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 融合 共生

2009-10-23 08:31
电影文学 2009年15期
关键词:碰撞共生融合

葛 娟

[摘要]《海角七号》将多种文化元素汇入其中,既多棱镜式地反映了当下台湾本土人民的生活、生存状态,同时又将这些元素糅杂于一体,使其碰撞进而融合,在融合中求得和谐共生。本文通过对《海角七号》中的“海角七号”“月琴”“马拉桑”及“七封情书”等叙事元素的具体分析,阐述了该影片所表达的文化意义,亦即《海角七号》中恒春人在当下全球化、现代化、商业化的文化环境中的生存、生活状态和精神风貌。

[关键词]《海危七号》;叙事元素;碰撞;融合;共生

《海角七号》自2008年8月在台湾公映至今,已获得近5亿新台币的票房,并获得第45届金马奖“观众票选最佳影片”和“年度台湾杰出电影”等奖项。毋庸置疑,《海角七号》是近十年来台湾本土电影最优秀之作,得到了业界和广大观众的高度认可。《海角七号》掀起了新一轮台湾电影的热潮,唤起了台湾观众对本土电影的热情和期待。而从另一方面来看,《海角七号》之所以能够赢得广泛的赞誉,无疑是因为《海角七号》将多种文化元素汇入其中,既多棱镜式地反映了当下台湾本土人民的生活生存状态,同时又将这些元素糅杂于一体,使其碰撞进而融合,在融合中求得和谐共生,戏剧张力及叙事意义亦由此产生。本文拟对此做以下几方面的分析。

一、寻找心中的“海角七号”

“海角七号”在影片中首先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概念,也是一个被当下人忘却的地方,在台南小镇恒春的某个角落。若不因其是那感人的七封情书邮寄地址,也许它再也不会被人们提及。换言之,它只存在于六十年前人们的记忆中。其实,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变迁,台湾在变化,恒春在发展.被丢弃和忘却的地方又何止一个“海角七号”?尤其是在全球一体化的时代背景下,恒春面临着发展与坚守、更新和怀旧矛盾交织的困扰。《海角七号》现实地展示了这种冲撞和对立。正如民意代表洪国荣怒气冲冲地对酒店的经理说:“山被人BOT(建设-经营-转让),土地被人BOT,什么都要被人BOT啦”,“有钱人买下了饭店,也买下了海”.他在酒店望着窗外的大海说:“这面海这么漂亮。我们自己却看不到,这是为什么?,'“因为有钱人连海都买去了,却不留一点给我们”。恒春人面对商业化、现代化、全球化浪潮的冲击,其失望、失落、焦虑、甚至暴躁情绪都会随之而来。年轻人像阿嘉那样选择逃离,恒春太小,装不下年轻人的理想和志向,而年长者困惑于“你看我们的海这么美,为什么一些年轻人就是留不住?”

全球化观念和本土意识(包括乡土情结)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立的。但可贵的是《海角七号》没有将这种对立始终并置并扩大,而是刻意在寻求一种融合和调和,并在融合中开掘本土意识。《海角七号》的中心事件是恒春要举办日本歌手的演唱会需要演出前有一支乐队暖场,民意代表洪国荣坚持由恒春人自己组织乐队,并最终进行了成功的演出。影片中有一出精彩的场景,以洪国荣为首的当地人和演唱会主办方为演唱会的暖场乐团由何方组织发生争执,当对方固执地以为恒春人没有能力组成乐团.暖场乐团必须由外边人担当时,洪国荣发怒了:“假使连个表演乐团都不留给当地人,就算是绑架镇长,绑架县长,我也不会让你这个活动在海边表演。”而一旦对方妥协了,说:“那给你们乐团,你们乐团。”洪国荣立刻笑了,开心地和对方拥抱在一起.连说:“是咱们的乐团!”冲突在极具喜剧意味的情境中化解,双方最终达成一致意见,这就是恒春人的坚守。这也是影片编导在谋求双方的融合。显然,在融合之中.影片更多的是要表达恒春人强烈的本土意识。对于恒春人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洪国荣所说的:“把整个恒春放火烧掉,然后把所有年轻人叫回自己的家乡,重新再造。自己做老板,不要去外面当人家的伙计。”

