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０００万欧元的幸福

弗里德里克·波戴

卡罗琳娜和热拉尔·M夫妇在一夜之间暴富:在“百万欧元”彩票中中了将近6000万欧元。他们接受了《世界报》的采访,讲述了中奖后这一年的生活。

中奖

2008年4月的一个星期五晚11点多,法国某中小型企业雇员、39岁的热拉尔·M(化名)突然想起本期彩票的结果应该在今晚公布。上网查询后,他看见电脑屏幕上出现的号码和他手上彩票的号码完全相同,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是不是网站被黑客袭击了?

几秒钟后,他冷静下来。没有黑客会开这种玩笑,彩票网站被黑的情况少之又少。他又核对了至少50次,最终确定:在欧洲9个国家中,他是惟一的中奖者。奖金金额?不是“多”可以形容的:5836.7681万欧元。

这是个不眠之夜,夫妇俩不停地问自己,“怎么给别人讲呢?”“孩子会不会被绑架?”“这钱怎么花呢?”

第1天

热拉尔在生活中是个非常安静的人,瘦高个,长相平平。第二天,他打电话给彩票组织机构。后者告诉他,需要一些确认程序,还要等上几天。在此期间,最重要的事是把那张彩票藏好。热拉尔把它夹在《达芬奇密码》这本书的第100页,然后把书放到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

而街头巷陌早就开始对有人中大奖的新闻议论纷纷了。星期日,卡罗琳娜的父母来家里吃饭。热拉尔的岳父给他带来了当天的报纸,头条就是《谁是亿万富翁》。当热拉尔向岳父母宣布中奖者是自己时,他们显然很难承受这个“意外”,而且根本弄不清这到底是多少钱。热拉尔只能解释说,这笔钱,如果按最低工资标准算,等于不吃不喝不睡连续工作4000年的收入。

第8天

官方的确认工作终于结束,这对夫妇可以去领奖金了。在去巴黎的火车上,热拉尔的手一直放在他上衣内面的口袋里:那里藏着那张彩票。当他们到达时,彩票管理中心的人已经等在车站了。这是超豪华的接待:标志607,配备司机;四星级酒店,紧邻旺多姆广场;晚餐是在香榭丽舍大街旁的Ledoyen酒店。热拉尔最终领到了三张支票,每张1945万欧元。把奖金分成三张等额支票是他的主意,他想要在不同的金融机构间做一下对比。

第12天

一回到家,热拉尔就给他签了房贷的银行打电话。当天下午,银行经理贝尔纳与热拉尔见面。经过交谈,热拉尔的第一张支票有了下家。戏剧性的一幕是: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而银行的软件只有百万这一数位。

这个小细节处理好了之后,贝尔纳问:“我经营的是您最大的一笔钱吗?”“不,我还有两张这样的支票……”

热拉尔最终决定把钱存进同一家银行。贝尔纳当然乐意,5800万欧元相当于银行两年半的业务。对于一家分行来说,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法兰西银行总部问他是不是弄错了。贝尔纳说,“绝对没错。”

五月,六月

钱很烫手,但更紧急的是……保持冷静。热拉尔非常想辞掉工作,但这需要策略,他准备再干6个月,然后以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为借口辞职。到那时已经是9月了,谁还会再想起那个“神秘的亿万富翁”呢?

卡罗琳娜也有些问题:她本身就是全职太太,如果再雇保姆来看孩子做家务,会招人说闲话。她的购物习惯也不能有过多改变,只能买“比平时稍微好一些的东西”,如15欧元一瓶的红酒,花1000欧元换个稍微大一点的电视、订电视台的收费节目。当然,还要按照惯例去常去的那家烟店买彩票,以免引起怀疑……

夏天之前,有11个外人知道这件事:五对与他们关系亲近的夫妇,还有伊莎贝尔,热拉尔的朋友兼同事,热拉尔非常信任她,给她看了那三张支票的扫描版本。这对热拉尔来说,也算是一种发泄吧。

七月

热拉尔提前交了辞职报告,“我要崩溃了,根本干不下去。”让他高兴的是,没有人把他申请辞职和“神秘富豪”联系起来。

最让热拉尔担心的是他哥哥阿兰。得知热拉尔中奖的事情后,阿兰整天都在网上寻找好的投资方式,“就像是他自己中了奖一样。”热拉尔想好了给哥哥50万欧元。热拉尔很了解他哥哥:“他是一个嘻嘻哈哈的人,我不想他每天疯狂地花钱,也不希望他突然辞职,因为他一直都想这样做。”阿兰认为他弟弟分给他的钱太少了,用各种手段暗示这一点。热拉尔再三考虑,还是把赠与加倍,给了哥哥100万欧元。

