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

吉云中

1，公路上日

青山。峡谷。蜀道。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一辆奔驰的客车。

车厢内。一对青年夫妇相依坐在窗口。男的身体结实、健美，他是国家举重队运动员厉大牛。女的明眸皓齿，肥大的民警服也遮不住她那腆起的肚子，她叫姜敏娟。他们向外眺望着，脸上激荡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姜敏娟问丈夫：“大牛，你打算啥时归队呀?”

厉大牛：“我经过特批才回来的。等你生了孩子，我立刻归队!”

姜敏娟莞尔一笑，说：“嗯，这才像话。距奥运会开幕还剩八十多天，不要让人觉得是我拖你后腿。哎，到时你得抱块金牌回来。给宝宝留个纪念噢!”

厉大牛笑了，“老婆，世界上有近七十亿人口，高手多得很，金牌却只有一块。我肯定尽力去争取，不过，你的期望不能太高啊。”

姜敏娟娇嗔地瞅了男人一眼说：“没出息，一点底气都没有!”

大牛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家顾拜旦说过。奥运重在参与，而不在索取。不过，你放心，也许我会给你一个意外惊喜的!”

车厢另一侧座位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款酒后微醺地仰靠在靠背上。他那油光滑亮的脑袋随着行车的簸动而毫无顾忌地摇来晃去。他是太平洋公司老总叫宋善官。他身旁坐着随从蒋二小。此人三十左右，生得精瘦，眼珠灵活。显得精明干练。他轻轻地捣了捣他的上司，递上香烟，讨好地打着了火说：“宋总，这里的山路弯弯多，抽支烟提提神，小心颠着。”

正说着。山道转了个弯，路面中间突然出现一块巨石。司机猛地踩刹车，宁善官一头撞在台湾商人钟爱华座位的靠背上。

钟爱华吃了一惊，调头看了宋善官一眼，笑着说：“先生，行车不能打瞌睡，小心伤了头。”他明显是外乡口音。

宋善官用夹生的英语回答：“烧尔歪，烧尔歪。”同时把手中的香烟递上，“来，抽一支。”

钟爱华婉拒：“先生，在台湾，公共汽车内是禁止吸烟的。不知道内地有没有这样的规定?”

宋善官尴尬地笑了，折断烟说：“对对，不抽，不抽。”他把烟揉揉，抛出窗外。

司机跳下车，抬头看看山，围着石头转一圈然后喊：“各位旅客。请下车帮我把这块石头搬搬家!”

车上，厉大牛正在小声地询问妻子情况。姜敏娟轻轻推开他的手。嗫嚅道：“不怎么样。你快下去看看，司机正叫人帮忙呢!”

厉大牛跳下车。看见横在路中央的那块大石头四五个人都弄不动。他上前分开众人说：“大家让开，我来试试。”人们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司机笑了：“小伙子，你以为自己是头牛啊?这块石头有三百多斤重，你能搬得动?”

厉大牛谦虚地：“试试看吧……”说着脱去外衣，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他下蹲，运气，把石头抱在胸前，鼓起嘴巴，憋红了脸，向前挪动几步，把石头搬到路边，再用力一蹬，石头顺着路坡砰然滚下路基。

众人喝彩。

大牛拍拍手上尘土，披上衣服，憨憨地笑着对大家说：“上车吧!”

司机吃惊地睁大眼睛说：“哎唷我的妈呀!这家伙力气比牛还大。啧啧，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大家上车坐定。汽车重新启动。

和厉大牛并排座位的钟爱华探过身子问：“小伙子，怎么称呼?你的力气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叫厉大牛，是举重队的。先生；您是南方人?到这里来旅游还是办事?”，“我叫钟爱华。父亲是三川人。我在台湾出生、长大的。这次来三川。主要是寻亲，顺便考察投资环境。我和二叔从来没有见过面，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这次寻亲之路好比大海捞针……”他面露难色，显得十分焦虑。

厉大牛说：“先生，你别急。要说寻亲，我老婆在公安系统工作，也许能帮上忙的。”

姜敏娟：“应当没问题的。钟先生，您把有关情况留给我，我可以请所里帮您查一查。一旦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您。”

钟爱华高兴极了。他随手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有关情况以及联系电话，然后撕下来交给姜敏娟：“小姐，请您帮忙。敢问您的尊姓芳名?”