当现代文明进入乡村和海岛之后,它所带来的影响成为台湾地区近些年电影的一个母题。而如何表现这一母题,不同的艺术家会选取不同的视角。《海角七号》的编导不仅用举办一场音乐会暖场演出的经过来展现恒春人当下的精神文化面貌和风采.还将写于60年前的7封书信的故事置入其中,使影片充满了浓浓的乡愁情绪,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海角七号”则是承载这份乡愁的文化符号。60年前的书信没有寄出,所有的别离、思念和爱,只能留存在内心深处。岁月已逝.“海角七号”作为书信的地址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但爱情永存、美好的事物永在,正因为有这样的信念.所以人们才有坚守和寻求。影片中人们一直在寻找“‘海角七号在哪里”“收信人友子在哪里”。可以说,这是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对于今天的恒春人来说,要寻找的何止是一个收信的地址。恒春和恒春人历经时代的变迁和发展,更加怀恋那失去的美好的一切,包括那山、那海、那人和事,也包括那种乡村海岛的情思和情调。影片中有一场景,颇具诗意。即茂伯孙子结婚喜宴之后。大大和大大的妈妈、水蛙、交警劳马和他爸爸。还有好多镇上的人,大家不约而同来到海岸边。带有酒后的余兴,享受大海的抚慰。这时候,书信中的话又一次轻缓地回响在宁静的海边。“可恨的浓雾,阻挡了我一整个白天的视线,而现在的星光真美,几亿光年发射出来的光我们现在才看到,几亿光年后的台湾岛和日本岛,又是什么样子呢?山还是山,海还是海,却不见了人,我想再多看几眼星空,在这什么都善变的人世间里。我想看一下永恒……你会明白,我不是抛弃你,我是舍不得你……”透过这绵长的情思话语。我们看到了在喧嚣浮华的背后,人们那永存的渴望和希冀,那属于永恒的一切。我想,这也是“海角七号”作为片名的意义之所在。

二、弹起那不老的月琴

《海角七号》里的茂伯是一很有趣味的人物,八十多岁了,钟爱月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音乐会上秀一下他的琴艺。用他的话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听我们这些老的弹琴?报纸都说我们这是国宝,像我们这些国宝,就是要出去让人欣赏,不要放在家里当神主牌。”他略施小计如愿进了乐队,虽刻苦练习,也不会弹贝斯,只好委屈地手摇起铃鼓。演唱会前一天,茂伯说出了心里话:“我昨晚想了一整晚没睡,我弹月琴五十多年了。明天第一次上台竟然拿这(铃鼓)在摇。”显然他不甘心放弃心爱的月琴。果然,在最后音乐会暖场演出时,茂伯先是手摇铃鼓。显然这不能让他尽兴,一曲完罢,他将铃鼓抛给观众,又操起他心爱的月琴。当预定两支曲子演奏完毕,乐队成员走下台时,茂伯依然站在台上,独自弹起他的月琴,而不顾别人的诧异。这时候的舞台才是茂伯一个人真正的舞台,他将毕生对月琴的热爱都融在那一刻的演奏上,所以他才那么专注和投入。继而,劳马的口琴也配合上来。摇滚乐与民乐在这里得到了结合.它们共同创造了一个音乐会的高潮。

《海角七号》是一部音乐形态的电影,导演魏德圣在谈到《海角七号》的创意时说:“我把电影背景首先确定在恒春,这里每年春夏交接的时候,会举办一个摇滚乐盛会,叫“春天呐喊”,恒春这种小镇也因此被开发成音乐大镇.

