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蟹军团爱情长路

赵旭雨

在浩瀚的印度洋东部，有一个叫作圣诞岛的岛屿。它归澳大利亚所属，这座远海孤岛周围被200米高的断崖所环绕，面积约137平方千米，距北方的爪畦岛360千米。该岛上的居民约2 500人，大部分人从事采掘磷矿的工作。圣诞岛面积的2/3覆盖着热带雨林，在森林中，居住着15种陆生螃蟹，其中包括重达3千克的大盗蟹，还有大约1.2亿只红蟹。

螃蟹领地

红蟹像行军的大部队一样，布满在圣诞岛上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在繁殖的季节里，它们会像一道红色的浪潮一样覆盖了圣诞岛。与其他分布在印度洋和太平洋海域的螃蟹不同，红螃蟹只生长在圣诞岛上。对于它们的这种地域偏爱，到现在仍然没有合理的解释。

红蟹的食物以落叶为主。不过，在迁徙过程中，它们也会从树枝上切取绿叶来吃，甚至还吃树皮。每年年末雨季来临的时候，第一场雨水将红蟹从睡梦中唤醒，它们不约而同地从洞中蹒跚走出，呼吸新鲜潮湿的空气。这时，如果你走在圣诞岛上植被茂盛的地方，会听见“沙沙”的声音，那就是红蟹“散步”的动静。红蟹开始从内陆雨林迁移到海边繁殖，庞大的蟹群形成一股红潮。当它们穿过雨林后，地面一干二净，所有的树叶、果实和花朵都被吃掉了。据推算，在圣诞岛，每公顷土地所有红蟹的总质量达到1 000千克，它们能吃掉并消化许多落叶。其粪便，又成了滋养树木的肥料，而且它们常在树根处挖掘巢穴，疏松了土壤，有利于树木的生长。红蟹对养分相对贫乏的热带雨林中树木的生长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而它也从树木的落叶中得到了生存所需要的食物。这样，红蟹与热带雨林就形成了一种互为依存的生物链。

在干季里，树木由于缺水变得稀疏了，少了树荫，湿度变低了，螃蟹都躲到了洞里，落叶在地上堆积起来。螃蟹们可以躲在洞里存活数个月，它们的洞口一般塞着枯叶。不过它们不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它们不会放过非洲蜗牛和死了的海鸟，有人看到一只螃蟹嚼着一根雪茄头，另一头还冒着烟。

爱情之路

每年的11月份，圣诞岛进入了雨季。此时，蛰伏在洞穴里的红蟹，似乎听到了爱情的召唤，它们走出洞穴，爬向海边去搭建爱巢，寻找配偶。从红蟹的栖息地到海边的沙滩，是红蟹寻觅爱情的必经通道，也是一条充满凶险的艰难旅程。进行的方向没有路标，它们全靠对大海温度的感觉辨别方向。由于它们躲避障碍物的能力较差，所以不管是住宅，还是停放的汽车，一律跨越。从巢穴到海岸，距离是不一样的。最短的一个星期左右可以到达，最长的需要20天左右。

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红蟹、像一块移动的红地毯。它们趁着清晨的阴凉，从树林出发，蟹脚掀动树叶的声音，如一阵疾雨掠过树林。

当红蟹们爬出树林时，赤道的烈日已经等候它们多时了。它们仿佛一下子就进入了50多摄氏度的烤炉里，毒辣的太阳光迅速地蒸发着它们身上的水分。为了不被烤干，它们加快速度向海边爬行。但是，那些体质差的老、弱、残蟹，却无法经受这种“烤”验，暴晒使它们的身体迅速脱水，它们再也无力爬行了，只能带着对爱情的渴望，永远搁浅在了通往海滩的路上。

活下来的红蟹们，仍不能松懈，因为它们马上就会迎来下一个生死考验：那是几条运送矿石的铁轨，横亘在它们前行的路上。这些发着亮光的铁轨，在太阳的烘烤下，可以达到80摄氏度，从上面经过，无异于是经受炮烙之刑。所以，红蟹们跨越这些铁轨时的速度一定要快，而那些腿脚不利索、爬行速度慢的红蟹，则会被烙得直冒烟。每次蟹经过铁轨，都会在附近留下大量红蟹的尸体，而每只死去的红蟹，头都朝着海滩的方向，它们的身体还依然保持着爬行的姿势。

经过铁轨后，海滩就只有百米之遥了。但它们还要穿过一条高速公路。命运好些的红蟹，逢路上无车经过，就算顺利过关了。而总有一些命运差的，会被碾在快速行驶的汽车轮下。每年迁徒的季节里，总有成千上万的红蟹被碾压之死，黑色的路面上，红蟹们用生命涂画着一片片悲壮的红色。

据统计，每年都有超过100万只红蟹，长眠在这条爱情路上。

致命蚁酸

炎热的天气，公路上飞驰的汽车，对迁徙中的红蟹威胁很大。其实，在岛上还生活着一种红蟹杀手——黄蚂蚁。

圣诞岛国家公园的研究人员发现，一些树林在以前曾是红蟹奔向海边的必经之路，但是现在却见不到红蟹的踪影了。研究人员认为，虽然这种黄蚂蚁并没有刺或是很坚硬的钳子，但是体内却储藏着一种毒性和腐蚀性很强的蚁酸，它们通过腹部一个可以调整方向的喷管，向外喷射酸液，而且还是集体喷射，令红蟹防不胜防。