“我姓姜，名叫敏娟，是四方镇派出所民警。外地人到派出所寻亲的事我们经常遇到。只要在本县范围内，我想应该不成问题。您等我们通知好了。”

2，川县宾馆夜

华灯初上，川县宾馆内一片繁忙景象。

小包间里灯红酒绿，杯盘狼藉。参加宴会的七八个人喝得像红头蜈蚣，说起话来舌根发硬，嗓门加倍。

其中一位气宇轩昂的角儿是分管文教的王保权副县长。他拍了拍宋善官肩头，略带醉意地说：“宋总，你们公司的情况，之前我已经和在座几位头头打了招呼。这次希望小学工程，意向由你们太平洋公司承建。但是……”他故意停顿一下，手指敲击桌面说，“要按规定程序办事，该办的手续一项都不能少。特别是工程质量，来不得半点马虎!”

宋善官说：“王县长。我们太平洋公司是有资质的大公司，承建你们三川县大大小小的工程也不是头一回。至于工程质量，请领导一百个放心。凡是我所经手的工程，不怕房子倒，就怕倒不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讲。

王保权吃了一惊。

在座的头头们也大惑不解：“宋总。这叫什么话?”

“嘿嘿，时代在前进，现有建筑再过几年肯定落后。到除旧更新时，不动用炸药包就怕倒不了。”

小包间里一阵哄堂大笑。

王保权严肃地说：“宋总，这样的玩笑开不得。我们共产党干部要对人民生命财产负责。尤其是希望小学工程，关系到培养下一代的百年大计，决不能视同儿戏!”

宋善官大拍胸口：“王县长。我知道这所希望小学是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上面争取来的。我绝对对您负责，也对在座的各位领导负责。今后如果出现工程质量问题……”他滑稽地用手抹了一下脖子。“提头相见!”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王保权的手机响了，他起身举杯：“今天到此为止。来，预祝大家合作愉快，干杯!”

众人：“干!”

“各位，恕不相陪，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王保权两手向下一按，“大家原地不动，喝个不醉不归!”说着，脚下打飘地离开小包间。

宋善官向蒋二小使了个眼色：“二小，王县长醉了，你送一程。”

二小会意地点点头，随后追了出去。

宋善官神秘一笑：“县长大人手机响了瞧都不瞧，看来是暗号照旧，早有预约!”

“你不知道，王县长没有小蜜。他惧内有名。晚上回去迟了，是要跪搓衣板的。”在座的几个哄笑起来。

3，宾馆外夜

蒋二小追上王保权，说：“王县长，您的包落在包间了。宋总叫我拿来递给您。收好。”

王保权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二小说：“刚才你忙着为大家斟酒，我倒忘了问你名字。你叫——”

“我叫蒋二小。今天有幸结识您，请您今后多关照。”

王保权反手接过那黑包，似乎为了加强记忆地说：“噢，你叫蒋二小。好说，好说。”

4，三川妇幼医院

产房里传出一阵紧似一阵痛苦的呻吟和嚎叫声。

产房外廊道里，厉大牛紧张而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产房里传出婴儿啼哭声，厉大牛冲到门前又强忍脚步。

不一会，走出一位护士，她笑盈盈地对厉大牛说：“恭喜你，夫人生了个男孩，八斤，母子平安。”

厉大牛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紧握双拳徐徐下跪，仰天大叫：“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护士连忙制止：“嘘!”

