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伟民
将中国国画融于世界顶级钢琴的艺术装饰,打破了钢琴一直恪守欧洲文化的传统
尽管德国民众对于金融危机最后的出路普遍倦于守望,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继续对于传统古典音乐的执着。
不过,最近世界顶级钢琴品牌—德国施坦威公司,在汉堡组织了一场“和谐之声”的包场钢琴音乐会,让当地崇拜天才钢琴艺术家—塞巴斯蒂安•柯纳尔的痴迷者,即使花钱也无法进入演出场。施坦威方面给出的理由是:本次演出仅限于内部活动,只邀请公司的主顾,或者值得邀请的嘉宾。
施坦威为这次演出开出的艺术家名单中,还包括了施滕泽尔兄弟、曾在比利时伊丽沙白钢琴比赛获得第一名的俄罗斯钢琴家安娜•威尼茨卡娅。
那些大牌级的钢琴艺术家们,为什么会甘于为施坦威做一场内部小型演出,艺术家们过去的个人性格难道在商业诱惑下,一夜之间被摧毁了?
不!他们只为一台价值800万人民币的施坦威艺术外壳钢琴而来。
这台钢琴的买家,来自中国的艺术品收藏界巨头—大连万达集团的“宝斋”董事长郭庆祥,此刻惟一希望的是,聆听到这台耗费4年之痒的艺术外壳钢琴的第一个音符。
当塞巴斯蒂安 • 柯纳尔端坐在这台钢琴前,用极力自我控制的声息稳定情绪的同时,近在咫尺的郭庆祥几乎听到了塞巴斯蒂安 • 柯纳尔轻微的呼吸。
坦率地说,同样紧张的郭庆祥当时格外同情塞巴斯蒂安 • 柯纳尔,因为他知道这位从4岁开始学琴,并师从卡尔 • 汉兹 • 卡莫林和菲利普 • 昂特蒙,于13岁就已经一举成名的天才,或许在其一生中,也再难触摸到比这台更经典、更具历史价值的钢琴,而当他演奏完以后,这台未来价值不可估计的钢琴将永久落户中国。
打破施坦威百年传统
这台即将被大师演奏的施坦威公司出品的钢琴,可不是光有着800万人民币的身价,郭庆祥认为,它已经成为钢琴制造历史上的一次伟大纪录:将中国的国画融于世界顶级钢琴的艺术装饰,从而打破了钢琴一直只恪守欧洲文化的传统。
这个创意是如何形成的?
对于施坦威,郭庆祥并不陌生,他购买的第一台标准音钢琴就是施坦威,是用来给儿子郭卡森练习曲谱的。当时的价格是100多万元。不过,熟悉投资与收藏的他,很快发现施坦威不仅有益于让儿子聆听到完整和谐的音律,而且还是一件绝好的投资与收藏的佳品,如果长期保持好施坦威的“品相”,若干年后,其投资收益率并不亚于自己经营的那些名家国画。但是,郭庆祥知道,能够在普通商家手上买到的施坦威,显然还不能算得上极品,和他过去在收藏界的投资习惯一样:他需要的是不可复制的以文化为载体的个性“极品”。
这个机会,发生在四年前初夏的大连海边。当时,郭庆祥邂逅了也正在度假中的施坦威公司副总裁维尔纳 • 胡斯曼。
已经了解施坦威150多年历史的郭庆祥问胡斯曼,能否在欧洲传统的钢琴制造中注入中国元素?这个提问,让胡斯曼陷入思考,因为眼前的这位中国人正在挑战施坦威的传统,此前施坦威所有的文化基因中是不允许多元文化存在的,其在任何一个场合中,都坚持着自己的百年欧洲血统。但是,或许是受大连海边旖旎风光所诱,心情舒畅的胡斯曼也想听听眼前这位中国主顾的想法。
郭庆祥向胡斯曼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想把经典的中国水墨画与施坦威的造琴工艺结合,定制一台施坦威艺术外壳钢琴。”这个订购计划,让胡斯曼匪夷所思,不过胡斯曼意识到,一旦计划达成,一方面满足了这位极为挑剔的中国主顾的意愿,一方面也能缔造出施坦威在中国新的历史。
在夏天剩余的日子里,令胡斯曼没有想到的是,过去只在拍卖行或者画册上见到的中国国画大师吴冠中、石齐等30余张真迹作品被拥有人郭庆祥一一呈现在眼前。
郭庆祥的意思就是,双方在吴冠中、石齐的作品中挑选出一幅画,并作为蓝本,复制于施坦威钢琴的外壳。但是,熟谙艺术藏品之道的郭庆祥并不想简单地在钢琴的外壳上使用图画喷绘这样的现代技术,他提出了一个苛刻要求:“中国的水墨画离不开笔墨和宣纸,所以我的要求是,如果不能直接用彩墨来绘制图案,那么我定制的这台钢琴的琴身上就索性不要有人工合成的任何颜色。”这对于过去百年来以“制造最好的钢琴”为宗旨的施坦威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胡斯曼意识到郭庆祥要其公司打造出一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艺术藏品,而不是仅仅给其儿子再配一台施坦威那样简单。按照当时双方讨论结果,最终入选作品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美术家协会理事、北京画院专业画家及一级画家石齐的《孔雀》。郭庆祥与胡斯曼的初步协商订购价格是600万人民币。
只为藏品不讲代价
郭庆祥毫不回避自己对于石齐作品的偏爱。在他看来,“石齐的作品将和吴冠中一样,载入中国美术史册”。他认为,“收藏一定是投资,投资就是收藏者对艺术作品成就和艺术作品研究的价值再现。”
