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柠檬
门上他安了一个门镜,特意安反了的,他那套卑鄙的伎俩我早已烂熟于心。
于是,父子俩便如同两尾焦渴的鱼儿一样明晃晃地晃动在漆黑的夜
我又听到隔壁传来女人惊天动地的叫床声。
放荡、邪恶、妖娆,对我而言,亦是万劫不复的引诱。
——一个十八岁,血气方刚、发育正常的少年。
应该是一幅很香艳的画面吧?
纠结、缠绕、撞击,种种不为人知的肢体动作构成了这神秘而堕落的一晚。
而隔壁独守一角的少年則疯狂地臆想着,彼端男女两具肉身间发生的种种细节。
尽管那个男人是我法律上的父亲,赐予我灵与肉的血缘至亲。
自从母亲出车祸死后,父亲便常常带各色形迹可疑的女子回家过夜。
他丝毫都不掩饰他对女人的渴望,在一个又一个莫讳如深的夜里,他就像一头绝望的兽,将那些女子绝美的肉体咬啮成一节节支离破碎的呻吟。
他天生该是个征服者,那些女子的呻吟便是给他的最好的掌声。
但是他忘了我,他的独生子,在他的忽略下,我男性的血肉之躯早已挣脱了青葱岁月,即将破茧而出了。
父亲有很多女人。
每天早上起来,客厅里便会出现一个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女人。
她们姓谁名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是女人,并且是漂亮的、风骚的女人。
父亲尤其喜欢风骚的女人。
但喜宝是个例外。
她只是个寂寞的女人。
她甚至还有一点点纯洁。
她和父亲的第一次交锋堪称惊心动魄。
补充一下,身为男性的父亲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专门在闹市区开了一个店面,并且只卖女人的内衣,从欧迪芬到思薇雅,应有尽有。
我敢说他对女人那些贴身的家伙什如数家珍。
而那些或良家妇女或非良家妇女的女人们就是在他的小店里被他引诱上钩的。
父亲对付女人很有一套。
他仅凭借对其三围的目测便可以知道那些女人的床上功夫如何——而且他又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虽然年纪偏大,但对某些女人仍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喜宝第一次来我家,是因为父亲一个极其蹩脚的借口。他谎称她要买的内衣尺码断货,但家里有,让她到家里来取。
于是,她来了。
她全身紧绷地站在屋子的一角,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这个忙里忙外为她端茶倒水却丝毫不提内衣话题的、四十多岁但仍不失为一个美男子的男人在她的眼前陀螺一样地晃动着。
彼时,我正俯在隔壁墙上的小洞旁心怀鬼胎地窥视,我常常这样偷窥,并以此为乐。
父亲在她耳边软言说了几句什么,她放松下来。父亲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仅凭几个眼神和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那些女人心甘情愿地上他的床。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好降服的。
可是她对那件内衣的渴望超出了她对一个陌生男人应该有的防备。
稍后,父亲从里间拿出了一件昂贵的欧迪芬内衣,黑色的,镶有性感的蕾丝花边,几颗水晶的扣子在带子后端熠熠生辉。
父亲一向以内衣的价值来衡量那些女人们的标准,而这件内衣一直束之高阁,没有用武之地。看来,喜宝真的让他动心了。
你试一下。父亲递给她,尺码不对的话,我再给你找新的。
然后,他很绅士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稍后他便会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遁地鼠一样鬼祟地隐在门后,就如同他那十八岁的独生子一样偷窥。门上他安了一个门镜,特意安反了的,他那套卑鄙的伎俩我早已烂熟于心。
于是,父子俩便如同两尾焦渴的鱼儿明晃晃地晃动在漆黑的夜里,偷窥一个女人光裸的心事——一个四十多岁的父亲和他十八岁的儿子。
这幅画面很无耻。
多年后,我这样想。
但是喜宝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人呀。
她确定周围安全了,然后才慢慢地褪下了她的裙子,就像一幅温吞的油画缓慢地堆积在脚边。她的脊背线条优美而迷人,圣洁得就像天山的雪莲。那两条修长的、独一无二的美腿晃花了我的眼睛。
而她那娇小而尖挺的乳房啊,就像两只让人垂涎欲滴的水蜜桃一样挂在胸前,让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去采撷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幕绝美的画面,十八岁的少年头一次懂得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在床榻外还会有如此诸多不可言说的妙处。
这和情欲无关。
但是稍后一个人影的闯入将我纯洁的暇想打碎了一地。
我看见父亲像一头喘着粗气的野猪一样破门而入,他的眼神狂野腥红,我甚至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恶心声音。
这个老男人,已经欲罢不能了。
他将喜宝狠狠地攥住,用力揉搓她的思想和灵魂。
喜宝先是大惊,继而拼命挣脱,她就像一头奋起反抗的小马驹一样,四肢并用地反击。她伸出她尖锐美丽的长指甲抓花了父亲的脸,并用她小巧而结实的膝盖狠狠地顶了父亲的小肚子一下。父亲怪叫一声,猝不及防地蹲下,捂住小腹。
小小的暗房内上演了一场激烈而无声的戏码。
最后,成功脱身的喜宝还不忘记往父亲疼得已然扭曲的脸上吐上一口仇恨的吐沫,继而像一支美丽而骄傲的弓箭一样射了出去。
