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爱萍
《语文教学之友》2008年第2期登载了河北郭朝霞老师的文章《路瓦栽、玛蒂尔德,谁更虚荣?》,郭老师撰文指出,路瓦栽比玛蒂尔德更虚荣。对于这一新解,笔者不敢苟同,想与郭老师商榷。
郭文从参加舞会机会之所得、借项链主意的提出、舞会中丈夫的表现和失项链后丈夫的伎俩四个方面深入剖析,探幽发微,通过窥见路瓦栽内心的隐秘,进而洞察出路瓦栽“更具有虚荣心”的思想本质。对此,笔者想说:郭老师,请不要误读路瓦栽的这份爱。
诚如斯言,路瓦栽从外面带来的请柬确实是对整日幻想的玛蒂尔德的一次“心灵的救赎”,但他的出发点不是郭老师所谓的“很明显,这次参加舞会,路瓦栽的目的是,将来能在晚会上看得见政界的全部人物”。路瓦栽出场完全没有玛蒂尔德的哀声怨气,而是“洋洋得意”满面春风。原因是他能通过自己“低声下气唱喏道谢”(猜测)的努力替妻子争取到往日不能参加的舞会来满足虚荣心的机会,这也是一次路瓦栽求证自己公关能力的成功展示,更是安慰夫人幻想暂时忘却艰辛表现出自己对爱情忠心诚意的快意举措。这份爱与虚荣心毫无关系!当预料的高兴没有如期出现时,路瓦栽一句“我原以为你一定很喜欢”的自怨,就暴露了他获得请柬时的赤诚初衷。为了妻子,即使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也在所不辞!面对爱人的“恼怒”、“不耐烦”,路瓦栽“惊慌失措”,“两颗大大的泪珠慢慢地顺着眼角流到嘴角”,便提出牺牲自己“去打猎”夙愿的设想来满足妻子出席舞会的心愿,这正是因自己无能而“使漂亮的凤凰屈就成老母鸡”的愧疚的补过措施。当然,妻子出席舞会,路瓦栽可能产生“我是这漂亮女人的丈夫”炫耀的念头,但这远远没有玛蒂尔德的虚荣心“来得猛烈”。
当解决了“衣裙”问题后,参加舞会的实现又遇到了“项链”的现实问题。路瓦栽提出借项链来获得替代性满足。这在郭老师眼里是有虚荣心的表现。笔者只想求教一句: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满足妻子虚荣心的人就“一定很虚荣”、更虚荣吗?路瓦栽提出借项链只是解决妻子参加舞会“只欠东风”现实问题的快捷之径,是让自己为了争取这一来之不易的机会而付出的“很大力气”得到如愿而又完美的回报,真诚的心灵中不含有虚荣这一杂质!一切只是让妻子的虚荣心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啊!
舞会终于如期来到。在舞会上,玛蒂尔德快乐地旋转,她华丽的舞姿牵引了众人的目光,也洗净了往日的不快!而相对黯然失色的丈夫,只是在“一间冷落的小客室里睡着了”。于此,郭文认为:为了博取上司一笑,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包装自己的妻子;妻子这一次美丽的亮相幕后导演和操纵者就是他们的丈夫。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路瓦栽此时此刻在“一间冷落的小客室里睡着了”就不合情理了。顺着郭老师的逻辑,路瓦栽应该这样表现:在这华丽的舞池里,路瓦栽抓住如此难得的机会,频举鸡尾酒,辗转于部门“首脑”政要中间,瞅准机会证明——那个漂亮的跳舞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如此这般理解和假设,就伤害了路瓦栽的情感了。蜗居冷落的小客室,是一种自觉的隐退,是让妻子们的高贵和漂亮不折扣、不失色,让女人的虚荣心在这“最美满最甜蜜”的时刻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和呵护。
在面对“失去项链”的大难面前,路瓦栽采取了先捂住丢项链这一事实,再通过预支和借贷的方式筹集款项赔偿项链的办法,保证那一夜妻子炫耀的真实性。而这在郭老师眼里看来,这是“路瓦栽爱慕虚荣的表现”。我认为,这是路瓦栽在权衡成本和收益之后作出的果断决定,这既是他撑住玛蒂尔德虚荣之柱的无奈之举,也是他坚守诚实守信底线的坚定抉择。这里,固然存有事情败露后的面子危机,甚至落下夫妻二人合谋虚荣的笑柄。而这一办法蕴涵得更多的是路瓦栽对妻子的爱与体贴。那一次完满的出场,可算是路瓦栽“处心积虑”向妻子献爱的巅峰之作。这不能留下遗憾,尤其在路瓦栽这方面。即便在为此而要透支未来的幸福时,路瓦栽也不想这一绚丽的真相遭到戳穿。他只想尽己所能让妻子因这一次虚荣心实现而产生的短暂快感保持恒久。为了让爱之玫瑰绽放得更为完美无暇,让爱显得更真实有力,他们一起选择了遮蔽事实保全虚荣的法子,而这也成全了他们。他们不是“在虚荣的羊肠小道上越滑越远”,而是在诚信的康庄大道上,脚踏实地地过日子。艰辛的历练,过滤去浮躁与虚荣,砥砺出执著与隐忍。
其实,我们还可以换一种思维来求解“谁更有虚荣心”这一问题。众所周知,一般而言,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写作意图是通过作品的主人公体现出来的。莫泊桑也不例外,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羊脂球》和《漂亮朋友》等作品看出。那么,《项链》讽刺资产阶级虚荣心的写作目标重担肯定落在小说主人公的肩上,很明显,《项链》的主人公是玛蒂尔德,而不是路瓦栽。换句话说,作品的思想倾向是在玛蒂尔德的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责编 雷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