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非正统的主流文人

2009-09-29 08:16罗宏梅
文学评论 2009年4期
关键词:文人人格心态

罗宏梅

内容提要言魏晋南北朝文人非正统,指其思想上由老、庄、佛占据着主导;论其主流则是对基地位和作用、规模和影响的考量。主流的非正统文人经受深刻的思想磨砺,对后世文人的思想影响甚巨;非正统的主流则构建了影响深远的道家人格和审美模式、以及独特的创作心态,由是可窥其时文学变异之脉络。

如何诠释魏晋南北朝文人或慷慨、或狂狷、或冲淡、或放浪表象的成因及其蕴涵的意义,一直是学界关注的对象。其论亦可谓众说纷纭。一个时代文人的基本特征是该时代文学总体特征形成的直接缘由,剖析这别样文人的基本特征,是解读魏晋南北朝文学独特性和复杂性的关键。本文试从其三百八十余年间儒学自始至终从未堂而皇之地居于正统,思想上偏于老、庄、佛的文人在其间却占据社会之主流,由这两个与它时段文学截然不同的基本事实出发,概括其时文人的基本特征,并追寻这基本特征背后的深刻意义。

在中国古代文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儒学作为正统思想是制约文学发展变化的主要根据,也是历朝历代评价文学优劣成败的主要准绳。凸显魏晋南北朝整整一个时段文人思想上非正统的特征,其意义在于,如果说先秦是文人思想形成的自在时期,两汉因独尊儒术开正统先河文人成为了政治与经学的附庸;那么魏晋南北朝则是文人挣脱附庸地位,充分而自由地与老、庄、佛思想的结合期。可以说两汉与魏晋南北朝分别是古代文人思想的肯定和否定的磨砺期,由是形成了中国文人其后的在儒与道(释)两极挣扎的矛盾复杂的思想状况。因而寻究文人思想在这一磨砺期非正统特征,是理解其时文人和文学的前提。

一个时代的主导思想虽是其时政治经济文化的产物,但在以农耕为主的生产力和生产方式不变、未有新质思想产生的条件下,思想选择的强劲动因来自时代的需要,选择的范围主要在既有的思想资源。非正统的第一个含义是对儒学权威的挑战和反叛。儒学独尊是儒学精义与大一统政权内在需要结合的产物。其动摇原因有二,一是儒学经董仲舒改造转变,变为虚诞不经的五行哲学,汉末又发展为繁琐细碎的章句之学,不切时用;二是汉失其鼎,儒学失去了依附的支柱,文人从皓首穷经、严守成说中解脱出来,动荡的社会强烈要求适合自身的思想。《日知录·两汉风俗》论日:“孟德既有冀州,崇奖跞驰之士。观其下令再三,至于求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者,于是权诈迭起,奸逆萌生。故董昭太和之疏,已谓当今年少不复学问为本,专以交通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求利为先。至正始之际,而一二浮诞之徒,骋其智识,蔑周、孔之书,习老、庄之教,风俗又为之一变。夫以经术之治,节义之防,光武、明章数世为之而未足;毁方败常之俗,孟德一人变之而有馀。”此现象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说:“更因思想通脱之后,废除固执,遂能充分容纳异端和外来思想,故孔敦以外的思想源源引入。”

