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向东
鲁迅先生有一段名言:
防被欺。
自称盗贼的无需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得其反则是盗贼。(《而已集·小杂感》)
这睿智之语,是对某些中国人阴柔人格的深刻洞察的结果——表面上大公无私,堂而皇之,实际上惟利是图,自私卑下。而《老子》正是铸成这种变态人格的诲阴诲伪之作。
翻开《老子》,随时都可以找到这种教人假装正人君子的言论。例如,二章曰:“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不居功,似乎是无私的正人君子,然不居功只是手段,实质是通过表面的不居功,达到功绩永不失去的目的——还是居功!七章曰:“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把自己放在最后,自己反而占先……正是由于通过不自私,反而达到了他自私的目的。老子崇尚阴谋,以退求进,看起来不为自己,实际上为自己得到更多的好处。
我想,正是有感于国人有如此根深蒂固的人格特征,鲁迅才得其反,把自称“正人君子”的人看做“盗贼”。
说的一套,干的一套。说得冠冕堂皇,也只是谋生手段,无私的道德成了满足私欲的工具。鲁迅的小说也刻画了这一类伪君子的形象。《肥皂》中那位遗老四铭,一面感叹:“学生也没有道德,社会上也没有道德,再不想点法子来挽救,中国这才真个要亡了。”另一面却盯住街头十八九岁的“孝女”。《高老夫子》里的高尔础,一面惊叹“女学堂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另一面则要“谋一个教员做,去看看女学生”……若用老子的话生发开去,便是:以其不好色,故能成其色。
老子的理论,造成了这样一种状态:只要说得好听,表面上好看,也就无所谓暗地里的丑恶。封建中国对于大官吏实行低薪制,其本意是要他们做廉洁奉公的带头人、老百姓的青天。从他们的薪水看,也许可以戴上无私奉公的桂冠,然而,官吏们天天都在做搜刮民脂民膏的勾当,哪怕手上有一点小小的权力,也要榨出油水来,这些“低薪阶层”经营的楼馆堂所金碧辉煌,大鱼大肉,妻妾成群,只要有无私的外表和无私的名义,都可以大成其私。
谋的是大私,打的旗号却是无私,就好像妖精要修炼成美女,需要一番工夫。李宗吾老先生说:“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面厚心黑而已。”怎样达到“厚黑学”的第三步功夫“厚而无形,黑而无色”呢?李宗吾要人们到“古之大圣大贤中去寻找”。我以为,具体言之,老子便是“厚黑学”的第一教主了。
(摘自《喝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