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娱乐

程西泠

“无间道”来了，“大傻”走了

在眼下这个“无间道”时代，我们失去了好与坏的标准，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也太多了

“大傻”在银幕上死过很多次，这一次却是真的了。8月27日，“大傻”成奎安因罹患鼻咽癌，在香港浸会医院去世，享年54岁。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很多城镇的街角，经常会传出霍霍哈哈的喊杀声，那是大大小小的录像厅里在播放港片。内地多少70后和80后的电影记忆，是从这些设备简陋、光线昏暗的录像厅里开始的？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止周润发、万梓良、李修贤这样的正面英雄，还有成奎安、徐锦江这些大反派、大配角。

1983年，成奎安在《吉人天相》中首次出演“大傻”一角，因为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大傻”这个绰号也就伴随他一生。他从影34年，演了一辈子戏，参与拍摄过上百部电影，无一例外，都是配角。同时代有一批这样的永远的配角：吴孟达、午马、许绍雄……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香港，一个庞大的金钱帝国，制造出来的完美偶像太多，聚光灯永远都打不到“大傻”成奎安的身上，只有在自家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人们才会把他搬出来吓唬孩子：再捣蛋就把你丢给安叔！他与风华绝代的刘德华不同，刘天王是完美的：荣耀无限，风光无限，德行完美无缺。

在娱乐时代，名人的隐私无限刺激着人心，人们对它的好奇心似乎大于对宇宙的好奇心、对科学和哲学的探求之心。我们很容易就能知道，“大傻”不仅长得像打手，而且在从影之前真的做过打手、进过班房。后来“大傻”从良，在生活中是个酷似坏人的好人：性情谦和，行侠仗义，广结人缘，一肩挑起供养一家四代的重任，力行慈善，当过村长，参加过议员竞选；同时又是个职业的赛车手，虽然没有登顶夺冠的经历，可历年的成绩，也算是职业车手中的一流了。但这些，并没有给凶神般的“大傻”增添任何内涵或光彩。而且这些“隐私”，都不及一个章子怡的婚恋故事来得绵延持久。

前几年，成奎安又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给湖北枝江大曲做广告。说实话，让人有些不忍心。银幕上曾经的凶神恶煞，怎么跑到酒厂做起了推销员？转念一想，连当年的徐锦江，那个总演三级片的“淫邪家伙”、曾经和舒琪演过对手床戏的香港演员，如今也要在张纪中的新片《西游记》里饰演憨厚老实的沙僧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还听说，另一位总在三级片里出演“色狼”的曹查理，其实一直过着祥和传统的家庭生活。

“大傻”的时代，银幕上忠奸分明，无论好人坏人，都按照自己的原则，活得干脆利落，不像后来的《无间道》，黑白界限彻底模糊了。在眼下这个“无间道”时代，我们失去了好与坏的标准，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也太多了，于是产生了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以及“造谣者”。

以往内地影视作品塑造的反派恶人形象，大多来自阶级敌人。比如《地道战》里葛存壮饰演的“猪头小队长”。他们的恶，符合阶级斗争时代人们对于敌人的想象。当然，我们今天已经难以接受、不免质疑的是：编剧导演何以把他们设计得那么愚蠢？如果“鬼子”真的那么愚蠢无能，我们的抗战为什么要熬上8年？那时候信息封锁，人们喜欢简单对立的事物，不善于独立思考问题，偷懒地选择了姑且信之，倒也不足为奇。如今，编导们的思维还不与时俱进一下、逻辑进化一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前一段热播的国产电视剧《我的兄弟叫顺溜》，中间有段戏讲新四军六分区司令陈大雷率领的新四军一部与日军对阵，日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于是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如果稍微尊重一点历史，编导就该知道，二战期间日军只在和火力强大的美军作战时使用过自杀性攻击。这种为了抬高英雄、打击反派的失实编造，不仅拙劣，而且无形中误导了许多观众，甚至可以说是愚弄了部分观众，此举可比“大傻”这种面恶心慈的“反派”来得不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