非正统的第二个含义是与历朝历代儒学居正统截然不同,其时老、庄、佛思想洗脑换脑般占据了主导地位。如果说是曹操动摇了儒学的残尊地位,那么开始的名教与自然之辩则荡涤了儒学的影响,奠定了文人思想上的非正统的特征。所谓名教与自然之争,其实就是儒家伦理道德观念和道家思想的冲突。处在政权中心的主要文人,如何曾、傅玄等,坚决反对自然任心,他们维护名教的尊严,对不受礼教束缚自然任心的行为横加指斥。针对此嵇康指出:“老子、庄周,吾之师也”他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主张,“非汤、武而薄周、孔”,坚决否定儒家思想。阮籍质疑礼教违背人性:“六经以抑引为主,人性以从欲为欢,抑引则违其愿,从欲则得自然。他将矛头直指礼教:“礼岂为我辈设?”,在《太人先生传。里他对名教经典所倡导的君臣理论也提出了挑战:“盖无君而庶物定,无臣而万事理。……君立而谑兴,臣设设而贼生。坐制礼法,束缚下民。……竭天地万物之至,以奉声色无穷之欲,此非所以养百姓也”。如此思想磨砺使文人得以另角度地深入思考社会、生活、生命的问题。鲁迅所谓的“孔教以外的思想”,首指自然是老、庄,异端是杨朱,外来即佛家。三者的磨砺形成三种非正统的思想倾向。尚老、庄,形成玄学之风。圣人有情无情、本与末、养生、声无哀乐、言与意等的玄谈,既致哲理得以形而上发展,更使生存、生命彰显新意。至佛学渐显,经本土化后,形成不争尚隐流连山水之风。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即是其盛况的描绘。其时玄佛和流,名僧谈玄理,名士谈佛理,对生存与生命的思考庄禅合一。杨朱异端之说兴,则迎合放纵了其时奢侈享乐之风。《淮南子·汜论训》云;“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朱之所立也。”圣人与恶人,在杨朱看来,并无大异,反而如桀纣,尽情享乐一生,还要比尧舜明智。在此种思想影响下,与儒学相反的重利轻义思想抬头,纵情纵欲之风渐盛。正始时期文人不仅纵欲纵酒,有至脱衣裸形者。西晋纵欲,发展至对弄婢妾,至咸宁、太康中,男宠大兴,甚于女色。

非正统的第三个含义是颠覆了儒家治国理念。儒学之为正统在其精义与治国休戚相关,此时段却孕构了别样的治国理念和理想。如果说两汉是儒家思想治国的实践期,那么魏晋南北朝则体现了道家思想企图治国的尝试。其时不仅政权频迭,且鲜见名君善政,却多暗君戾臣。建安曹操奸诈,西晋有八王之乱,东晋初有王敦等作乱,中叶有桓温之乱,末季有司马道子、孙恩、桓玄之乱,宋初内乱积年,梁有侯景之乱。文人动辄获咎,孔融、杨修、嵇康、陆机、陆云、张华、潘岳、谢灵运等一大批名士惨遭杀戮,文人向往宽松的政治环境。王弼、何晏从老子本体论引出“以无为本”的观点,提出以“无为而无不为”的“道”作为统治天下的理论基础。郭象对无为而治的解释是:“无为者。非拱默之谓也,直各任其自为,则性命安矣。不得已者,非迫于威刑也,直抱道怀扑,任乎必然之极,而天下自宾也”。即每个人都自为,统治者就可以无为了。尽管这仅是老、庄的一种政治理想,但作为一种政治方略在其时其后的影响却非常深远。将这种政治理想发挥到极致的是陶渊明,其描写的“桃花源”虽是典型的乌托邦,但它代表了农耕文化中与儒家思想相对立的另一翼,并从此在中国文人思想深处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主流的非正统如此片面地偏于一极的思想磨砺,在继两汉高扬儒学后,大大弘扬了代表农耕文化另一翼的老、庄、佛思想,致原已肢裂的儒道(释)两极思想框架稳定。于文学而言,焕然别样地展示了老、庄、佛思想主导下文学可能存在的形态。循此时段文人思想非正统特征,可究其时文学疏离、悖离儒家诗教功利观,张扬个性情感和注重形式美,乃至走向极端之迹;可循自建安慷慨悲凉到正始玄风日炽,到西晋“结藻清英、流韵绮靡”倾向,到东晋山水诗田园诗,到其后重娱乐,尚轻艳思潮的变异脉络,可探其中融入的文人对社会、生活、生命别样的思考和追求。

