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立
有姐的孩子像个宝
5月5日下午,向老师请假后,张晓凤跌跌撞撞地往家赶。这天,弟弟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学校已经两天不见她弟弟妹妹的踪影。张晓凤急了,疯了似的跑到邻近的三叔家,三叔说,没见到两个孩子。
回到家,摇摇欲坠的土墙屋里还放着两天前张晓凤离家上学时炒的菜。那张用两根长凳和木板搭成的“床”上,13岁的妹妹和9岁的弟弟正相拥着躺在上面。他们身上堆着家里所有的棉被,可棉被下的身子,仍冷得瑟瑟发抖。
“五一”放假3天,张晓凤带着弟弟妹妹插了3天秧苗,当时弟弟和妹妹出了一身汗,她没在意,没想到他们的感冒如此严重。
她到镇上的诊所买了些药,又熬了稀饭让弟弟妹妹吃下。第二天天未亮,张晓凤就起床了,她要赶到学校上课。自从上了高中,离家远了,学习也紧张了,张晓凤就不能天天照顾弟弟妹妹了,她常常希望妈妈能回家,但妈妈要在外面打工挣钱。5年来,在弟弟妹妹心目中,这个姐姐,就是他们的妈妈,也是他们的爸爸。
“妈妈在外面打工挣钱不容易,其实她自己也很苦。”张晓凤完全理解妈妈,因为她看到妈妈和那个叔叔住一间破烂狭窄的出租屋,她就知道妈妈过得并不好:“那房子比我们家里的房子还要窄。”张晓凤说,从那刻起,她不再抱怨妈妈。
她的确已经长大了,都18岁了——从妈妈离家那一天起,她就是大人了。
爸爸是2000年给别人抬预制板摔死的,第二天就是张晓凤9岁的生日。之前好多天,爸爸就承诺在女儿生日那天推豆花吃。一家人为这顿豆花高兴了好久。结果,她生日到了,爸爸却再也没回来。
妈妈带着3个孩子,开始了艰难的生活。张晓凤上初一时,妈妈走了:“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妈妈要出去打工挣钱。”张晓凤拍着小胸脯答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那时,张晓凤13岁,妹妹张娜8岁,弟弟张磊4岁。
三姐弟坚强生活
最初,两个姐姐都要上学,4岁的张磊只得一个人在家玩,张晓凤只好将他锁在家里。自从有一次弟弟一个人在家烫伤手后,张晓凤开始到处托人想办法,她一定要让弟弟上幼儿园。但一听价格,她就没办法了。最后,一家私人幼儿园好心让张磊免费入学,还免费供应午餐。
从此,这个由3个孩子组成的家庭,开始了他们固定的生活模式——早上天不亮,张晓凤就起床喂猪、做早饭,然后叫弟弟妹妹起床,吃完早饭一起上学。弟弟上学晚,她和妹妹得先将弟弟送到幼儿园,提前交给老师,然后再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张晓凤负责做家务,张娜外出打猪草。周末,则是集中洗衣服、种庄稼、办柴火的时间。张晓凤每年喂两头猪,年终全卖了换成学费和生活费。除了每月200元的低保,这就是他们的经济来源。
她永远记得妈妈走后第一年,3个孩子掰苞谷,花了4天才掰完。张磊学着两个姐姐的样子,每次踮着脚掰下一个,就兴奋得大叫:“姐姐,我也能帮你做事了!”渐渐地,张磊不踮脚也能掰到苞谷了。从6岁起,他就和姐姐一起下田插秧、喂猪、做饭。7岁起,他就开始和姐姐一起扛着工具打谷子了。
“这个家全靠晓凤,我们两个老的身体也不好,帮不上什么忙。”张晓凤77岁的爷爷抹着泪,连说这3个孩子可怜又懂事,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还会给多病的他们端点儿去。
初三那年,学校要求每人缴100多元中考报名费,握着家里仅有的200多元钱,张晓凤犹豫了,她想辍学打工供弟弟妹妹上学。班主任急了:“这钱我帮你出,你一定要读高中,将来要上大学,这样才能真正让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
张晓凤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中学,但面对每年1000多元的学杂费,她狠了狠心,将家里两头还未完全长大的猪卖了,还是不够。老师了解情况后,向学校申请免除了张晓凤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上高中那天,张晓凤将家庭的重担交给了10岁的妹妹张娜,嘱托她一定要看好家,带好弟弟。“姐姐告诉我要坚强,不要向困难低头,—切都会好起来的。”张娜永远记得姐姐临走时说的话。
