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娟
她是真正的贵族;从小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按照家里人的设想。她应该是“淑女”,结果却是,她成了“流氓”。
荣海兰很出名,她做过模特、拍过电视剧、写过书,长期做中西文化交流工作。最近几年,她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慈善事业。
比她更有名的,是她显赫的家世:她是荣氏家族第三代传人,著名民族资本家荣宗敬的孙女、已故国家副主席荣毅仁的侄女,她的生活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奢华,邻居是摩根银行的老板、七喜公司的老板这些世界级的富豪,父母随手送给她的礼物就是曼哈顿两栋连体大楼……按照家里人的设想,她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绅士,相夫教子,优雅地过完一生。
荣海兰却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少年轻狂
6月中旬,记者在798工厂见到荣海兰的时候,她已经等候多时。眼前的她气质优雅,是传说中名门闺秀的样子。当采访深入,荣海兰爽朗大笑,终于暴露出名门“异类”的面目。
荣海兰出生在香港,五六岁随家人移民到美国,是在美国长大的荣氏第三代中的一个。
十几岁的时候,她突然喜欢上了扇子,宠爱她的父亲就给了她几百把扇子。这些扇子上有唐伯虎的画,有齐白石的画,有张大干和张善子合作的,还有一把是慈禧太后用过的。有一天,荣海兰突发奇想,想看看张大千画的马是什么样。虽然张大干并不画马,但家里立刻让人去了张大干府上,真的把张大干的马拿回了家。
出门买东西,有管家跟在后面付账,上学、放学有司机接送,对于一个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的女孩来说,物质早就构不成什么欲望。有一段时间,她迷上了冒险。那还是十几岁时的一天,她自己从美国去台湾玩,结果飞机在夜里十二点降落在一个陌生机场。她不懂当地的话,也没有地方去,只能在机场呆站着。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问,要不要跟他回家。她提起箱子便去了。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两张床。他们两人一人一张,各睡各的。第二天起来两人直奔机场,然后此生再也没见过。
这是她玩得最疯的经历。
少女时代的荣海兰,一天走在路上,被星探发现,回家兴奋地说要当模特。全家被她吓坏了。这样的门第,出过成功的企业家、出过学者、出过国家领袖,惟独没有人想过会诞生一个明星。最终母亲拗不过她,签了同意书,让家里的佣人带着她去应征模特,从此她就开始在T台上倾倒众生,接着拍了电影,演出话剧,成为当时最知名的亚洲美人,拍摄沙宣、AmerlcanStander等广告片,并主演了《傅满洲的女儿》等美国影片。
上世纪八十年代,她开始到台湾拍电视剧。自己写剧本,在美国成立剧场,导演舞台剧,一切都只为乐趣。她最喜欢的一部舞台剧是她自己写的《妥娘》,还获了奖,但是她没有去拿。
“妈妈经常跟我说,你玩够了没有?玩够了赶紧回家。我那么认真地做的事情,在她眼里就是玩。”
家人希望她是个淑女,她笑言自己是个“流氓”。这个中国话里的贬义词,她却觉得很可爱。这源于她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卡通片,叫《小姐与流氓》,故事里的小姐落难了,路上的一只小狗来帮助她,一起在外面讨生活。“就是觉得这个词好玩嘛!我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我并不喜欢这样被宠爱的感觉。”
心里的钻石
荣海兰一直活得很清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性,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是为了别人眼中的那个你,你要变成一个完美的人,要改变自己,去变成别人眼中的淑女,那就不是自己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荣氏有严格的家规,比如很多人都知道的: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荣海兰回忆,小时候,祖父常说:“你在吃的时候,不要忘记没有吃的人。”母亲则告诉她:“不要浪费,现在很多人没有东西吃。你要是浪费,就会把自己的福气折了。”荣家这一朴素的财富分享观和回馈社会的家训,是荣海兰慈善事业的最初萌芽。“在我们家里,慈善的观念是在孩提教育的时候就形成了。”
家人中,最慈爱的是祖母,她自幼受到祖母的影响深爱中国文化,看遍了孔孟和周庄;最亲密的人是大哥,大哥带着她去厄瓜多尔拍摄纪录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贫穷是如何蚕食人类的心灵。至今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些被人领养的小孩子,在垃圾堆里成长,没有玩具,在他们的生活中,似乎只有贫穷、饥饿。那次经历之后,大哥和她都不再浪费一粒米。
很多年以来,荣海兰都喜欢参加罗尔其派对。这是欧洲最著名的上流派对,很多落没的贵族来参加。“他们穿的衣服都非常讲究,但就是没有钱,只是Style还依旧高贵。”这些场景令荣海兰陷入思索,她开始质问自已:”很多人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比别人多?你又替他们做了什么?”她的衣服上仍旧镶满了钻石,但在她的心里,终于找到比钻石更闪亮的东西。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荣海兰成立了龙族中美文化交流中心,开始为中西文化交流做事。2005年,荣海兰受邀出任中华慈善总会永久理事,开始用她的方式做慈善。
几年前,她妈妈跟她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但是到现在,好像我认为你做的几件事都是对的。”
荣海兰说:“这让我非常感动,因为这么多年,都是她说是,我说N0的。”
享受自己的人生
拿一沓钱,连数三遍每遍数字都不同,她知道钱让这世上很多人都别无选择。世人说的成功她很容易得到,但那个东西不是她要的。
她相信“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但她始终没有“死地”,总有退路。“自然也就成功不了。”
有人评价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这恰是她的遗憾。“可能我从小没有过过平民的生活,很多人在家、丈夫啊,孩子啊,或者柴米油盐,我接触不到。我也曾经试图拉近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坐在出租车里跟司机聊天;我也经常接触普通人的生活;我也去山上住过,在破庙里,蝙蝠满屋飞;但没有用,真正的生活是要进去的。”
荣海兰一直单身,“所有的恋爱。都是男友抛弃的我,我从来不抛弃他们。”荣海兰没有觉得愤愤不平,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他们认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是我要做的那些事情,而不是任何男人。可能他们觉得我确实没有认真过吧!”
一次失恋后,她跑到瑞士,坐在情河边上边梳头边感叹:“我的爱情就随着这流水跑掉了!”好友劝她:“没关系,你每次恋爱都搞得跟初恋一样!”她哈哈大笑,像是在讲一个笑话,而不是让自己难过的经历。
虽然在国外长大,但她最接受不了喜欢AA制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趁早不要,免得浪费时间。他今天说AA制,明天小孩子还要一人一半呢。如果他请客,我并不在意吃什么,路边摊我也可以吃,但是请不要让我付账!”
她是个爱情悲观主义者,“如果爱情能够长存的话我会结婚,但是我不认为爱情会长久。我一直认为婚姻是一个誓言,如果我结婚,那就是天长地久,但是我觉得我保证不了我的誓言。”但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她经常说也许有一天会突然结婚,吓大家一跳。
脱离既定路线的人生,需要强大而又平和的内心。在她的寓所里,她把画家梵高和唐朝诗人李白摆在同一位置,他们都是荣海兰的精神导师。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偏离了一个名门之秀成为一个优雅的居家主妇的可能,却让自己生命的画板色彩斑斓、绚丽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