正统与否是统治阶级上层观念形态性质的判断,主流

与否则是对文人地位和作用、规模和影响的考量。此时段的文人群体很特别,从其社会地位看,曹魏政权实行的“九品中正”制,州郡大小中正皆由望族担任,“世资”成为官品升降的凭借,造成“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状况;从政治上看,自曹魏时期开始世家大族便在政治上寻求利益和地位,八王之乱后进入权利核心,以至形成与皇权分权的局面;从经济上看,世家大族大多富裕,生活上奢靡,何曾一食万钱犹日无下箸处,王恺与石崇斗富之事,更为人所共知,从文化上看,还能直接引导文学的潮流,使权贵乃至皇室趋附。一个时代的主导思想引领着该时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主潮,代表着该时代思想倾向的文人自然也在该社会居于主流的地位。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次,由代表老、庄、佛思想的文人长时期地居于社会主流的时代。有意思的是,在非正统状态下形成的、在其时居主流的人格和审美精神,却对其后中国文人主流人格和审美精神的建构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构建了与儒家人格相鼎立的道家人格。被当然视为主流的儒家人格以修齐治平为理想,以礼教为纲纪,以忠孝为要旨,以中庸之道为调剂,以帝王师表为目标,追求现世功业,因而必然使文人在政治上委身皇权,思想上依傍权威(圣贤六经),以依附为特征。历史往往嘲弄人,汉末的两次党禁,“三君”、“八俊”们合生取义,舍中庸而尚刚烈,反对其时专权的外戚和宦官,最终因此罹祸,致儒家人格几近断裂。然而没想到的是党人并不因此而为社会所非议,相反其声望却因之而骤起。赵翼《廿二史记》卷五言“其时党人之祸愈酷而名愈高,天下皆以名入党人中为荣”。其直接后果是文人疏离政治的意识日渐清晰,文人之间互相标榜,形成了崇拜名士之风,依附转向自觉,儒家人格的主流地位动摇。

有学人将此时文人的人格变异归之于人的觉醒,需要指出的是,它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所谓的人的觉醒有质的不同,它仅是儒道(释)两极框架中思想的迁移,未蕴涵新质。所谓觉醒不过是不能依附后的无奈与叛逆,是老、庄出世精神的影响和主导。建安文人可说是中断了儒家人格忠孝仁德之传统,但仍承续建功立业的人世精神。阮籍所塑造的“大人先生”虽已纯然是道家精神的体现,有《庄子》的圣人、真人、至人、神人的音容笑貌、仙风道骨,但他“细行不足以为毁,圣贤不足以为誉”。就阮籍自己就有丁母忧而狂饮,嫂归宁而相送,醉卧酒垆少妇之侧,往哭邻家少女等违礼悖教的行为。嵇康临刑索琴,石崇杀婢赌酒、使婢待厕,及其时嗜酒清谈之风等无不是叛逆之表现。到陆机的“幽人”“渔钓乎玄渚”,“弹云冕以辞世,披霄褐而延停”,激烈的反抗更多体现为无法释怀的焦虑。再到“五柳先生”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清虚冲淡、躬耕于南山,集中地体现了老、庄无己、无功、无名、无为的人格理想。此时段人格磨砺的意义在于,它坚实地建构了典型的道家人格范式,不仅在其时占据社会主流地位,而且为其后文人面对强大政治体制保有相对独立的人格提供了可能,它由是融入了中国文火主流人格的建构,从此道家独立而无为与儒家依附而进取两种人格范式的不同侧重,构成了中国文人特有的人格。

