼，还有哲理。在《不文小丈夫》中，三男子派往韩国公干，匪兵乙被援交妹眼泪打动，以为对方是爱上自己的纯情贫寒学生，于是倾囊相助，钱囊和精囊全都倾了，还把香港的娇媚女友踹了，再次到韩国寻找情儿，结果在街头发现那女子继续与其他男子展开生死恋。这说明欢场无真爱，如果你不能确保自己碰上的是有情义的小凤仙或杜十娘，万勿与妓女开展心灵对话。而那匪兵丙，更是倒霉，他在韩国勾搭的女秘书虽然免费，春宵过后却寻到香港，险些毁坏了他的婚姻。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偷腥，一定要天亮说分手，权当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不文系列启发了我：咸片和黄段子也都有主旋律。这个主旋律就是坦荡面对性，但不可竭泽而渔，不可后院起火。此外还要懂得腾挪躲闪，因为性是危险的，除了各种病毒，还有不可抗力。黄霑就说了个笑话：有天他正嘿咻，吊灯落下，玻璃插中他的尊臀，真是万幸。朋友问为何万幸，他说，倘早两分钟，那玻璃插中的便是他的脑袋。

黄段子里蕴涵着许多人伦。《不文小丈夫》中的黄光亮泡上韩国女秘书，情到浓时，赫然见床头悬一中年男子遗像，原来是秘书的死鬼丈夫，床板一摇，那绿帽死鬼就不停摇头。黄大骇，腾出耍流氓的双手合十祈祷，这充分体现了对逝者的尊重。

卫道士们决然不会承认黄段子里也有主旋律。其实闲扯黄段子的都是纯粹纯洁的草民，说罢便哈哈一笑，轰然散去。而那些嘴上绝不说性的卫道士们，却是实干家，他们正在车库下、别墅里、游艇上，马不停蹄地用米汤书写着黄段子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