为节约往返40元的车费,张晓凤两周回一次家。在学校,她总担心弟弟妹妹在家里有没有烫着,有没有被电着,有没有饿着。每次回家,她总能看到弟弟妹妹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回家的路,看到姐姐后就立即笑着扑过来。张晓凤决定打电话请妈妈回家,妈妈终于回来了,但待了两天就走了,她忙。3个孩子舍不得妈妈走,但当听说妈妈要去给他们挣学费时,孩子们马上就不哭了。挣学费,已成为3个孩子心中最大的企盼。
她打着弟弟的手,一边打一边流泪
在村民眼中,张磊和张娜很调皮,每次张晓凤回家,都有人找她告状。“呵呵,我就怕他们不调皮,怕他们性格孤僻。”张晓凤说,妈妈才走时,弟弟妹妹很内向、自闭,她就想方设法让他们找乐子。在田野里追逐嬉戏,在家里躲猫猫,在路上逗弟弟扮鬼脸……他们创造着快乐。邻居说,只要张晓凤回家,这个破旧的土屋里就会不时飘出愉快的笑声。
两年前,弟弟上一年级,看中同学一个变形金刚,便悄悄拿回家。张晓凤发现后,从灶前抽出根棍子狠狠地打弟弟的手,弟弟哭着叫妈妈,张娜哭着上来劝。“我最心疼的就是弟弟,可我还是使劲打他,一边打一边哭。他也哭,说从没玩过玩具,同学们都有。我从没这么狠心过,直到他认错,当着我的面将玩具还给同学。”事后,看着弟弟被打肿的双手,张晓凤很想给他买个玩具,可摸摸口袋,她又忍住了。
上学期,老师要求写作文《我的妈妈》,张磊写的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就是我的妈妈,我有两个姐姐,特别是大姐,我和二姐都是她养大的……”当老师在班上读这篇作文时,好多同学眼睛都湿润了。
前不久,张磊还在作文中给姐姐写了封信,但他没打算给姐姐看。“我期中考试没考好,姐姐,如果我期末考试考了100分,能不能提个要求,就是我想吃几块饼干……”
牢记帮过他们的人
现在,弟弟妹妹都在兴隆小学上学,弟弟上三年级,每次考试总是班上前三名,张晓凤有些担心上五年级的妹妹张娜,她成绩不是很好。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弟弟妹妹很开朗,从不因为自己家庭的特殊情况而自卑。
升入高中后,不时有老师将自己孩子穿不了的衣服送给张晓凤,每次,她都高高兴兴全部替弟弟妹妹拿着,即便有的衣服根本穿不了:“等他们长大了就能穿了。”
每次带回旧衣服,弟弟妹妹总是高高兴兴选来选去,从不嫌弃。才进入高中时,有老师送她几箱牛奶,张晓凤一点儿也舍不得喝,全部搬回家,她要留给弟弟妹妹:“他们正长身体,从没喝过牛奶。”其实,她自己也没喝过。
“有一次,我给她200元钱,她转身就给了班主任100元,说要资助给班上另一名贫困生。”川维中学团支部书记朱伟红回忆说。
“要牢记那些帮过我们的人——为我们每人都办了低保的政府;给我们衣服、食物的叔叔阿姨;关心过我们的老师……”张晓凤常常这样教育弟弟妹妹,做人要知恩图报。
张晓凤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自从爸爸摔伤在医院不治身亡后,她就暗暗有了这个想法。
自己将来的大学学费,张晓凤有些发愁,老师告诉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但她又担心自己上大学后,弟弟妹妹怎么办。“等你上大学,我都长大了,你操啥心呢?”张娜冲着姐姐扮了个鬼脸,张晓凤扑哧一声笑了。
前不久,张娜在家喂了10多只小鸡:“等它们可以下蛋了,姐姐每次回家就可以拿几个鸡蛋去学校了。”张娜说,一年前,他们本来喂了8只母鸡,可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张晓凤打算用鸡蛋给弟弟妹妹补充营养的,她自己从舍不得吃。
张娜很高兴,她也能为姐姐做点儿什么了。
(燕子摘自《人物画报》风筝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