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上了黑瞎子岛

■文 / 单之蔷

我登上了黑瞎子岛

■文 / 单之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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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个黑瞎子岛未回归前，想要登岛，可谓困难重重。

人民记忆

第一次听说“黑瞎子岛”这个地方是在几年前，一位读者打电话来，说想要找一张黑瞎子岛的地图，问我们有没有，我知道我们没有。

地图学中有一个词，叫4至点。即一个国家的版图有4个端点，也叫4至点，即最东端叫东至点，最西端叫西至点，同理，还有北至点和南至点。中国现代疆界，按不平等的《瑗珲条约》和《北京条约》规定，黑龙江上的黑瞎子岛是中国的最东端，也就是东至点。黑龙江省是特殊的，中国的北至点—漠河镇的一处地方也在黑龙江边。这两个对一个国家而言至关重要的点都是由黑龙江制造的。

为了准备《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08年第10期“东北专辑”的内容，我和一些同事于8月份提前来到东北，并于8月30日登上了黑瞎子岛。

登上黑瞎子岛是一早定下来的目标。24日那天，我们便开始实施：一是去乌苏镇，被称为中国最东端的地方；二是想办法去黑瞎子岛。

凌晨2点半钟，边防部队的一辆依维柯来了，接我们去拍中国最东端的日出。不习惯这么早起来，但是没办法，这里的日出很早，大概在3点半左右，去那里还有30多公里的路，所以必须两点半起来。

部队的一个王干事陪着我们，车在黑色里行进，大约半个小时，看到了一座高高的哨塔，目的地到了。看日出就在这里，这里当时是中国的最东端。按清政府签订的条约说，中国的最东端应该是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陆上的最东端是这两条江冲积而成的一座江心岛—黑瞎子岛的最东端。但这座岛屿目前被俄罗斯控制着。中国人不能接近，因此在中国的最东端看日出，就只能在这里了。这里已经对民众开放。我们到时，已经有一辆车停在那里了，显然是来看“中国最早升起的太阳的”。

我们上到了哨塔上，塔有几十米高，像个水塔，最上层有一圈外接环廊，两个战士在里面，有一架望远镜，我朝对面望去，看到对面黑瞎子岛上俄军的一个建设在树丛中的岗楼，是钢铁结构的，不像我们的是钢筋混凝土的，稍显简陋。也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住宅区，好像一个镇子。这个黑瞎子岛，即使按照最不平等的条约，也应该是我们的，但是前苏联在“中东路”事件中将其占为己有，现在通过划界谈判，俄方已经同意还给我们一半，协定已经签署，划界埋桩，均已完成，但是俄方还是没交给我们，说是9月份举行交接，但现在还没进行，问谁都不知确切日期。

国家大事

2004年，中俄签署的《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规定，黑瞎子岛一分为二，西侧靠近中国的一半岛屿归中国所有，这部分岛屿将成为“中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2008年10月14日，中俄两国在黑瞎子岛举行了“中俄界碑揭牌仪式”，俄罗斯将黑瞎子岛一半交还给了中国，这标志着中俄长达4300多公里的边界线全部划定。从此，中国的最东端由黑龙江省抚远县乌苏镇转移到了黑瞎子岛上。

黑瞎子岛面积有330多平方公里，是一个很大的岛，岛上有山有水，有湿地，也有平原。那上面曾经有中国人的3个村镇。

太阳从云缝中露出，红红的，我们支起相机。乌苏里江闪烁着幽暗的波光，静静地向东北流去，霞光映射到江面上，出现了“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景象。

遗憾的是，太阳始终没有全部亮相，没有出现一个圆圆的鲜红的太阳从江面上升起的画面。而这正是我需要的。因为从地理的意义上，这最东边的日出有许多值得探讨的问题，因此，日出应该是完整的。

太阳一会又钻进了云层，看来今天拍日出只能如此了。我们想明天早上再来，只想拍一张圆圆的太阳在中国的最东端升起的画面。

有人在“东方第一哨”的雕塑下拍照，这是胡耀邦提的。连队墙上的标语是“迎接祖国最早升起的太阳”。其实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并不是最东端就最早迎接太阳的升起，是不是最早迎接太阳，除了跟经度有关外，还与纬度及地球绕日运行的位置有关，即与一年的不同时间有关，如果在冬季，这里并不是祖国升起太阳最早的地方，想想看，北极圈终日黑夜，这靠近北极圈的地方怎么可能最早迎接太阳呢？对这个问题许多人都有误解，我想回去找人画几张晨昏线图，把中国谁最早迎接太阳这件事说清楚。

