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
机 器
昼夜好像一台轰鸣的机器
我看到那么多零件在松动,在暗夜里游离
怪异的声音,不时刺穿心身和耳膜
我极力承受着一种巨大的满足
不同色泽的润滑油透着无尽的机密
我目睹了它们形形色色的衣衫
机器的转动中,粘合着悖论和美
蓝天那么空洞,空洞成一种无畏的凝重
白云走后,乌云又匆匆登场
大雨哭过,彩虹又架起桥梁
雷电的交替是祭祀,还是颂扬
机器的轰鸣,把大地一再地摇晃
花 朵
花朵成为花朵之前,一直被岁月紧紧的攥着
时间用粗糙的外衣挟裹着它的疼痛
我听见哭泣从粉色的花蕊里传来
它对我深情的泣诉,它要把自己打开
季节的错乱,一直让它在风雪中行走
一直盯着天际黄昏的血色,泼染苍山
那凝重的剪影,好像站了一个世纪
开放的困惑,将它死死钉在某种无端的欲望里
其实,它渴望让黑黝黝的枝干,在静谧中
把它高高的托起,然后再沉入绵密的夜里
它渴望让阳光一层一层的将它剥开,将它翻晒,让
轻风
带走它内心的寂寥,带走它经年淡淡的忧郁
穿 过
铁路不断的提速
高速路蛇一样游走
一个个远行的灵魂
不断穿过平原,穿过林野,穿过峡谷,穿过隧洞
不断反复的穿过黑夜,穿过白昼
穿过内心的荒原和风暴
寻找出口
楼 宇
楼宇,一大片一大片的站立时空
一栋比一栋高深莫测
一条条街巷就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云朵在身旁飘过,风景在低处坐着
那一张张贴窗的神色里
眼底藏满了惊恐
这些人类竖起的拇指,是某种文明的见证
怀想苍远边关
火车喘着粗气在昼夜穿梭
白天是一条蠕动的绿虫
黑夜是一个游走的灵魂
一只鹰的双翅,在碾压声中颤栗而疼痛
穿过长安古都,我就认识了回家的行程
那是一条穿越时空,穿越记忆的古丝绸之路
北线,穿过河西走廊
南线,穿过河湟谷地和哈拉库图
我的意念打坐在青海的长云之上
铺开广袤的画卷,像铺开苍远的边关
我的唐朝公主在日月山回望长安
滂沱的泪水,一路向西
倒淌成历史中一条逆流的小溪
在雪山下汇聚成很咸的大湖
一片神性的土地被雪水哺育
人们逐水草而居,百鸟翔集
那些迷失的灵魂抵达此地
就会无端的痛哭流涕
双手合十,訇然跪地
默念起六字真言,折服于天人合一
在这个陌生的都城
除了汲取精神的养分,我拉严窗帘
每夜长磕在梦里的乡关
每夜收拢着内心的光焰
聆听一曲曲来自天籁的妙音梵歌
怀想青草丛中撑起的游牧家园
和雪域边关的青海高车
一只银雀,渴望飞翔
一个灰蒙蒙的中午,阳光慵懒的铺在楼房和公路上
没有泉水,没有清风,天空没有鹰翅划过的伤痕
那银色巨鸟轰鸣一次,灵魂就颤栗一次
怕它掏出突兀的惊喜,将我砸向幸福的深渊
一只银雀在西部兀自鸣叫
浓密的树叶只收拢阴凉,收拢不了每夜的痴语
淅沥的雨季,把它从天空逼向大地
昼夜哀哀啼啼,像被鹰从内心啄走了魂灵
它的声带布满了血丝
它惧怕一粒现实的弹丸,将它击成内伤
我是雨季背后辽阔的蓝空,它的翅膀期待着
冲出漫漫雾障,要把我轻轻划伤
它要看到鲜红的霞光,把宇宙浸染成苍茫
它想让自己的鸣叫,穿透暗夜的寒凉
像一首悲壮的挽歌,书写在苍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