产车从产房推出。厉大牛紧随其旁，疼爱地看着脸色泛白显得十分疲惫的妻子。他们相视而笑，甜蜜而幸福。来到病房，厉大牛把妻子抱上床。

姜敏娟急切地说：“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厉大牛把襁褓中的小生命抱给妻子。

姜敏娟故作不高兴地说：“小东西，活像你老子，丑八怪!”她顺手从枕头下抽出一块印有奥运五福娃的花方巾对厉大牛说，“给儿子裹上这个，让奥运吉祥物保佑儿子一生平安!”

厉大牛傻笑着，笨手笨脚地把花方巾往儿子身上裹。婴儿不配合地手脚划动，竟然从襁褓中挥出右臂。厉大牛有所发现地“咦”了一声。

女人吃惊地问：“怎么了?”男人指着孩子的肩头说：“你看。这是什么?”

女人看后扑哧笑了：“大惊小怪!这是胎记，预示咱们孩子长大后右臂力大无穷!”她亲了亲儿子说，“宝贝，将来当个拳击运动员。如果爸爸欺负妈妈，你就挥拳把他打趴!”

病室里传出一阵笑声。

厉大牛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包糖果向各个病床上送。

又一个产妇推进病室。厉大牛退出。

5，病房

厉大牛拎着一袋水果走进病房，对姜敏娟说：“我问过医生，她说可以喂奶了。别把儿子饿坏了!”

姜敏娟坐起身，把儿子抱在胸前，缓缓解着衣襟。逆光中，她端庄娴静，像一尊圣洁的女神。宁静肃穆的气氛中，婴儿在母亲的胸前拱奶，洁白的胸脯上渗出像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初乳……母亲亲吻儿子稀疏的黄发。

孩子突然尿尿了，初为人母的姜敏娟显得手忙脚乱。

主题音乐《生命》随之而起。(叠印)：清澈的山泉叮咚作响：潺潺的小溪绵绵不息；奔流的江河波涛澎湃……

音乐戛然而止。画面上寂静巍峨的群山，倏然一声惊天裂地的巨响，群山晃动，山体塌方，烟雾飞扬，天昏地暗……

赫然框出片名：汶川大地震

字幕：谨以此片深切悼念汶川大地震中的遇难同胞

字幕：公元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6，病房日

一切都在剧烈地晃动。墙皮和天棚上的吸顶灯一起坠落：吊瓶悠来悠去；墙壁倾斜、开裂；窗户玻璃乒乒乓乓四处飞溅。病床在地面上滑动，吱嘎作响。产妇们惊惶失措的哭叫声，物体撞击声，玻璃器皿落地碎裂声以及杂沓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姜敏娟本能地把宝宝护在胸前。

厉大牛护住女人，屋顶坠物击中了他的头部。他扑倒在地，奋力推掉重物，血流满面地爬起身，大喊：“大家保持冷静!赶决逃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敏娟，快抱娃下楼!我要帮助病人转移!”说着把床头的手机往儿子襁褓里一塞，“护好娃，快走!”

女人点点头，她一手抱紧孩子，一手扶墙跌跌撞撞向门口冲去。在出门的刹那，她心酸地回头望了男人一眼，凄楚地喊：“大牛。我在外面等你，我们生死不离!”

7，门诊大厅日

姜敏娟混在逃生人群中跑出门诊大厅。慌乱中，她忽然发现医院大门口的围墙下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双手护头，惊恐地哭叫妈妈，身后围墙摇晃得快要垮塌。姜敏娟急忙放下怀中婴儿，奋不顾身地扑到小女孩身上。这时围墙倒塌。升腾的尘烟淹没了她们的身影。

门诊大厅跑出一名中年妇女。她哭喊着孩子的名字：“小红!小红!”她低头发现地上一名婴儿，随即弯身抱起，环顾四周都是慌慌张张的逃生人群，并无人寻找孩子，于是她也不再等待，一面继续喊叫小红，一面急匆匆地向大门外跑去

