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久洲 秦九凤
2009年第7期《党史纵横》上刊用的《周恩来长沙身陷火海》(以下简称《火海》)一文读了之后,我感到有话要说。1938年11月12日的长沙大火发生前后,刘久洲作为周恩来的贴身警卫员,所回忆的史实却与《火海》一文大相径庭,笔者现将刘久洲(尚健在)老人亲口对我讲述的史实写在下边,请读者与《火海》内容相比较,以供广大读者作出自己的判断与研究。
刘久洲老人对笔者回忆说,武汉失守前,周副主席已先期离开去长沙。他自己是和李克农一起赶到长沙与周副主席在长沙寿星街八路军驻湘办事处汇合的。
长沙大火的头天晚上,周副主席本来是可以和驻湘办事处的大多数人一起先走的,但他感到在长沙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加之那天晚上——1938年11月12日——近午夜时,周副主席在办事处用手摇电话机和陈诚、张治中都通了电话。陈诚在电话里说:“一切风平浪静,风平浪静!”这样,副主席就放心了。夜里12点过后,他让卡车装上与重庆和延安都能联络的大电台和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上车出发,以避开白天被日机跟踪扫射或投弹轰炸,同时也避开了白天人多塞道,车辆难于通行的情况。这辆车一走,在办事处留下的就只有周副主席、叶剑英、办事处副官邱南章和司机王应絮这四个人。刘久洲当时也要留下,但副主席考虑他只留下一辆吉普车,连司机五个人不太坐得下,所以,副主席叫他也和装电台的大卡车一起走。这时,整个长沙城已无城防,办事处这所独立的小院也已无人防卫,刘久洲他们都很担心周副主席的安全,焦急地期待他能早点走。可是,周副主席和叶(剑英)参座两位首长一商量,对撤走的人说:“敌人还远着呢,今晚我们不走了,要好好睡一觉,明晚再走。”说完之后,一贯精细的周副主席又问了司机王应絮,汽车的油加足了没有?车况有没有问题。司机一一回答说没有问题。这时,周副主席又让邱南章以“八办”副官的名义给陈诚(陈当时除了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上将部长外,还兼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摇个电话,对方回答日军仍在洞庭湖那边没有动静。直到这时,刘久洲他们才登上卡车,依依不舍地上路。
刘久洲老人回忆说,几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撤到湘潭县的一驻地,武汉、长沙两个八路军办事处的人都还未睡觉,就见到长沙方向起火,火光整整映红了半边天。大家都为周副主席的安全担心,而且又迟迟见不到王应絮开的吉普车影子,李克农就果断地命令大卡车司机祝华开空车返回长沙,去接应周副主席。刘久洲也纵身跳上卡车去接应自己的首长。
当卡车开到半路时,刘久洲远远就看到周副主席那熟悉的身影。副主席和叶剑英、邱南章三个人正沿着铁路蹒跚行走。刘久洲一见首长安然无恙,高兴得高声大喊:“副主席,副主席!”一边喊,一边就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刘久洲说,和邱南章、王应絮他们汇合后才听他们说出当时经过。先撤人员走了之后,两位首长即上二楼休息。邱南章因为是一个人负责警卫,不敢大意,就按警卫的要求和习惯,在楼下门里架上木头床,拦门而睡。但因为实在太疲劳了,他一倒下去就睡着了。王应絮也不敢含糊,把车就停在办事处小院的大门外,自己和衣倒在车内休息,以便首长随时用车。
大约凌晨三点多,邱南章被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惊醒,他一睁眼,就见到外头大街上火光熊熊,他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就使劲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一下,可是睁开眼见到的仍是火光冲天。他随手抓起枪一骨碌翻下木板床,立即冲上楼叫醒两位首长,再返身跑到大门口。这时只听王应絮正在和放火的国民党兵争吵:“我们是八路军办事处,楼上还有人,你们凭什么放火烧房子?”“凭什么?老子凭上边命令!你不走,连你也烧死!”说着,那几个放火的国民党兵一边浇煤油,以便用手中的火把点火。邱南章愤怒极了,手紧紧的按着打开保险的枪把,要不是考虑两位首长的安全,他会一枪一个地将他们撂倒。王应絮则从自己的职责上想到:吉普车装满了一箱汽油,国民党兵蛮不讲理,正在满街点火,如果……他不敢想下去了,跳上车开了就跑,一直开到一个无火处才将车停下。然后他又急忙返身回头,这时不仅八路军办事处早已淹没在火海之中,连整个街区也已到处是火。熊熊的火势烧得任何人插翅难进。
再说邱南章返身迎面撞上周恩来、叶剑英两位首长,他拉着周副主席就往大门口冲,但大门早已被大火封死了。他们立即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这时,长沙全城已到处是火,滚滚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出了办事处后门,邱南章也难确定往哪跑才安全。
刘久洲老人回忆到这里,深情地说。周副主席这时却非常镇静。多年的地下工作使他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他每到一个新地,选择住房总是选临街和有前后门的;每到一处,都是仔细察看周围地形、地貌,摸清街道的走向去处,把一些重要的门牌号码或者标志性的建筑熟记于心。所以每到关键的危急时刻,他总能镇定从容地化险为夷。所以,当时他们三个人一跑出办事处,周副主席就十分镇静地说:“不要紧张,我认识路。这里到湘江边不远,走完这条石板街,就能到江边,我们就能冲出去了。”
这就是刘久洲老人对我回忆的周恩来长沙大火历险的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