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围棋“怪杰”传奇一生

王子木

2009年5月8日,对于世界围棋界来说是一个充满遗憾的日子,被誉为“棋坛怪杰”的日本名誉棋圣藤泽秀行在日本东京都内医院去世。这个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在围棋界成绩斐然的日本人,虽然生活放荡不羁,且一生债务缠身、穷困潦倒,却还力促中日围棋交流,曾十多次自费组织、带领“秀行军团”访华,热心施教,与中国棋坛名将聂卫平等都有师生之谊,在中国棋坛,藤泽秀行的大名可谓家喻户晓。

“妖怪”六霸揽“棋圣”

藤泽秀行于1925年6月14日出生于横滨市,本名藤泽保,是19个兄弟的老大。父亲藤泽重五郎年轻时曾经营制丝厂赚了许多钱,不过后来由于赔了大钱,从此对经商心灰意冷。在藤泽秀行出生前,全家定居横滨,靠出租房屋度日。值得一提的是,重五郎喜欢下围棋,摆脱生意后,赋闲的他更对围棋爱不释手,这对藤泽秀行有着极大影响。

5岁那年,藤泽秀行表现出对围棋的兴趣来,父亲决定教他学棋,不过学棋的条件是停止玩洋画和玻璃球。在父亲提出条件的第2天早晨,藤泽秀行就聚集起附近的小朋友们,并告诉他们说:“来吧,这些都送给你们了!”边说边将柑桔箱中的洋画和玻璃球抛撒出去。从此以后,他在围棋上的天分便势不可挡地迸发了。

1940年,藤泽秀行正式入段,1963年已达到围棋9段。1976年,日本冠军奖金金额超纪录的“棋圣战”诞生。在第7期棋圣战中,藤泽秀行的对手是赵治勋。七番棋他开始3连胜,将挑战者赵治勋逼上绝境,但赵治勋竟连扳4局实现了大逆转。藤泽惊诧于自己在优势下都赢不了,赛后才知道自己患上了癌症。

“放荡不羁做赌徒”

藤泽秀行患胃癌,这与他酗酒有极大关系。对于喝酒,他不喝则已,一喝便喝到醉。于是他每日饮酒,威士忌至少一次一瓶,日本清酒一次一升。每次重大比赛之前,他必先提前一到两个月戒酒,才能保证头脑相对清醒。即便如此,酒精中毒的状况仍不可避免。

据说,1978年第二届棋圣战时,藤泽秀行就出现戒酒后的成瘾性幻觉,常常感到“妖怪从天花板落下来,眼前总有虫子似的东西飞来飞去”,导致前4局1胜3负惨败。第5局时,赛场外有棵树,藤泽秀行散步时,有记者开玩笑说:“下完这一局,就在这儿上吊吧。”

记者们的话是有原因的。藤泽秀行除酗酒外也嗜赌。作为“著名赌徒”,藤泽秀行从24岁起赌自行车赛,在其上花费的钱要以10亿为单位计算。

因为赌债,藤泽一生家徒四壁,就是他生前所住的房产,也是以他儿子的名义置下的,因为如果以他的名字购买,债主们早已蜂拥而至。有一种说法认为,由于一生被债务缠身、嗜赌如命的藤泽秀行是在巨额奖金的刺激下,才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获得了23个冠军称号,成为日本棋坛“怪杰”。

然而六期棋圣战优胜的奖金加上变卖故乡住宅的费用,依然没有还清他经营生意、赌钱所欠下的债务。由于欠债实在太多,一次在飞机上,藤泽秀行曾说:“多么希望现在飞机掉进大海啊!”

生活差点逼疯了藤泽秀行,但他的顽强超出大家的想象。在被检查出患有胃癌后,他被切除了大部分胃,只留下4平方厘米。然而祸不单行,1987年他的喉咙.又生肿瘤,查出患有淋巴癌,每天接受化疗的痛苦也令从不叫苦的他觉得难以忍受,好不容易捱过这道鬼门关,年近八旬时却又检查出了前列腺癌。

不过,癌症没让老人趴下,他很乐观,生前与友人聊及身体状况时,曾戏言:“说不定现在癌细胞正啃掉我的整个身体。”一边作出可笑的啃咬动作。更令人起敬的是,无论何等病痛折磨,藤泽秀行从未放弃钻研棋艺。那段时间,他一边接受放疗,一边继续下棋,棋艺居然没有下降,身体也基本恢复。

1991年,他在日本第39期王座战5番棋决战中,以3比1挑战羽根泰正王座成功,创下66岁夺冠纪录,次年他接受当时如日中天的小林光一的挑战,先失一局的情况下仍宣称:“输了第一局后,我对战胜他更有信心了!”结果他3比2卫冕王座成功,同时再创最高龄夺冠纪录。至今该纪录还由他保持着,他也因此有了另一个外号“退休者之星”。从这个侧面来说,债务虽然可能是藤泽秀行不断上战场的原因,但他一生执著棋道,且棋才出众,这大概才是他能在大赛中“尝鲜”的最根本原因。

指导聂卫平 力促中日交流

藤泽秀行作风豪爽,布局更是精巧,被称为“前五十手天下第一”。他一生不仅比赛成绩卓著,而且弟子众多,多名弟子都获得过骄人成绩。不仅如此,他还为中国棋手的成长作出了巨大贡献。

这一点甚为可贵,在背负巨大债务的情况下,藤泽秀行自费组建了“秀行军团”。从1981年起,他就率领“军团”访华,每次来都与中国棋手下指导棋,晚上再复局讲解,算起来共有13次之多。

他的举动在当时引起了日本棋界广泛的反对之声,特别是在1985年开始的中日擂台赛上,日本方面吃了3连败。有日本棋手质疑他:“秀行先生,你就这么希望中国强大起来吗?”藤泽秀行目瞪口呆,“把日本输棋说成是我的责任,多么小心眼。中国啊,更加强大起来!我们就是被超过了,也没什么不好。那时我们就会像中国那样,拼命再把失去的夺回来。”“你不能指望对手很差,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应该期望对手很强,这才能共同创造精彩对局。”可见,他认为围棋是没有国界的,无论哪国的棋手强大起来,对棋道中人都是好事。

在围棋界,很讲究师承门第。得到一名好老师指点对年轻棋手来说是莫大幸福,藤泽秀行则真正做到了倾囊相授。2004年,79岁高龄的他在中国棋院亲自指导年仅12岁的吴树浩初段。作为围棋界的元老级人物,能放下身段亲自指导一位小棋手,他充分展示了诲人不倦的精神。其实得到过他指导的中国棋手还有很多,聂卫平、马晓春、曹大元、常昊、周鹤洋这些中国围棋界的大腕们都曾受到他的栽培。

1998年,藤泽秀行宣告隐退。当时他在中、日、韩三国各选出一名棋手下隐退棋,中国的常昊被选中。“迄今为止,一系列围棋宗师中,只有他一个人隐退时邀请了三国各一名棋手来下纪念对局。”常昊曾撰文说。

一次次开研讨会,组织比赛,讲解棋坛历史,中日两国围棋界在互相学习中共同走向进步和成熟,这里面,藤泽秀行的功劳不可不提,他也因此被棋界尊称为“秀行先生”。这种深厚情谊在中国棋圣聂卫平获知他去世的消息后的沉痛讲话中就能看出来,“藤泽先生是围棋界的伟人,他的去世是巨大的遗憾。我对藤泽先生不仅仅是尊重,而且怀着深深的敬佩之情。我们两人之间可以说有着师徒的情谊在里面。”他说。

摘自《世界报》2009.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