门诊大厅陆陆续续地跑出轻病员和一些用担架抬着的重病员。厉大牛身背一位伤员往门口冲去。

这时门诊大厅出口处的雨棚被震得摇摇欲坠；一头连着墙，外面这头正在垮塌，眼看就要覆盖这生命通道。

厉大牛把背上的病人往从身旁经过的担架上一放，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向上托举。擎住了下落的雨棚，高声喊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人们惊讶他有如此神力，快速从他身边通过。他像一铸钢筋铁骨的大力士，拼尽全力撑着那水泥预制板块……他头上青筋暴出，汗水夹着血水吧嗒吧嗒直往下流。厉大牛的两腿开始发抖，眼珠突出牙关咬紧。当院长带领最后一批病员从里面撤出时，厉大牛双手向后一推，滚下台阶，昏厥过去。

人们连忙用担架把他抬出院外……

8，三川小学日

教学楼剧烈摇晃嘎嘎作响。楼上的学生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冒着纷飞的砖瓦惊恐地向楼下逃生。

9，三楼教室里日

谭老师声嘶力竭地指挥学生。当教室里学生快要逃完时，谭老师回头一望，猛然发现有四个学生躲避在一张课桌下，其中两个人的身体还露在外面。这时屋顶正在下落，谭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双臂趴到课桌上，用他那宽厚的身躯护住桌下的四个孩子。

10，楼下操场上日

以班级为单位正在集结。二年级班长林阳光在班主任向老师身旁清点人数。向老师稚嫩的脸上急得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数完人数，立即返身向大楼跑去。林阳光毫不惧怕地跟在后面。

11，二楼拐角处日

林阳光发现一个同学被一堆墙壁碎砖压在身上，正在呼救。他搬去几块大水泥块，又扒去碎瓦砾，然后背起同学跌跌撞撞地往楼下逃生。他把同学背到操场上放下，用那双机灵的大眼睛朝队伍里扫了几眼，复又转身向楼上跑去。

12，二楼教室日

林阳光看见向老师正在试图搬开一张损坏的课桌，解救压在下面的学生。林阳光手疾眼快地抓起身边一根砸坏的桌腿，他把桌腿插入破桌下用肩一扛，帮助向老师救出他的同学。正在这时，又一次余震袭来，屋顶坍塌下来。向老师眼看来不及逃生，她双手奋力一推，将两个孩子推到室外走廊上。而她却被砸倒在室内的废墟中。

林阳光在走廊里也被碎瓦砾掩埋，后侧脑被砸伤血流不止。他用力把身旁同学椎出瓦砾。接着自己也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望着身后倒塌的教室，哭丧着嗓子喊了几声向老师，见没有回应，只好背起受伤的同学一瘸一拐地逃出那摇摇

欲坠的教学楼。

13，川县监狱日

大地在颤抖。开裂的牢房前，狱警打开牢门放出所有在押犯人。

另一边倒塌的废墟中，几名狱警正在抢救一名被水泥板压住的犯人。

那名犯人喋喋不休地嚎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们不要救我，我犯的是重罪，命不值钱，让我死了算了!”

一位中年狱管回答他：“不要叫了!你不会死的!挺住，我们一定把你解救出来!”

余震不断。

忽然，中年狱警弟弟跑到倒塌了的围墙边哭喊：“大哥。快回去，宿舍楼倒了，爸爸妈妈大嫂和孩子都在里面，快去救救他们吧!”

现场狱警们为之一震。

片刻犹豫。中年狱警眼含泪水朝宿舍方向下跪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然后站起身，擦干眼泪对其他几位狱警说，“尽快把他救出来。再去救家属楼里的亲人!”

被压住的犯人又嗷嗷地叫：“哎哟，疼死我了!求你们让我死吧!我真的不想活了。难道你们亲人不比我重要?你们何必为救我而舍弃自己的亲人?为什么啊?为什么?”

中年狱警义正辞严地回答他：“这是我们的岗位。不让一名在押犯逃跑是维护法律的尊严：不让一名在押犯死亡是对生命的尊重!”