可它又有自己的坚守。恒春是一个月琴为主的城镇.保留了很多月琴手,这就产生了很大的冲突,你要乐器,还是要摇滚乐?可是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是新跟旧的问题。难道新旧就没有一个可以包容的空间吗?难道这两个不能够产生一个异样的火花吗?所以我这部电影除了讲音乐之外.应该还要讲一下新旧之间的包容。”应该说,这种新旧的包容是《海角七号》着力要表达的意思,当新的文明似浪潮一样冲击恒春时;恒春人应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显然影片不会像做选择题那样简单化地处理诸如是接纳还是拒绝,是坚守还是放弃的问题,也不会概念化地表现这一旨意。《海角七号》的魅力在于它似乎完全是“自然而然”地展开情节来讲一个关于包容的故事。首先.恒春就是一个包容新旧两种文明之地,一个古老的民风和现代化的酒店并存的小镇,注定会包容更多的东西。对于当下的恒春人来说,演出用摇滚的形式就是一种包容的姿态。进而言之,弹贝斯是一种包容,弹月琴更是一种包容,而让两种乐器同台一起演奏,则显现了恒春容纳多元文化的阔大的胸襟。

《海角七号》所讲的包容还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上。主人公阿嘉与继父洪国荣、交警劳马、日本女孩友子的关系,友子与乐队成员的关系等,还有影片中其他一些人物关系从开始的紧张、对立到后来的和谐友好.影片给观众展示了一个相互包容的过程。如何实现这种包容?编导找到了最好的介质——音乐。音乐本身就是由最和谐的音符构成,《海角七号》将音乐融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使之自然地和谐起来。如洪国荣和其他几个人先是怒气冲冲地进了电梯,听到小女孩大大在唱“爱你爱到不怕死”时,有些惊诧不已,但随着那动听的节奏,几个人不由得合上了节拍。用脚轻轻地叩着地板。这就是音乐无形的感染力所致。在美妙的音乐声中。人们会被唤起最美好的感觉,无论是大大的妈妈,还是酒店柜台的接待员。还包括恒春所有的人,都为音乐会上的歌声陶醉,在一个相同的节奏声中,人们构成了最广泛意义上的协调。正是基于对音乐共同的热爱和对音乐会演出成功的期待,人们的关系才会由紧张转向和谐,才会有茂伯、洪国荣、劳马、水蛙驾车行驶于恒春各处,替阿嘉送信的不同场景。也正是在音乐声中,本来的冤家对头劳马却为阿嘉,当众将象征忠贞爱情的孔雀之珠送给友子,送上最美好的祝福。音乐将所有人的心连到一起,不分国界,也不分语言,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无论是台语、国语,还是日语;在恒春,音乐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在主要人物阿嘉身上,编导更是借助音乐的形态展示他自身情绪状态从激烈的愤懑到逐渐平息的过程,这一过程也是他与继父及周边的人从紧张冲撞到和缓友好的过程。当阿嘉在台北街头摔碎吉他回到恒春时,无奈、焦躁的情绪常让他失去控制,一触即发。这时他赶上了恒春的音乐会,作为乐团的主唱,音乐燃起了他的热情和希望,音乐让他和解了与继父、劳马、友子等的关系。

