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宝湖的黑颈鹤

龙　泉

水草丰美,风光旖旎的隆宝湖,是青海的一个著名湖泊,那里是一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青海东南部的玉树县。

隆宝湖珍稀鸟类很多,尤其那里生活着一种在全球也极珍稀的高原鹤鸟——黑颈鹤,它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高贵而美丽。

美丽的鸟生活在美丽的地方

青海的藏区总体来讲属于三大藏区之一的安多藏区,只有玉树例外,因为毗邻西藏和四川,与西藏的昌都地区、四川的甘孜地区和云南的迪庆地区共同构成康巴藏区。在藏族传统的历史地理概念中,康巴藏区系指位于青藏高原东南部的特定区域。“康”,是个古地名,大约形成于唐代、吐蕃时期,是针对“卫藏”而言的“边地”的意思。因为是藏区的“边地”,山川地貌、自然物产、人文地理、民俗风情都与藏区腹地大有不同。

玉树的隆宝湖风光很美,但因藏于三省区交界地带的深山里,属自然保护区,加之去路艰辛,便不为太多的人所知所到,因此相对保持着较好的原生态。这里是青海省玉树州的著名风景区,也是黑颈鹤最好的繁育地。

黑颈鹤属于涉禽类鹤家族中的极珍稀品种,是全世界唯一生存在高原上的鹤鸟,因为数量极少成为“濒危”,而在近年引起人们格外的关注。记得数年前,中美联合发行过一套旨在保护鸟类重要意义的邮票,特产于中国的黑颈鹤与美洲鹤一起在其上亭然亮相,使生活于我国青藏高原的黑颈鹤,名扬世界。

国家重点保护珍稀鸟类黑颈鹤,现在全世界总共只有1366只,除了不丹有少量而外,主要生活在我国的青藏高原。由于它的数量少,分布区狭窄,繁育力极低,已被列入《濒危野生动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和我国《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进行重点保护。

黑颈鹤在我国,主要分布在青海、西藏、四川和甘肃4省区,其中青海最多。黑颈鹤的越冬区在云贵高原、藏南谷地,如贵州的草海,云南的中甸和雅鲁藏布江中游等地。青海的隆宝湖是黑颈鹤比较集中的最典型的高原繁殖地和生活区。

在保护区人员忠尕才措和普布的陪同下,笔者乘车艰难地沿扎曲河向西行驶。司机告诉我说,去隆宝湖保护区,须穿山越河走85公里。

路况不好,但一路的风景却是绝美的。两边的山坡,长满了茂盛的青草,全是碧绿碧绿的。玉树与青海其它地方的气候不同,有丰沛的雨水,得以常年眷顾和滋润这里的山川大地,使这里的大自然披上了浓艳的绿装。行车途中,我们还翻越了一座红色的大山,这是第四纪的地质杰作,与周遭满眼的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下得这座山,眼前豁然亮出一幅美景:南北是山,很美的绿山;两山间夹着绿草茵茵、水波滟潋的湖泽,空中各种水鸟上下翻飞,吱吱嘎嘎,嘶鸣成一片。保护区陪行的人告诉我,这里就是隆宝湖。

冒险进入湖区拍摄快乐的鸟儿们

隆宝湖在玉树县结隆乡的境内。站在路上,环顾四周,南北两面有海拔4760米的仓宗查依山和海拔5182米的宁盖仁其崩巴山相夹,中间湖区有7条长流河和一些季节河,形成众多的永久性淡水湖泊,据说最大的湖泊有2平方公里左右。隆宝湖的地貌生态为湖泊、沼泽、沼泽草甸、高寒平地和山地草甸相间杂。整个保护区东西长18.7公里、南北宽3公里,总面积达50平方公里,水域面积有5平方公里,平均水深五、六米。隆宝湖保护区的动物资源数量最大的是鸟类,经专家们调查已知至少有30多种,如黑颈鹤、黑鹳、斑头雁、赤麻鸭、鱼鸥、角百灵、棕头鸥、大天鹅等,当然最珍贵的还要算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濒危鸟类黑颈鹤。

在离隆宝湖核心区保护站不远的地方,透过车窗,我忽然看到路左侧不远处的沼泽草地上有两只黑颈鹤,丹顶,墨色的头、颈项和尾羽,灰白色的身躯肥硕得像头羊。它们像绅士一样在湖滩上悠然漫步,不时抬起头项向四下小做张望。我们弃车步行悄然进入湖区沼泽草地,蹑手蹑脚地向前靠近试图拍摄。可是你走它退,你走多快它就躲多快,黑颈鹤虽没有惊慌不迭要逃走的迹象,却机警而又从容镇定,永远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你无法靠近。