中年狱警的弟弟哭着走了。

犯罪嫌疑人终于被解救出来。他感动得嚎啕大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救他的狱警们磕了三个响头。

所有从牢中放出来的在押犯也整齐划一地长跪不起，泣不成声。

14，川县青年大会日

横幅“五四青年庆祝会”在摆动。

主席台上，主持人拿着话筒惊呼：“地震了，大家快向外撤!”

会场秩序大乱，人挤人、人推人簇拥着向安全出口外跑。

突然轰隆一声大屋顶陷塌，烟尘笼罩了整个画面。

15，会场外面广场上日

人们呼天抢地召唤着亲朋的名字。侥幸逃生者惊恐万状，有的全身颤抖站立不稳，有的相互紧抱、嚎啕大哭。

这时，一位县领导站在广场中间，拿起话筒喊：“大家要镇定!”他的话音刚落，余震袭来，对面山体滑坡像洪水一样的泥石流翻滚向前。把一排排高楼像多米诺骨排那样接连冲倒，巨大的声浪和灰尘直扑广场上空。

县领导停顿一下，激动地说：“同志们!我们遇上地震了!大家要镇定!已经逃出来的人要蹲下或趴下，防止二次伤害。县公安、武警已经全面出动，抢救会堂里被掩埋人员。大家知道，我们这里四面环山，现在所有的通讯和交通已经与外界中断，但是大家不要害怕，县委、县政府和大家同在。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就能突出重围，战胜死亡!在这危难时刻，党和国家领导人肯定会千方百计组织力量营救我们。但是我们不能等待，等待就意味死亡，自救才有生路。现在我号召，所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基干民兵到我这里集合。我们要组织突击队，翻山越岭把大家带出大山!同志们，当年红军长征的环境比我们险恶，在党的领导下胜利到达陕北。我们在自己的家乡，难道还怕身边这几座大山吗?大家有没有信心战胜困难，走出大山?”

“有!”异口同声的高呼。这声音压倒余震。在山谷中回荡。

16，一组镜头

人们扶老携幼冒着滚落的山石在崎岖的山坡上攀爬。

开路先锋们手拿板斧披荆斩棘，他们一边开路，一边用红布条系在树上，指明前进的方向。

人们手拉着手越过仅够侧身而行的悬崖峭壁。

入夜，大雨滂沱。人们在低洼的山谷中艰难跋涉。

县领导人光着脚站在一旁打着手电筒为大家指引前进的方向。

一位老人摔倒了，两个年轻人架起他继续前进。

黎明的曙光映红了群山，这支蜿蜒曲折的队伍在一杆红旗的指引下缓缓前进……

17，体育馆日

劫后余生的难民们蓬头垢面席地面坐，悲哀的气氛笼罩整个大厅。

这时高音喇叭开播，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在馆内回响：新华社消息，5月12日14时28分。我国四川省境内北纬31.0度，东经103.4度汶川县发生里氏7.8级地震。党中央、国务院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由温家宝总理任总指挥，亲赴地震灾区指挥抗震救灾……

体育馆内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悲哀绝望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

一个年轻人站起身鼓动说：“各位兄弟姐妹，我们不能坐等上面救援，凡是愿意成为志愿者的跟我走!”

体育馆内很快站起一批青年人向他靠拢。

双阳电视台记者艾传娣用摄像机抓拍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

一批自愿者走出体育馆。一路上打着红旗的志愿者队伍越来越大……

体育馆内，怀抱婴儿的小红妈拦住艾传娣说：“记者同志。我在地震中捡到一个孩子，没有奶粉喂养，孩子又生了病。求你帮我想想办法。救救孩子吧!”