八月

在3个理财顾问的建议下,热拉尔的投资计划最终确定下来:这笔钱最终被分成3部分,4.5%作为流动资金存入银行,9.5%用于投资理财产品,剩下的76%以人身保险的方式进行投资。这种安排完全没有风险:每个月仅利息就能收到15万欧元,当然这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2008年一年,热拉尔就交了100万欧元的税。

5个月之前,热拉尔一家每月的收入勉强有3000欧元。现在,什么都不做还能拿到这么多钱,热拉尔很有负罪感,这是很多彩票中奖者共有的一种情结。但卡罗琳娜没有,她买首饰,买衣服,去美容院……她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这么多钱怎么花,真的不知道。”热拉尔夫妇想在黄金海岸附近买套房子,但是这要等到2010年。他们也想到环球旅行,但没这个命:热拉尔严重晕机。

富人一个明显的标志是汽车。热拉尔的第一个愿望就是买车!然而,他最终只租了一辆车:7米长、四轮驱动、最高280马力,租金是每月900欧元。

九月

噩梦。雷曼兄弟破产了,给股票市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经济危机开始在欧洲肆虐。热拉尔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他开始胡思乱想:他的银行倒闭,他所有的财产也随之灰飞烟灭,他一无所有,要重新找工作,回到过去的生活……

热拉尔给银行打了好些电话,对方告诉他大可放心,一切都很安全,他完全可以安心睡觉。可是,说得容易……

十月

热拉尔终于正式辞职了。周一,他送孩子上学,回家后上了一会儿网,然后清扫花园的落叶。他还去了他一直很喜欢的健身房注册。可是没有了天天在一起聊天的同事,这种日子怎么过?怎么向孩子们解释从今后爸爸都不用工作每天待在家里?邻居们也一定会问的,又该怎么解释呢?还有卡罗琳娜:“我们之间要怎么相处呢?我们很害怕每天待在一起,四目相对,无所事事,就像退休的夫妇一样,每天除了吵架还是吵架……”

圣诞节

热拉尔夫妇又完善了隐瞒策略。当再有人问他们是不是中奖了时,他们就回答“是”,但他们不是那位神秘的亿万富翁,而只是中了一笔钱,可以不用工作了。这个“半承认”的策略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但事情往往没这么简单。平安夜,他们受邀去一个表兄家做客,表兄夫妇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他们中奖的人之一。他们当然不是空手去的:一箱香槟,昂贵的护肤品等等。但他们得到的回应仅仅是出于礼貌的感谢和僵硬的微笑。“他们并不满足。我们感觉得到,他们本来有更多的期待。”

一月

热拉尔夫妇中奖的步伐并没有停住:1月12日,他们又在乐透中中了840万欧元。要怎样才能拥有这么好的运气呢?热拉尔也不知道:他那张价值6000万的彩票是烟店老板随机打出来的,与孩子的出生日期、结婚纪念日完全没关系。仅仅是巧合吗?也不这么简单。热拉尔夫妇认为,这是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收回了曾经失去的东西”:热拉尔曾经失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而卡罗琳娜曾经历了几次流产。这出人意料的运气,可能就是对以前痛苦的一种补偿吧。

二月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对夫妇本打算两三年之后在黄金海岸附近买套房子,可2月初,他们就跑去戛纳地区看房,并最终选中了位于山顶的一套:普罗旺斯建筑风格、4间卧室、游泳池、精美的家具、1300平米的院子,可以直接眺

望大海。这套房子要价145万欧元,最终以130万欧元成交。

四月

一年了。要庆祝吗?不。热拉尔对他成为富豪的一周年纪念日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虽然他还是尽量隐姓埋名,但并不像最初欲望那么强烈了。奢华的生活也成为一种习惯,如今除去大宗购物,热拉尔每月仅生活费就要花掉5000欧元。

热拉尔越来越喜欢浏览法拉利和保时捷的网站并正在考虑在巴黎做些投资。他也想尝试一下以前不敢做的事情:在他买到这张彩票的烟店里照张相。现在,在这个烟店前,竖起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这里曾有人中过5836.7681万欧元。”

[译自法国《世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