再向前走,我们又在不同的地方看到更多的黑颈鹤。它们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或悠然漫步在沼泽草地上啄食,或互相亲妮地交颈依偎着“谈情说爱”,或是“父母”带着“小儿女”在沼泽中教习觅食……镜头长度有限,拍了一些照片后,仍不感满足。

当进到湖区沼泽一定深度后,前面出现了大片水多草少的湖泽,过不去了,但我还想再走近一点。陪我采访拍摄的保护区人员忠尕才措对我们说:“前面的湖地深浅难测,有危险,不能再向前走了。”但我坚持想试试。看我执着的劲头,忠尕才措回头向远处扫了几眼,便说:“好吧!我喊个人来给你带路。”于是,她喊来了远处一位叫昂仁青的小牧民,做我下水的向导,据说这小子对湖里的每一个地方的水深都了如指掌。跟着这位小牧民,我高举着相机,涉齐膝深的湖水,穿越沼泽湿地进入湖区更深的地方,又拍了一些天鹅和其它水鸟的照片,然后才从湖里撤回来。

黑颈鹤奇特的生活习惯和智慧

保护站有一架带着三角架的高倍望远镜,他们拿来立在湖岸上,让我看到了湖区腹地的更热闹的景观。远处的湖里,有更多的鸟类,斑头雁、赤麻鸭、鱼鸥、黑鹳、棕头鸥,还有不少大天鹅,或弋然游来游去,或扑楞朴楞地在水面上拍翅,不时,还会有一群一群的鱼鸥和斑头雁,“啪啦啦、啪啦啦”地从水面上集体腾空飞起,在空中划着圆飞翔盘旋……而黑颈鹤好像不喜欢在水里活动,我们大多在半草半水的浅沼泽地带活动。

忽然,一对黑颈鹤带着一只小鹤,出现在镜头的视野里。小鹤似是在草滩上觅食,却又不得要领不能成功,便把张大的嘴抬起来伸向大鹤,像是在乞食。而大鹤似乎并没有理会,而是张开翅膀驱赶小鹤,小鹤只好吓得跑开,重又在草地上找来找去。普布告诉我,这正是一对黑颈鹤“父母”在教孩子觅食。他说,小鹤长到这个月份上,大鹤是不会轻易再给它喂食的,而是逼着它们自己学会去找。听起来真是很有意思,动物和人一样,同样有教育儿女自己学习成长的智慧。

忠尕才措告诉我,隆宝湖的黑颈鹤现在有158只,“住所”和种群每年基本没有变化。

每年春天3月20日左右,成群的黑颈鹤从云贵高原和西藏南部越冬地千里迢迢准时飞回故乡,到隆宝湖湖滩上产蛋孵卵,这个时候是黑颈鹤一年中最忙碌、最面临危险的时候。黑颈鹤孵卵的时候,总是“父母”你我轮换24小时不间断的,尽职而辛苦。

约20天到一个月后,小鸟破壳出世,开始跟着“父母”在湖滩上学会走路和捕食,并在“父母”的呵护下渐渐长大。到10月天将冷的时候,长大的小鹤就要跟父辈们一起南迁越冬地去了。

据保护区的人观察,每天早上,隆宝湖的黑颈鹤都会自动赶到一个地方“聚会”、“跳舞”,然后再一对一对地散去,各自觅食;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它们又聚拢了来,搧着翅膀唱着歌再跳一阵子舞,再散开。这种极富组织纪律性的规律的聚会,相当人性化,其中奥秘我们尚不能有多少解读。忠尕才措还告诉我,每年黑颈鹤南迁之前,在湖区下游一个固定的地方还要举行一次更大的聚会,好像是安排飞迁事宜,并群舞庆祝,有如动员誓师大会,接下来隆宝湖的黑颈鹤在连续两三天中分批飞走。每年这时,当地和附近的人都会赶来观赏这盛大的“鸟会”,隆宝湖一时热闹非凡,这是人鸟最和谐最欢乐的节日。

她说,黑颈鹤的生活习性非常人性化,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忠贞不二。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绝不会再配对,终生悲伤地离群孤行,或者一直嘶鸣着在空中盘旋个不停,直到力竭身亡。噢,听起来真是高贵而凄美!黑颈鹤产蛋极少,每年只产1-2个,蛋很大,孵化成功率却只有50%左右,而且出壳的小鸟也不能全部成功地活下来,所以黑颈鹤的种群发展是很慢的,这个物种因而显得格外珍稀而倍需保护。