我们此行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上黑瞎子岛。但经过种种努力，看来这个目标在中国这边很难实现。我们寄希望在俄罗斯那边实现去黑瞎子岛的愿望。

一个好消息传来，部队给我们安排了快艇，带我们沿着黑龙江去接近黑瞎子岛。

看来我们只能坐快艇最大限度地接近黑瞎子岛。

来到了码头，这里停靠着两艘带炮的舰艇，但显得很单薄，很落后的样子，我拿起相机拍照，突然舰艇上的大嗽叭喊话，不允许拍照。

6个小快艇停在旁边，我们坐快艇去，快艇发动了。去两艘，为了安全保障，我们登上快艇，快艇驶入黑龙江主航道后，立即加速，只见后面波浪翻滚让开一条水道，我们向着东方的黑瞎子岛飞驰而去。

两艘俄方的白色汽垫船和我们相遇而过。抚远城渐渐远去，黑瞎子岛遥遥在望，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艘白色的炮舰，这是我几天来看到的最大的船。也只有它配称舰，原来这是俄方的炮舰，就停泊在水道中央，船舷的一侧拴着几只小快艇。王干事告诉我，这艘炮舰昼夜守在这里，防止中国人从这里进入黑龙江主航道。原来黑龙江流到这里，围绕着黑瞎子岛分成两股，一般是主流，水大、水深，另一股水小、水浅，称为“抚远水道”，俄罗斯的炮舰把住黑龙江主航道，让中国船走“抚远水道”。看到我们快艇的到来，俄罗斯炮舰上出现了军人。我拿起长镜头望去，只见3名俄罗斯军人在炮塔上拿着望远镜向我们瞭望。我们的军人向他们打起了旗语，看来我们只能到这里了，黑瞎子岛就在眼前，但我们却不能接近，看来只好返航了。

黑瞎子岛上俄方的教堂

本文博主与黑瞎子岛上的钓鱼者合影。

俄方的界碑

几天之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去黑瞎子岛了。朋友李教授一直帮我们联系去黑瞎子岛的事，竟成了。一位俄国朋友给我们办手续，并带我们去。

在我们去黑瞎子岛的路上，俄国的朋友带了一张黑瞎子岛的非常详细的大比例尺的地图，给我们看重新划分的边界在哪里，那上面清清楚楚画了一道红线。我看到那条线又在黑瞎子岛上造出了一个中国的最东端。

一会就到乌苏里江边，到黑瞎子岛要过一道浮桥。我看到军人在检查证件。

这座桥让我理解了黑瞎子岛的战略意义。实际上是理解界江中岛屿的意义，一般而言，两个国家以大江为边界，国境线一般都划在主航道上。江中的岛屿属于哪个国家，似乎哪个国家就有权建桥与岛沟通，这样一来，另一个国家的航行权就受到了限制，就是在别国的桥下航行。像现在我们看到的这座浮桥，每天只是下午才开放。这样从黑龙江到乌苏里江的航行已经受到了限制。

岛上人烟稀少，地势平坦。有农田，有牧场，一派田园景象。我们来到了全岛的最高点，不过是一个小山丘而已。这个制高点的存在，似乎说明黑瞎子岛不全是一个泥沙沉积形成的沙洲，曾经有一个岛，围绕着这个岛形成了这片沙洲。一大片房子出现了，是给大学生参加收土豆的劳动提供的住处。土豆就要收获了，岛上种有大面积的土豆。

一片楼房是原来的军营，现在由于这个岛的一半要还给中国，两国要在岛上开发旅游和贸易区，因此军人已经撤出了。我们看到一个姑娘在遛狗，身上竟穿了一件写着“难得糊涂”的T恤衫。原来她是汉语系的大学生。她告诉我们，她是放假，来看她奶奶。她说她想去北京学汉语。“在那里才能学到地道的汉语。”

在黑瞎子岛，我们没有碰到军人，看到了在草场上悠闲游荡的牛群；看到了重重芦苇包围的一个静谧的湖泊；还有在蓝天云影下垂钓的人；还看到了在土豆田里喷洒着农药的拖拉机；遇到了一个要到北京去学汉语的姑娘……

这是不是预示着黑瞎子岛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