对师承黄胄、刘海粟,生于1939年的画家石齐,郭庆祥个人总结了其对国画艺术的两大贡献:第一,不局限于水墨画一路,而是上溯秦汉唐宋,旁及西方艺术诸流派,使作品成为多种文化及视觉记忆的汇流点;第二,空间处理与构图方式,都具有壁画般的自由和大气,由于水墨元素和色彩元素的并置、交错、叠压、混合,加之以具象的片断呈现,形成了作品中用色彩层次的冷暖推移和纯度变化与水墨层次和空白间隔来推移空间层次。
“选择石齐的作品,更适合在施坦威上表现出国画精粹。”郭庆祥表示,自己当初从保利拍卖行以80万人民币拍下石齐画于1989年的《孔雀》,如今价格已经很难估计,更何况这次将该画与钢琴融合,必然将其文化价值再推上新高。
郭庆祥在向胡斯曼介绍《孔雀》时,曾经向他解释:“在东方,孔雀代表着和谐、智慧和美丽,是吉祥、幸福的象征,是百鸟群中的王者。”这与在钢琴制造界一直以奢华著称的施坦威极其匹配。为此,双方商定,为这台钢琴定名为“和谐之声”—全球惟一的一台“和谐之声”。
制造“和谐之声”的过程漫长而艰难。图案提取了《孔雀》中可以具象表达的主体部分。位于德国黑森林的施坦威Moerle工坊完成了木料选材的艰巨任务,他们找到了40余种不同木材的树皮饰面,包括玫瑰木、黄花梨、鸡翅木、枫木、橄榄白蜡木、郁金香木、望加锡黑檀木等等,精心挑选出上千块适合表达《孔雀》色彩的原木,再按画作部位要求雕琢成为饰面。
6米长的琴身上每一块部件都需要毫厘不差的精确测量,而每一片拼接镶嵌的原木素材都标有编号,同时,施坦威还运用了一种特殊的加热工艺,配合仪器的精准定位以确保纹理细节的完美对应。原木素材组成的拼图被拼接整合后,再一一被极为小心地粘在钢琴外层的琴身上,并用高强度的压力夹固定一天一夜。整个过程中,技师非常谨慎,确保所有的拼图能够完美地与画作相匹配。
施坦威制琴技师中经验最为丰富的Uwe Maier表示:“我的一生都会为自己能够带领团队完成‘和谐之声的制作而深感骄傲。你可能无法理解当‘和谐之声要离开汉堡的那天,我们为什么如此依依不舍?因为在这台钢琴的12000个部件里,我们竭尽所能,投入了全部的热情。”
没能入选制作这台艺术钢琴的工匠很沮丧,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是一次极为罕见的创作。
在“和谐之声”长达4年的漫长制造过程中,郭庆祥先后4次去德国查看制造进展。画作原作者石齐也与施坦威相关技术部门有过十余次的讨论,使得整个制作方案趋于完善。
郭庆祥提出的无预算上限,则促使施坦威为打造这台可能流音百年的钢琴更不计成本。施坦威请出了公司最权威的调音师Jan Hoepprer完成了钢琴的调音工作。而其预算费用最后也增至800万人民币。
“孔雀”第一个音符
其实,从1993年创立“宝斋”以来,郭庆祥就发现国内艺术市场的作品不仅良莠不齐,而且缺乏创新,因此他所收藏和投资的作品几乎都来自国际顶尖拍卖行,至于“宝斋”目前究竟收藏了多少名画,有着多少身价?郭庆祥并不愿意透露,不过,仅从其收藏的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潘天寿、傅抱石、林风眠、钱松、李可染、吴作人、黄胄、程十发、吴冠中等近现代大师的重要作品上,就已经可见其在收藏界的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何况目前与大连万达集团的张健林联手,更加大了其后盾实力。
不过,这次与施坦威的合作创新,也让郭庆祥悟到,藏品也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创造而成为孤品、珍品。
当郭庆祥用一种复杂的心情,听到塞巴斯蒂安 • 柯纳尔从“孔雀”上演奏出的第一个音符后,他近距离地发现塞巴斯蒂安 • 柯纳尔脸上迅速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微笑。后来,这种同样的微笑在施滕泽尔兄弟、安娜 • 威尼茨卡娅脸上同样出现了多次。
在“和谐之声”运至中国后,郭庆祥表示,这台钢琴将长期放在石齐艺术馆中展览。不过在迎接世博的一次纪念活动上,“和谐之声”曾经第一次出现在了中国舞台上。郭庆祥9岁的儿子郭卡森上台弹奏了一曲《肖邦奏鸣曲》。
对于郭卡森来说,或许还不能完全体会郭庆祥为这台定制艺术外壳钢琴取名“和谐之声”的用意。而对于郭庆祥来说,这4个被镶嵌在钢琴内部的金色汉字,寄予了他心底的一个祝愿:他希望这台钢琴所蕴含的价值能够超越钢琴作为乐器本身。
作为已经打上了“传世”标签的这台“和谐之声”,下一次在中国的出场机会将是9月在中国大连举办的新一届“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来自政企两界的精英们,将通过音乐缓解危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