我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看着父亲颓然地坐在地上,我的心里居然有一种残忍的快感。
自那之后,十八岁的少年便是如此渴望那个二十八岁女人的身体和后半生。
觊觎她的还有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她不会留意,在她经过的那条街道上,常常会有一个少年的身影尾随其后。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歹念,他只是想闻闻她身上的花香。
渐渐的,我知晓了她的一切。
她也是有深爱的男人的,那个男人,高大清冷,眼神薄凉。
她爱他深入骨髓,但是他却即将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夫。
清丽如她竟也陷入了这样一个恶俗的故事里。
在他结婚的那天,我看到她躲在花车的后头哭得肝肠寸断。
满天绚丽的烟花衬托得她的泪眼就像一口干涸的月芽泉。
她失魂落魄,我比她更加失魂落魄。
夜半,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仍旧失魂落魄。
空空的啤酒罐堆了满地,那是一个少年无法向外人言说的怅然心事。
父亲去临城办事了,要明天一早才能回来,否则我也不会如此肆意妄为。
醉眼朦胧中,我看到客厅的门打开了一条线,如同一道极光劈开了漆黑的世界。紧接着,一双白如莲藕的赤脚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
“呯”的一声,来人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条件反射般的跳起来。高高在上地站在那个跌倒的人的面前,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乳房丰盈的诱人乳沟。
她惊诧的目光上移,是一对清丽但不太清醒的眸子。
是酒醉后的喜宝?
我大脑里的血呼的冲上了脑门。
她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的?
但一切已容不得我多想,因为她已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我的腿,泪眼含着乞求: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十八岁少年的脑袋里似乎已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消化这个问题了。但惟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身了——那个抛弃她的男人。
她如同一条藤蔓一样软绵绵地缠住我,整个身体散发着倾国倾城的芳香。
我崩溃了,在她的诱惑下。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是不会有什么自制力的。
何况是在这样美丽的女人面前。
不,她不是女人。
她是个妖精。
我该感谢这个妖精,是她将在性事上懵懂无知的我开发成一个所向披靡的饶勇斗士。
那一晚,我愿意倾其所有去换取,只为留住她娇柔的呻唤。
午夜时分,我们都已清醒。
我说,我娶你吧。
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我,忽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我恼怒,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她笑得眼角流出泪来。
你才多大呀?小屁孩儿?我还来不及发火,她已从床上起身,光着身子走向阳台,女人的裸体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妖娆。
知道我怎么会有你家的钥匙吗?是你父亲给我的,他说他想和我上床。
……这可真是一个笑话!
我面无表情地想。
……这女人可真是贱啊。
她只是想在这样一个绝望的日子里用一具男人的身体把自己从绝望里打捞上来,那个男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论是四十岁的父亲还是十八岁的儿子。
我瞪视她,久久、久久、久久的。
然后夺门而出。
十八岁少年的尊严在倾刻间被践踏得支离破碎。
我在外游荡到第二天黄昏才回到家里。
在街口,我看到有警车的红灯闪烁,警戒线的旁边有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
一种乌黑而不祥的预感,像一群扑棱棱的乌鸦一样罩住了我。
我拨开议论纷纷的众人,向楼上发足狂奔。
在浴室的浴缸里,我看到喜宝面色青紫地飘浮在水里面,脖颈上有深紫色的掐痕。
一个警察在我身后不耐烦地说:是强奸未遂,杀人灭口。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喃喃地说,是我杀了她,我爱上了她,她却爱着别人……
父亲去看望我,短短几天,他就仿佛老了十几岁。
任我如何的逼视,他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知道是他。
在浴室里我看到了他经常抽的那个牌子的半截香烟。
只是这样的结局,是我们三个人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只是喜宝,你知道吗?
我说的是真的。
我是真的。
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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