“忠忠嘎莫”神鹤倍受保护的故事

时至中午,饥肠辘辘,我在隆宝湖仅有的前沿保护站吃了一顿藏餐。

座落在核心区湖岸边草滩上的这个保护站,是一排已经破旧得很厉害的平房。常年驻守在这里的保护人员文德尖措,一脸沧桑和高原人的憨厚朴真。我们站在院儿里说话,看着文德尖措,还有旁边站着的忠尕才措和普布,感觉这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人员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听说这里没有电,没有煤,没有交通工具(甚至起码的一辆摩托车),没有电话,甚至没有长筒的水靴和装黑颈鹤照片的一个镜框……但是谈及这里的鸟这里的黑颈鹤,却听到一串一串的感人故事。

每年黑颈鹤们从南方越冬地飞来,这个叫忠尕的女孩和文德、普布两个藏族汉子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海拔4300米的隆宝湖,3月下旬时白天气温仍在零下,到处是白白的冰雪,晚上又骤降温到零下二十度,草地都冻得嘎嘎响。这时,他们就在湖中支帐蓬了,3个人日夜轮流,住在里面观察守护长途跨涉回来产蛋孵卵的鸟。“高原上实在是太冷了,湖区又很潮湿,是挺苦的,但我们每年都要坚持这样做,为的是防止有人偷蛋和猎鸟。”他们说,就这样,他们一直要守到7月初小鸟长大,可以跟“母亲”行走时,才撤帐出来。

2001年9月,有只黑颈鹤的脚被野狗咬伤不能动了,他们发现后就把它抱到屋子里,用酒给消炎,撒上药末,又给包扎好,喂米饭喂糌巴,养了好多天。然后转移到条件更好一些的玉树公园去养伤,好吃好喝,精心伺候着,天好时抱出来给晒太阳,整一个冬天才痊愈,第二年春天,这只养伤复原了的黑颈鹤又被放还隆宝湖。临走时,这只鹤恋恋不舍,迟迟不肯离去,让他们几个人心里好难受。

为了追赶偷蛋的人和吃蛋吃小鸟的野狗狐狼,管护人员要经常赤足涉水过湖。无论什么季节,这里的水永远是冰凉刺骨的,时常陷在湖里遭遇生命危险。所以,3个人都得了关节炎。偷蛋打鸟的人一般都是外来的或路过的人,一旦在望远镜里发现,他们没有车追,就只能涉水过湖去制止。费了半天劲追不上,还常常会遇到危险,对方有时用石头进行反袭击,有时朝他们放枪。有一次,文德在湖中心区拚命追赶,勇敢地捉住了一个偷了33个蛋的人,后来发现对方在那里准备了一堆不大不小好用来打人的石头,所幸没来得及使用。文德尖措,常年不分白天黑夜地在湖区巡逻,先后捕杀过100多条野狗和狐狼,但他多次遇险,有几次差点被狼群和野狗吃掉。还值得一提的是已经牺牲了的原站长叶西巴德,他因劳累过度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下午,在湖区深处的另一个地方,我们遇到一位50来岁的藏族牧民,叫土诺,他胸前挂着一架望远镜,是7倍的,是他自己花钱买的,每天出门放牧都背着,用来帮保护站观察“敌情”。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不要报酬,他笑了笑说:“‘忠忠是我们的神鸟啊!”原来,藏族群众称黑颈鹤为“忠忠嘎莫”,意即神鹤的意思。藏传佛教倡行不杀生,当地唐卡、藏柜的寿图上都有以黑颈鹤为吉祥物的图案,所以当地藏族群众是不猎鸟不吃蛋的,而且把它看成神鸟、吉祥鸟而倍加爱护。但有外地人来偷蛋猎鸟。2003年5月的一个晚上,有位牧民发现有人到湖中心区鸟岛上来偷鸟蛋,及时举报给保护站正在值班的文德尖措和普布,并借自家亲戚的出租车给他们去追,最后把这3个偷了30多个斑头雁蛋的人捉住了。

美丽的隆宝湖,是黑颈鹤的故乡,是我国黑颈鹤繁殖和生存最集中的地方之一;黑颈鹤是隆宝湖的珍物和当地玉树藏人心中的图腾鸟,是青海的省鸟。但从成立保护区的1984年起,平均每年才增加6只,而实际理论新增数应在15-30只之间。影响黑颈鹤生存繁殖和保护的因素,最主要的是人员少、经费匮乏,大量要做的工作无能为力。

看着破败的保护站和文德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那架破旧的望远镜,心里不是个滋味。隆宝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名不符实,迫切需要国家支持。

离开隆宝湖回程的时候,想起联合国和平信使古道夫女士的一句话:“惟有了解,才会关心;惟有关心,才能采取行动;惟有行动,生命才有活力。”这一道义的呼唤,也是对珍贵的黑颈鹤的。

(作者单位:《甘肃经济日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