艾传娣伸手摸了摸婴儿额头，吃惊地说：“哟!这么烫!快送到救助站去。走，你随我来。”

18，都江堰日

军用越野车内，许军长手握铅笔伏在地图上聚精会神地查看行军路线。他身旁参谋正在接听电话。

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播送抗震救灾新闻：“中央要求灾区驻军迅速出动，打通道路，尽快抢救伤员，保证灾区人民生命安全……”

李参谋放下电话说：“军长。空中路线被暴雨和浓云阻断。直升机6次起航都未能降落。先遣组杨参谋长也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许军长手中铅笔在军用地图上划出一条红线直指映秀镇，然后用力一戳：“挺进震中，必走映秀!空中阻断，陆路不通，我们改走水路。我初步估算，水路行程比陆路缩短5公里。”

李参谋犹豫：“军长，这条路线太危险了!”

许军长说：“胡主席正焦急等待来自汶川的消息。温总理也急需掌握震中灾害情况，受灾群众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情况十分危急。作为一军之长，此时我不冲在前面更待何时!”他斩钉截铁地奋臂一挥，“乘冲锋舟，逆流而上!”

19，岷江峡谷日

山洪，激流，浓雾，巨浪。

滔滔岷江中五艘冲锋舟像五片树叶，两岸山峰上的巨石滚落下来，江中激起巨大的浪花。突然，有两条冲锋舟猛地卷进漩涡。不见踪影。激流中只剩下三条冲锋舟在巨浪中颠簸。

许军长和战士们浑身湿透，衣服滴水。

江风回荡在峡谷。许军长面容凝重而坚毅，他眯缝着眼睛，身体贴在冲锋舟上，仔细搜寻着前进的方向。突然一个浪头打来，

许军长几乎跌倒，两旁战士连忙将他扶住。

许军长扬手挥开一片雨雾，“加速!加速!全速前进!”

冲锋舟来到一片乱石滩前受阻。

许军长果断地下达命令：“弃舟上岸，徒步突击!同志们，我们要在这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

20，桥上日

许军长带着三十几名战士来到一座

连接两山的水泥桥上。桥已断成两半，高高挂在水面上。

“下!”许军长和战士们顺着桥墩滑下，又攀上悬崖。他走在前面探路，在巨石缝隙中穿行。画面上他的身影成了小分队的移动路标。

这时余震袭来，山体不时抖动，摇摇欲坠的石头好像随时都可以砸向他们。

许军长沉着指挥：“传我命令，贴紧悬崖，拉开距离!”

一块石头滚来，一个战士紧急避险时脚下一滑。许军长猛地把他死死拽住：“危险!”

身后的人冲上来，一双手、两双手，一连串的手拉在了一起。军长与士兵互相搀扶着，鼓励着，在乱石嶙峋的山坡上前进。

21，映秀镇傍晚

许军长和战士们到达了映秀镇。先前失去联系的小分队赶来迎接他们。大家劫后余生地拥抱在一起。

杨参谋长用电筒朝军长脚下照去，他淌下热泪：“军长，你的脚!”

许军长的一双赤脚，鲜血淋漓。

许军长在杨参谋长胸前捶了一拳：“别婆婆妈妈的!快把有关情况告诉我，我要向上级报告。已到人员，马上开展援救行动!”

入夜。死一般沉寂的映秀镇，在一束束晃动的手电筒光亮中醒来。

一阵阵惊喜像旱地惊雷：大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画外音)：第二天许军长部后续突击队匆匆赶来。至此，到达映秀官兵达65人。14日。集团军某红军师炮团400人挺进映秀。在地震24小时内有2万名军人集结到地震灾区。此后10万官兵从四面八方日夜兼程，水陆空多路突击，迅速抵达救灾一线。一场规模宏大的抗震救灾由此全面展开。

(同步新闻画面)：一队身着迷彩服的官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灾区挺进；直升机在灾区上空空投伞兵和救灾物资；直升机在简易停机坪上降落，卸下药品，运走伤员；集团军在紫坪镭水库成功架设门桥。通往映秀镇水上道路打通；大型挖掘机在堵塞的公路上挖掘泥土山石，铲车、吊车、扒土机等大型机械通过，满载救援物资的车队通过，医疗救援车队通过，身穿红色背心志愿者车队通过

