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的利用者

陈抗行

所谓垄断的利用者，就是指善于勾结垄断者获取私利的一类市场主体。他们通过市场寻租、通过官商勾结，在攫取巨额财富的同时，也一步步蛀空其赖以生存的资源体系

《西游记》中的取经队伍是一支相对高效的团队，但他们的高效也只是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我们的理由是：西天取经当初计划的是二三年，结果却花了十四年，远远超出预期。

当初拟订取经计划时，决计没有想到竟要十四年之久。那么，如来当初提出取经动议时，他疏忽了哪一点呢？仔细想来，倒并没有被忽视之处，不过，我们发现有一个因素，如来可能估计得不够充分。那就是：西天一路上，妖魔鬼怪着实太多了，而且他们一个个都着实厉害。孙悟空每除掉一个妖怪，都要耽搁许多辰光，所以，八十一难总计起来，就费了数年光阴了。

西天路上的妖怪为何似乎特别厉害呢？这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有强硬的后台，有一定的背景。而且那些让孙悟空吃够苦头的妖怪，多半身边都有各类神通广大的“宝贝”。如太上老君身边的金、银两童子下凡作怪，偷来主人葫芦、绳子等五件宝贝，每一件孙悟空都抵挡不了。观世音菩萨花园池内的金鱼，将一朵未开的菡萏花蕾，被其运练成兵器，也是威力无比。

所谓一物降一物，对于“宝贝”的内部技术和程序，孙悟空一无所知，自然就无法破解。事实上，能够破解各类“宝贝”威力的技术，都被其所有人垄断着。并且，各类“宝贝”威力之大小，基本上也有规律可循，就是和“宝贝”的主人在天界的地位成正比。

政治地位越高，他的“宝贝”就厉害。因为地位越高，他掌握的公共资源就越多，手中权力越大，身边的普通物件威力就越大。可见，“宝贝”的威力，背后即是其依靠的公共权力。

那些厉害的“宝贝”，其实是被天界诸神所各自垄断的公共权力。《西游记》一书，多是用公共权力作支撑的垄断者。了解到这一点，我们就知道，悟空别说有七十二变，就算有七百二十变，大概也奈何不得。正是天界存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垄断者，所以，即使是如来、观世音这般全知全能，对其效率也不能作过高之评价。

所谓垄断的利用者，就是指善于勾结垄断者获取私利的一类市场主体。《金瓶梅》书中的西门庆、张二官等，即可以視为垄断的利用者。他们通过市场寻租、通过官商勾结，在攫取巨额财富的同时，也一步步蛀空其赖以生存的资源体系。

毫无疑问，《金瓶梅》叙述的就是垄断的利用者如何通过市场寻租为一己攫取巨额的财富。书中有这样一条“生物链”：从西门庆到蔡太师，再从蔡太师到最高垄断者皇帝。蔡太师之流一手遮天，他的“空名告身付”，乃是“朝廷钦赐”。朝廷用人制度在金钱面前形同虚设，封建等级被金钱彻底摧毁。这种来自最高层的自行败坏，表明垄断体系中已开始失去自我调节的能力，已没有一个能人或集团来缓解危机。

《金瓶梅》与《水浒传》叙事背景相同，都在北宋徽宗年间，都是借宋喻明，都反映垄断阶段的末世衰变之象。这时，垄断市场在利用者和挑战者合力作用之下，不断受到冲击、侵蚀。接下来，当维持秩序的权威一经消失，便没有人再遵守游戏的规则，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又将陷入动荡和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