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半戎
1941年夏,日寇纠集十几万人马对苏北各抗日根据地发动疯狂的大扫荡,并扑向新四军军部——盐城,妄图在一举击溃新四军主力的同时,一并把新四军军部的附属单位一网打尽。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新四军军部避其锋芒,撤出了盐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华中局书记、新四军政治委员刘少奇带上少数机关同志,潜伏在建阳(今江苏建湖县)水网湖荡地区十八团马家庄。区委书记将刘少奇安排在马庄乡农救会主任马玉甫家,马家成了刘少奇的堡垒户。
农历7月中旬的一天,鲁艺华中分院部分师生在转移途中于建阳北秦庄一带跟“扫荡”的日本鬼子遭遇。院教导主任、著名作家邱东平为掩护师生撤退而壮烈牺牲。就在邱东平等人遇难的同一天,身兼鲁艺华中分院院长的刘少奇,在离北秦庄仅几里路远的马家庄差点落入敌手。
一天夜里,马玉甫忽然来到刘少奇住室向他报告:“胡政委(刘少奇当时化名胡服),刚才我去查哨,迎面碰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我只问了一声,那个人就隐到柴塘里去了。我和几个民兵搜了半天,连个人影儿也没见,这家伙肯定不是好人。”听了马玉甫的报告,刘少奇十分警觉地说:“敌特很可能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正说着话,突然在离庄子不远处升起几颗红色信号弹,刘少奇边吸烟边凝神思考,突然他扔掉烟头站起来,对马玉甫等人说:“看来刚才是给鬼子发的信号弹,要各据点的敌人向这一带包抄‘扫荡,因为电话线被民兵割断了,鬼子只得用信号弹联系。老马,现在还可以过大河向北吗?”
“不能。”马玉甫肯定地告诉刘少奇。他说:“敌人在沿河口、廖庄一带有据点,而且那一带坏人多。”
“那怎么办呢?”刘少奇稍作思索对马玉甫说:“老马,你是当地人,情况熟悉,我听你的!”
马玉甫见刘少奇沉着、镇静,受到很大鼓舞,他想了一会儿说:“庄上有口寿材(空棺材),可以借来,把文件、电台放进去,我和你,还有这位小兄弟”,马玉甫指了指刘少奇的警卫员,“装扮成死者的儿子、孙子,你是外乡口音,干脆装个哑吧。再弄几件长短衣裳和枕头作个假死人状,睡在上面。棺材封上顶子,贴上灵柩纸条,找两个弄船的好手来弄船,船上挂着旗幡。正好我们庄上还有一位地理先生(即阴阳先生),我去做工作,请他拿着罗盘候在船上。如果敌人包围了庄子,我们就一起运棺材出庄,转移到安全地带。”刘少奇听了马玉甫的主意十分满意,他立即让马玉甫找来几个党员、干部分头行动起来。待一切妥当后,天已大亮。
这时,乡妇救会长手提一个猪头向这里跑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黄奶奶家那头老母猪前天夜里瘟死了,死猪肉全用盐腌在缸里,这个猪头发臭了。我想越臭越好,将它放进棺材,如果鬼子执意开棺检查,一闻到尸臭味,就把他吓住了。”刘少奇听了她这一番话,连声说道:“好主意,真是个女诸葛!”马玉甫忙拿出钳子、斧头撬开已经封好的棺材盖,将臭猪头放进棺材内,再将棺材封好,还索性用凿子将棺材板缝隙撬大些,让里面臭味溢出来。
不出刘少奇所料,在庄外流动放哨的区民兵模范班跑来报告,已望见大批敌人正从四面八方向这一带运动。刘少奇见马玉甫已作好了周密布置,便轻轻地跟他交代几句,只见马玉甫果断地对在场的人下达了行动命令。 “送葬”的人们一边哭,一边把棺材抬到船上。作为死者的“孝子”——刘少奇、马玉甫和作为死者的“贤孙”——警卫员,皆披麻戴孝,手捧孝棒,守在棺材前后。刘少奇身藏陈毅送给他的那支德国造的袖珍小手枪,装扮成哑巴,紧挨着马玉甫,以便随时帮马玉甫出主意应付敌人。
人们上船后,猛划双桨,小船疾驶向大河。
一群日本兵吆喝船停下来。马玉甫高声叫道:“送死人下葬的!”鬼子的翻译手一扬,船过去了。
走了不多远,又围上来一伙鬼子。一个戴着眼镜的鬼子军官,一手牵着一条像小驴子一般大的狼狗,一手挥舞东洋刀,极仔细地看了看船,叽哩哇啦地对翻译说着什么,于是站在他身旁的胖翻译狂叫起来,大声断喝船靠岸,接受检查。船靠岸后,胖翻译和一个鬼子跳上船。马玉甫按照刘少奇预先教他的话,哭哭啼啼地说:“太君,我父亲是得霍乱病死的,大暑天,尸体已经坏了,会过人的,得赶快摇到大河北祖茔下葬!”说着,马玉甫便“喔……喔……喔”地呕吐起来,刘少奇和船上的人也都跟着呕起来。鬼子军官示意胖翻译撬棺检查。胖翻译让小鬼子用刺刀撬棺材盖,马上闻到一股异常的臭味,也忍不住大呕一阵。鬼子军官见既已这样,便让小鬼子抢过罗盘,左看右瞧一番后,才递还给阴阳先生,指挥刀一挥,示意船赶快开走……
小船像离弦的箭似的向大河疾驶而去。气势汹汹的日本鬼子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所要活捉的刘少奇就这样从他们的眼皮底下脱了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