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

顾振威

张关庙算命的张先生算得真准,竟能在六年前算出我们家的命运。

六年前,哥想参军,我考上了乡重点中学,娘整天病歪歪的,刚分的八亩责任田没人耕种,父亲就想着让我辍学帮着哥在家种地。

张关庙的张先生来村里算卦时,父亲把张先生请到了家里,双手敬给张先生一支烟,毕恭毕敬地点上。父亲报了我们的生辰八字后,一脸焦急地问,大儿子想参军,你看他参军后有没有出息?二儿子想上学,你算算他能不能考上大学?老伴儿得了个长秧子病,她的病能不能治好?

张先生不紧不慢地吸着纸烟,微眯着双眼。在父亲一叠连声的催问下,笑着说道,看生辰八字,你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只要肯吃苦,你的大儿子一定能当个这长那长的;只要坚持上,你的二儿子一定能吃上国家的皇粮;只要好好治,你老伴儿的病也能治好。

父亲整天阴着的脸露出了喜色,他不但从队长家借了五块钱给了算卦的,还备了酒菜热情地款待张先生。

六年弹指间就过去了,哥在部队当了排长,我从师范学校毕业了,母亲的病也好了。父亲特地制作了锦旗,准备了厚礼,跑十多里路来到了张关庙。

见到张先生,父亲满面挂笑地说,张先生,你真是个活神仙,命算得真准啊!

张先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父亲,嗫嚅着问,你找我算过卦?

父亲提醒道,六年前,你说只要肯吃苦,我的大儿子就能当个这长那长的,他现在已是部队的排长了。

张先生回答,他当不上排长也能当个家长,家长也带个“长”字。

你说只要坚持上,我的二儿子就能吃上国家的皇粮。

坚持上了大学,咋会不吃国家的皇粮?

你说只要好好治,我老伴儿的长秧子病就能治好。

啥是好好治?在县城治没到市里治就是没好好治,到市里去没到省里去就是没好好治,到省里没到上海、北京就是没好好治,到上海、北京没找到著名专家也是没好好治。

父亲一脸虔诚地说,你的卦算得就是准,我真得好好地感谢你。

张先生羞愧地低下了头,我算卦时说的话都留有余地,能这样理解,也能那样解释,谈不上算得准不准。

你说我老伴儿的长秧子病能治好,现在果然治好了。我就不明白,躺在病床上六七年,后来怎么能治好呢?

张先生解释,如今你们是囤里有粮生活好了,腰里有钱精神好了,营养跟得上,精神上又好,长秧子病被治好也就不足为怪了。

父亲恳请张先生再算上一卦,张先生推辞说,我以前是因为没吃的没喝的才从事骗吃骗喝勾当的,如今,我早就不算卦了。

尽管张先生没给我们算卦,父亲在给我哥哥的信上还是写道:你在部队要好好干,张先生说了,只要好好干,你以后一定能当上连长,当上团长。在给我的信上写道:你在学校要好好教书,张先生说了,只要好好教书,你以后一定能当上主任,当上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