红蟹的背壳虽然很坚硬，但对如潮水般的蚂蚁却毫无防守能力，尤其当它们在迁移途中，经过黄蚂蚁巢穴时更是岌岌可危。研究人员还发现，不少红蟹因为眼睛被黄蚂蚁的蚁酸弄瞎了，行动会立即迟缓下来。这些被黄蚁弄死的红蟹的眼睛和嘴都呈黑色。研究人员推断，黄蚁可能是从红蟹的嘴和眼睛等比较柔软的部位开始发起攻击的。

为爱决斗

经历了5至7天的迁徙，大个头的雄蟹作为“先头部队”，率先抵达海岸。这些雄蟹浸泡在海水中，补充盐和水分。海边的水域都被染成了红色。

之后，雄蟹在水边挖掘舒适的巢穴，恭候姗姗来迟的雌蟹。掘巢穴时，雄蟹用其步足进行，然后像推土机似地将泥土推出来，再用螯钳把泥土筑成巢。巢穴长15厘米至1米，深度约10至35厘米，就这样的巢穴每平方米有一至二个。

在热带雨林中，雄蟹绝大部分并不争斗，然而在海滩上，为了迎接吸引雌蟹的到来，经常发生一些争斗。大部分形体大小相近的雄蟹争斗可持续长达十多分钟。

交尾后雄螃蟹重新启程，返回内陆的栖息地，在那里呆到第二年的这个时候。

雌蟹交尾后在穴中呆大约2周，从交尾后约3天时间内可产约10万粒卵，雌蟹将卵粘附在腹部，等待卵的成熟。月圆之夜即将来临时，也就是到了涨潮的时候，雌螃蟹聚集在海滩上。在密集一些的地方，1平方米大约会有100只雌螃蟹，水漫过来时，它们就张开腹部产卵。在一切恢复正常之前，岩石和礁石都被这些雌螃蟹染成了红色。它们要在那里呆上5～6天，产完卵之后，它们也会动身回到内陆地区。有些母蟹由于入水太深，会在产完卵后来不及返回陆地而死亡。

幼蟹回归

无数的卵在海里形成一片红云，蟹卵随水漂流，经过25天左右，慢慢孵化成小蟹。这些小东西不大像螃蟹，倒有点像虾，它们一般附着在水藻等海洋植物上，过着漂浮的生活。此时，海岸上又会呈现出一片红色，因为这些大眼幼体又都聚集在海边，经过数日后再次蜕皮，最后变成只有5毫米甲壳宽的幼蟹。然后，这些幼蟹便爬上岸来，开始向热带雨林艰难地爬行。

数百万只小蟹成群结队地涌向它们父母生活的森林。地面上爬满一层厚厚的无数的幼蟹，既要忍耐着干燥的天气，又要爬越许多障碍物，这一场景又像一大块红色的地毯铺在地上，慢慢向前蠕动。它们爬过居民区，穿越门窗，经过洗手间，翻过院墙，爬得满地都是，最后进入森林里去。不过对这些小螃蟹来说生命是不确定的，它们可能被汽车压死，被苍鹭和画眉吃掉，所以它们必须设法躲到隐秘的地方。

每当这些小红蟹回到岸边的时候，马上会得到当地人的呵护。岛上的自然保护中心会派出重兵在它们经过的路上放置警戒标志，有的地方甚至封路。小红蟹也很“领情”，尽情、毫无顾忌地爬上公路。远远望去。整条路就像一条滚动着的红色传送带。当红蟹拥进市区后，整个地区会变成一片涌动的“红浪”，并伴随着摩擦地面的“嗤嗤”声。为了保护这些小家伙，人们不得不绕道上班，甚至要放弃出行。

但奇怪的是，并不是每年都能看见幼蟹登陆。近些年来，研究人员发现，在这个地区的生物链中，有一种鲸鲨，当蟹卵变成磷虾大小的蟹苗时，鲸鲨会以它们为食，一次能吃掉数万只小红蟹。此外，各种海鸟也是小红蟹的杀手，它们聚集在红蟹苗漂游海域的上空，成群结队地啄食小红蟹。每隔10年，才会出现一次大批的小红蟹游回到圣诞岛岸边登陆上岸。

保护红蟹

直到1888年，圣诞岛还只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岛，无人居住。然而，由于人们发现岛上有贮量丰富的磷矿，这一切全部改变了。当地已有几种动物灭绝，并且伴随人类的到来，一些外来生物也被引了进来，对当地物种的生存构成了威胁。岛是四分之一的雨林由于开采磷矿而遭到破坏。幸好当地人没有忽视这一切，现在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国家公园，并且还计划引入旅游业来代替目前的经济支柱磷矿业，无疑，岛上的红蟹是很好的旅游资源。圣诞岛的生态系统的存亡完全依赖于土地开发者所采取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