构建了中国文人特有的审美模式,如果说建安时期,文人因身逢乱世而充满了功名心、进取心,其文、其人多慷慨悲凉、生命短促之叹是建安诗歌的主旋律的话,正始时期的文人已经能够痛定思痛,更多的不是去关心生命的长度,而是去关注生命的密度,关怀生命的意义。他们游心太玄,于玄思冥想中领悟人生。他们开始追求一种自在闲适的理想人生,“尚雅”的人生情趣初现端倪。整个西晋,由于政失其本,以及司马氏对文人的血腥屠戮,文人一方面为求自保,多不婴事务,远离官场,以求自适为名,把麈论玄,追求飘逸情趣,尚清谈,慕通脱,另一方面,对远离官场的被迫无奈难以释怀,于是放浪形骸,纵情纵性,生活奢靡。他们也“尚雅”,但多是一种外在的追求。到东晋,由于老庄“泯于自然”与佛家”虚心静照”的思想的影响,由于偏安一隅的心灵抚慰,也由于江南明丽的山水的洗涤,文人的人生理想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不再悲歌慷慨,不再愤世嫉俗,不再纵情纵性,铅华洗尽,尽显文人身上清水芙蓉之本色。他们追求宁静与闲适,祥和与安宁,潇洒与从容,达到了一种真正脱俗的境界。他们谈玄论佛,语言优雅,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爱好松、竹、兰、鹤,趣味优雅,待人接物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兴之即投,行动优雅,无尘世的喧嚣,有心灵之自由。这种浸透了老、庄、佛思想的人生态度形成了“尚雅”的审美模式。这一审美模式构成的意义在于,它与儒家直面现实,重教化的审美取向相鼎立,从此形成了对应儒道(释)两极框架、以二者为不同侧重的主流审美模式。尤需指出的是,由于“尚雅”所具的超越与提升的功能,因而它在所谓“主流”中占据并发挥着独特的地位和作用。

文人的创作心态是文学形态和特征形成的最直接的根据,此时段的创作心态可说是历朝历代最独特最复杂的。凸显此时段文人非正统的主流特征的意义还在于,它有助于梳理其时文人“理还乱”的创作心态。梳其非正统,可显老、庄、佛对文学思想内容影响之根据,理其主流特征,可见文学时尚和形态的变异脉络。同样有意思的是,这非正统的主流创作心态却对后世文人创作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

其一,疏离政教、关注自我。广义上讲,此可谓这一时段文人占主导地位的创作心态,整整一个时段近四百年的文人以如此心态进行创作在中国文学史上可说是绝无仅有的。疏离政教自是非正统之反映。关注自我的主流特征则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形式表现。以建安时期为例,其特点是重情任性。两汉文学的主要代表是赋,其虽铺采摘文,然义归讽谏。汉末儒学式微,人生价值、行为准则、生活方式、思维方法、取无定向。文人从经学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发现了自我、发现了感情、发现了欲望。在生活中他们不加掩饰,任情率真。传为奇谈的如曹丕要部下在王粲墓前学驴叫,祢衡脱衣在庙堂之上击鼓,南荆的三雅之爵,河朔的避暑之饮等。这些自然构成了他们注重自我内心情感抒发的创作心态。刘勰所谓之“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傲雅觞豆之前。雍容衽席之上,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藉谈笑”,就是此种创作心态的体现,这种注重自我内心情感抒发的创作心态与其时文人的功业心和进取心相结合,导致了可称之为情感绝唱的诗作出现,形成了一代慷慨悲凉的诗风。至西晋,由于政失其本,文人求自全、以自适求名,追求物欲与情欲的满足。在风姿神态上虽潇洒风流,在人格上狂放不羁,为后世之美谈,心灵却非常世俗,甚至猥琐。这种平庸的心态反映到创作上,自然不象建安那样慷慨多气。其自我更多表现为儿女之情。钟嵘评张华之诗说“犹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此种让后世文人心仪神往的自由任性的创作心态,对其后文人与政教保持距离,在文学中凸显个性、表现情感以巨大影响。