温家宝总理在灾区群众面前的讲话：“现在关键是救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胡锦涛主席在什邡废墟上讲话：“我相信，吐界上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

22，川县妇幼医院日

地震后妇幼保健院面目全非，主楼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医院大门外临时搭起几间帐篷成为抢救现场。露天地上，躺着从楼内转移出来的病人。还有大批伤员往这儿送。

身穿白大褂的院长声音嘶哑地说：“请各科室注意!你们要把病人按轻重缓急进行分类，重病号马上由部队直升机空运出去。转院治疗；轻病号根据道路疏通情况再做处理。此外，原有住院的病人、产妇是不是全部转移出来了?请各科检查以后报告一下。”

各科清点以后陆续报告，产科主任报告说：“产妇姜敏娟虽然早就抱婴儿从病房逃出，但现在却不知去向。”

这时一位护士跑过来：“院长，倒塌的围墙下，似乎有一个小孩子声音。”

院长把手一挥：“凡是能走的，跟我去救人!”

大家跑到倒塌的围墙边，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废墟下断断续续传出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大家一齐动手搬开砖块，扒开泥土，发现一个青年妇女面部向下护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歌声就是小女孩唱的。昕到有人救援，小女孩反而哭了，人们把青年妇女翻过身来。她在昏迷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产科医生一眼认出：“院长，她就是姜敏娟。那个托住雨棚的大力士，是她的丈夫。他们夫妻俩都是为了救人而受伤的。”

院长摸了摸她的脉搏，惊喜地：“她活着，赶陕抢救!”

人们把她身下女孩抱起来。

女孩哭着说：“是阿姨用身体保护了我……我要妈妈!”

门诊部儿科医生认出女孩：“这不是小红吗?你妈妈呢?”小红：“妈妈到里面拿化验单，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出来。后来就地动了，墙倒了……”

正说着，空中传来隆隆的飞机声。一会儿直升机就在不远处徐徐降落。巨大的气流卷起一股灰尘。医生和护士们一面从直升机上卸下药品。一面把重病员用担架往直升机上运送。

院长走到姜敏娟身边问医生：“她伤势如何?要不要转出去?”

医生：“根据初步检查，她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可能因为被埋窒息缺氧而引起虚脱。如果及时补充能量和营养，估计无大碍。”

小红被一位医生抱起来往直升机那儿送。

她一面哭叫妈妈。一面朝姜敏娟身边挣扎：“我不走，我要阿姨!”

听到孩子哭叫声，姜敏娟突然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孩子!快救孩子!”

这时，小红跑到她身边，扑到她怀里说：“阿姨!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院长哄小红说：“小红，你的身体需要救治，我们这里又没有医治的药物。现在把你送到外面大医院治疗。完全是为你好。等我们找到你妈妈，叫她马上去看你，好吗?乖，听话!”

小红恋恋不舍地被医生抱走了。

姜敏娟问：“院长，你们可看见我的孩子和我丈夫?他们都在哪里?”

院长：“当时的情况很乱。有人看见一位中年妇女从路上拾到一个婴儿。匆匆忙忙抱走了。至于你丈夫，他在地震时表现得十分勇敢，用双手托住门诊楼门口的雨棚，为不少人逃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受了伤，我们把他在第一时间就运到外地医疗条件好的医院去治疗了。”

姜敏娟惘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院长劝解她：“不要难过。在这场大地震中，像你这样的家庭遭遇成千上万。想开点，好好养伤，总有一天你们一家人会团圆的。”

直升机起飞，又一次卷起巨大烟尘。

23，简易帐篷日

四方派出所所长和一名女警拎着慰问品走进简易帐篷。

姜敏娟高兴地说：“所长，你们是怎么来的?路上好走吗?”

