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六首

姚振函

和我们和睦相处的事物

那片草地，该绿时就绿了

该黄时就黄了，有时

也开花，一朵，两朵

引来蝴蝶和蜻蜓，这就算

一个事件，引起我们注意

草地，就在我们身边

却不惊动我们

还有那棵树，也离我们不远

我们互相在对方的视野之内

它始终与我们的生活平行

却从不交叉，就是从不互相干涉

不贸然闯入对方的生活内部

树，最多在风中发出一些声音

这些声音，只会使我们的内心

更增加一些宁静的成分

即使偶尔也落在我们身上几片树叶

也不会把我们惊吓

还有鸟，那些在我们房前房后飞来

飞去的鸟，有的知道名字，有的只

知道俗名，不知道学名

这些鸟，还有它们飞翔的背景

蓝天，白云，日出，日落，月明，星稀

还有蚂蚁，那些人类最卑微的朋友

它们终日默默劳作，地老天荒

从不因被漠视和被忽略而心生怨恨

想想这些吧，它们永远和我们为邻为伴

只衬托我们，不侵扰我们

对麻雀的静观

开始是一只，像一枚落叶

没有声音，从空中斜飞下来

落在院子里，啄食草籽

品尝我们不知道的美味

它吃一下，就抬一下头

保持着警惕，接着又有两只

飞到它身旁，一边啄食

一边用很小的声音叫着

好像交流对食物的评价

过了一会又有三只飞下来

加入到原来的三只之间

这三只啄食的速度似乎更快些

或许是为了弥补晚来的损失

只顾啄食，舍不得花费时间叫一声

这样一共六只麻雀在进行啄食比赛

过了一会，一只飞走了

过了一会，两只飞走了

过了一会，三只飞走了

六只麻雀都飞走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一切，被我在一边悄悄看见

而麻雀们自始至终没有看见我

两只麻雀

三层楼的空调上有一只麻雀

它喳喳叫着

香椿树上也有一只麻雀

它也喳喳叫着

我不懂麻雀的语言

试着翻译如下：

“早晨好！”

“你也早晨好！”

或者它们在议论对天空的看法

“你看东方的彩霞多美！”

“简直美得就像童话！”

也或者它们在互相邀请：

“你过来吧！”

“你过来吧！”

总之它们和我们人类差不多

也许是模仿着我们人类

不期然的音乐

或者在埋头读书

或者在回忆往事

或者在旅途，为沿途美景所陶醉

这时有音乐悄悄响起

在你左边，或右边

如轻轻的呼和吸

开始你或许有点听而不闻

但是音乐继续响起

固执地重复同一个旋律

渐渐地它便不由分说占据了你

而你也随之进入音乐之中

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这样，在音乐面前

你没有办法

冬天的树

冬天的树

叶子落尽

枝干稀疏而显出本色

在它上面

天空更高，更干净

雪落在它身上

它无言

风摇撼它

它只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如那些处变不惊的

好脾气的老人

在冬天

有树相陪伴

我们勇敢，有胆量

严寒冰冻其奈我何

赞美南瓜馅

早市上买来的南瓜

白绿的瓜皮一尘不染

瓜蒂渗出晶莹的液汁

将它切开，擦成馅

搁在白色的搪瓷盆里

（还没有来得及掺上佐料）

成为一团没有杂质的绿

密集，饱满，单纯，凸显

令人叫绝，让我无法

找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它

我只能说，它才是真正的绿

在它面前，所有的绿都不再是绿

呵，这是老伴花费半个小时

创造的奇迹

恰好让我瞥见

我的眼睛再也不愿离开

对于它，我不想作任何徒劳的比喻

至于那些小里小气的量词

又是多么可笑和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