三、让“马拉桑”成为动听的口号

《海角七号》片中多次多处出现“马拉桑”。“马拉桑”是指片中外地推销员在恒春推销的米酒,同时也代指那个推销员。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都比较厌烦这类推销员,他们脸上总是堆着讨好的热情,点头哈腰地推销产品。因其身份卑微,常遭别人的白眼。正如片中“马拉桑”刚要进入酒店电梯,却被洪国荣大声训斥“年轻人腿上没长脚?”而拒之门外。当“马拉桑”求洪国荣帮其介绍业务时,洪国荣说“你保力是车城,我这里是恒春,我为什么要帮你?”然后告诫他“少年人要有志气一点,不要一天到晚为了赚钱去捧人LP”,这既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感,也来自于洪国荣为代表的恒春人根深蒂固的本土情结。然而,恒春人很快改变了对这位年轻人的态度。一是洪国荣看到“这个客家人这么拼,晚上顾饭店,白天跑店面”。“马拉桑”的勤奋、执著、敬业让他感动了,于是他为镇上举行的结婚喜宴订购了60瓶“马拉桑”米酒。二是编导巧妙地安排这位马拉桑会弹贝斯,因种种阴错阳差的原因,最后马拉桑也加入了恒春的乐团演出,而且他还不失时机地给乐团每人制作了印有“马拉桑”三个大字的宣传衫。一个不是恒春的客家人加入乐队,对于恒春人来说.这是很有意味的接纳。在恒春举办乐队成员资格选拔时,曾要求参加者出具身份证.需验明正身是恒春当地人才能参加乐队.因为这是为恒春当地人争来的展示自己才艺的机会。而后来不仅“马拉桑”参加了演出.就连日本歌手中孝介也与阿嘉一起唱起了《男孩看见野玫瑰》之歌。恒春人在坚守自己家园的同时,又对外面的世界敞开了胸怀。于是,人们看到舞台上恒春人身上那醒目的“马拉桑”。它们同歌声一样唱响在音乐会上。“马拉桑”融入了恒春人的生活。

恒春人对“马拉桑”的态度,体现了《海角七号》编导的构思意图。编导之所以打造这一品牌。让其成为片中人们响亮的口号,首先是因为“马拉桑”本身就具有某种隐喻性质,“千年传统,全新感受”正暗合了当下人的价值追求。在多元文化碰撞的环境中,人们需要一种调和的元素,显然“马拉桑”就是这种回味悠长的甘醇。其次,恒春人对“马拉桑”从拒绝到欢迎及接受。也反映了恒春人的价值取向的变化。在喧嚣浮华的商业化社会中,人们更加重视勤奋务实的敬业精神,需要吃苦耐劳的干劲。“马拉桑”对职业的奉献和热爱,是恒春人所推崇的,或者说是当今的人们需要保留和发扬的。有趣的是。影片还为“马拉桑”设计了一些“投机取巧”的商业性策略和行为.比如在酒店大厅摆上高大的酒瓶模型。还有那不失时宜制作的宣传衫,这也是为大家所接受并欣赏的。

四、七封书信——跨越时空的爱情

七封书信是《海角七号》一个重要的叙事元素,一直贯穿于影片的始终。七封书信抒写日籍教师60年前离台时的离情别绪,这些书信用轻缓伤感的日语娓娓诉说,使影片有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抒情诗般的隽永。

《海角七号》用复式叙事方式,同时讲述了两个故事,将恒春的过去与今天联结起来。《海角七号》巧妙的构思在于,一是采用音画错位的方式,将书信的述说和阿嘉、友子目前所处的情景迭合起来,过去和今天交汇,七封书信在当下的画面中产生了现实意义,如上文所述“而现在的星光真美”一段既吻合画面情境,又在声画两者结合中生发了更深一层意义。影片将写于60年前书信中的友子的名字同样地用于今天的友子,实在是很取巧的手段,给人时空交错的感觉。二是将七封书信延伸到现在所述的故事之中,并成为主体性故事中的一个部分。阿嘉作为邮递员无意拆看了来自日本写于60年前的书信。为信之内容所感动,要寻找一个叫友子的收信人。这也是很有意味的构思。当年的信没有寄出,那个叫友子的姑娘丢失了爱情;今天的阿嘉将信终于送到了收信人那里。作为爱的使者.他也同时将自己的爱情献给了今天的友子。

《海角七号》不是一部爱情片,虽然编导将爱情触及阿嘉和友子,阿嘉的继父和母亲,老马对他出走的老婆的怀恋,甚至是水蛙对车店老板娘的暗恋上,但这些都不是《海角七号》刻意要渲染的内容。即使是七封情书,叙述重点也不在男女主人公爱情故事本身.影片显然虚化了60年前的爱情故事。片中甚至连一个男女主人公在一起的画面都没有。那么,以七封情书所讲述的这一故事(信的内容及信的送递)也只是编导借以实现该片时空交叠的一种艺术手段,当然它也将恒春的过去与现在联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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