其二,偏重老庄、关注自然。如果说建安是文人思想的选择取舍期,那么正始以后,老、庄则逐渐为文人所接受,其后又与佛家相结合,成为此时段文人创作心态中的主导因素,其时间之长,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何晏的《言志》是较早明确表现庄子思想的诗歌。就其人而言,比较典型体现了其时文人各种思想并存的特点。在施政措施上他持儒家观点,生活上并不超然世外,但内心深处和创作心态却是庄子逍遥游的思想。随着老、庄思想深入文人生活领域,自然也就将其审美理想融进了他们的创作心态,表现任自然,一追求返归自然。在阮籍的作品里,常常出现一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逍遥世界。在《清思赋》中他写遘“夫清虚寥廓,则神物来集,飘繇恍惚,则洞幽贯冥,冰心玉质,则皎洁思存;恬淡无欲,则泰志适情。”表现的就是无所系念、摆脱世俗一切羁绊、自由驰思远想又恍惚缥缈的心境。如果说阮籍醉心的是庄子式的神游,那么嵇康则将庄子的逍遥于无何有之乡,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变成了优游容与、了无挂碍的人间境界。其诗如“琴诗自乐,远游可珍,含道独往,弃智遗身。寂乎无累,何求于人?长寄灵岳,怡志养神”,真切地表现了他在朴野的现实生活中以琴诗自乐,与大自然相亲相近,在返归大自然中与自然融为一体,求得心灵与自然和谐的追求。这种偏重老庄、关注自然的创作心态形成的意义在于,它将老、庄的人生理想带进了文学作品,把其纯哲理的理想境界人间化、诗化了,它促进了“尚雅”审美模式的形成;促进了中国古代文学体现老、庄思想的陶渊明的田园诗和以谢灵运为代表的山水诗的形成,对其后的文学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其三、谈玄尚娱、注重形式。这一创作心态的思想基础仍是老、庄、佛,将其专门列出,因它具独特的倾向性和影响的普遍性。谈玄成为一种风气是正始年间。它是建安重感情、重个性、重欲望思潮的理性发展。据传何晏与王弼谈玄使一座为之折服,阮籍与王戎谈,每至日夕而忘归。论题有言是否尽意、圣人无情、养生等等。他们在玄思冥想中领悟人生,玄思妙解往往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快乐。到西晋发展为清谈,不惟义理之是非,且注重声调之美,不惟求声调之美,且重感悟,给人以一种美的感受。到东晋则更趋艺术化,重语言、重音韵、重美的感知。在谈老、庄玄理的同时加进了佛理。在这个文人普遍参与的有着巨大理论热情的时代,理论的色彩自然要渗进文人的创作心态里。在正始时期,其影响体现在创作的哲理化倾向上。嵇康以议论为诗,与前人不同,他所议论的是老、庄的思想,带玄思的意味。阮籍则把哲思与感情、意象柔和在一起。其时诗中哲理化的倾向是其后玄言诗的滥觞,并对后来咏怀诗的议论化倾向产生了巨大影响。论及文学创作中尚娱的倾向,一般自然想到的是永明时代。其实,在建安注重抒情的同时就已有尚娱的苗头。这点并不奇怪,文学从工具属性中解脱,尚娱的属性自然抬头。文人的创作心态也更多地开始关注艺术形式的完美,并在其中体验创造的快感。如果说建安对辞采、对偶、声律的追求开了求华美之风,尔后,关注、讲究、探索艺术形式完美的倾向则成了此时段文学创作的主潮。可以说,由于摆脱了儒家功利工具属性的羁绊,没有哪一个朝代文人的创作心态像此时段文人的创作心态那样注重文学艺术形式的完美。正是此种创作心态创造了优美的文学,导致了纯粹的美文学骈体文的出现,构建了代表我国诗歌体式基本特征的格律诗的雏形,为其后诗歌发展设计了一个大致的模式,当然也由于尚娱的过分倾向,出现了尚轻艳的思潮;由于太注重艺术形式的完美造成了“宫体诗”的出现,被后人诟为形式主义。

综上所述,魏晋南北朝不仅是中国文人思想哲学发展的变异阶段,同样是其人格、精神和创作心态流变的重要阶段,正是其显明的偏于老、庄、佛,乃至矫枉过正的磨-砺,为其后在否定之否定阶段上,在儒道(释)两极框架中构建主流的文人思想、人格、精神和创作心态奠定了基础,为中国古代文学走向辉煌作了充分的准备。其蕴涵之深意,不需赘述。

[作者单位:遵义师范学院中文系]

责任编辑:李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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