所长说：“从四方镇到县城的道路时通时堵。上午打通，说不定下午又阻塞。我们是开吉普车冒着纷飞的乱石来看你的。再不来也许就更没有机会了。因为县局要求所里全体同志明天都要深入到下属的几个村子去参加抗震救灾。目前这些村和外界失去联系。情况十分危急。”

姜敏娟一边听，一边凝眉思考着什么。

所长迟疑一下说：“敏娟，你在地震中丢失了孩子又和大牛失去联系，我们都为你着急。还有一件事也应当让你知道，你要挺住!”

姜敏娟有所预感地说：“所长，是祸躲不过，我迟早会知道的。你说吧!”

“你婆家、娘家十位亲人全部遇难了!”

姜敏娟惊呆了，无声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猛地捂住脸，双肩不住抽搐。

坐在她身旁的女警掏出手帕说：“敏姐，你要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别闷在心里……”

姜敏娟终于忍不住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她对面病床上的病人输液完喊护士拔针。而护士正倚在帐篷的支柱上打盹。姜敏娟抹干眼泪下了床。轻轻从护士手里抽出棉球，为病人拔针。

护士惊醒，“我来。我来。”说着狠狠地抹了抹脸，使自己保持清醒。

姜敏娟说：“没关系，你们太辛苦了。这样的小事我会做。”她为病人拔完针，对所长说，“这里医护人员够辛苦的，他们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好好合过眼了!嗨，这场大地震对我们打击太大了。已经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大家都陷入悲痛的沉默中。

姜敏娟想起一件事问女警：“小菊，上次我在电话里请你帮助台湾钟先生寻找他二叔的事不知有没有眉目了?”

小菊：“我调查过，我们四方镇的樱桃村解放前叫钟家庄。那里姓钟的人很多。有个老人叫钟国人，两年前已经过世了。他有个儿子叫钟耀华，一直在外打工。家中只剩妻子和女儿。我到他家时，母女俩不在家，因此没有联系上。我准备再去，却被地震打乱了计划。”

“哦，那就将来再说吧。”姜敏娟开始收拾行装，对所长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车好坐吧?”

所长吃了一惊：“这怎么行?你正在产假里。而且为救人身体受伤还没有康复。四方险情不断。各方面条件比起这里可差多了!”

姜敏娟：“所长，深入到村，跋山涉水我确实做不到，但是为所里值班还是可以的。我的岗位在四方，叫我整天睡在这里。我受得了吗?”

“这……”所长十分为难。“现在四方镇缺医少药，如果你回去以后身体出了问题，谁负责?”

姜敏娟：“我的身体。我自己负责!作为人民警察，我更要对人民生命财产负责!所长，让我回去吧，我求你了!”

小菊帮腔：“所长，姜敏娟的热心肠你不是不知道的，你就同意了吧!敏姐，你从这里带些药片回去，量力而行。不要忘记自己也是个病人哦!那我们就快走吧，说不准什么时候道路又堵塞了，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所长不住地挠头，默认了。

24，兰川中学废墟日

抢救现场拉起了一道警戒线。警戒线外黑压压地站着一群学生家长，他们个个满身灰土，通红的两眼围着黑圈。每当武警战士从废墟下救出一个孩子，他们都拥上去看是不是自家孩子。

一名救援队员跑到大家面前问：“哪位是李朝阳家长?”

“我是他爸爸，我叫李万金。”

救援队员：“你的孩子活着，但施救有些困难。请家长进来配合我们的精神支持。”

李万金跟随武警战士来到废墟边，大声地喊：“儿子，我是你爸爸，我知道你还活着，坚持住，你一定没事的!”

儿子答应：“爸爸，我听到你声音了，你赶快抓紧扣住我身体的那根绳子!”

李万金又喊：“儿子，我已经抓住绳子了，爸爸和你连在一起了。加油啊!”

听到他们喊叫声，人群中一位中年妇女急得像发了疯似的冲进警戒线。径直跑上废墟，拦也拦不住她。她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在一处瓦砾上蹲下，用手不停地刨。不一会儿她双手指甲脱落，鲜血淋淋。还是疯狂地刨。当她奋力地搬去一个水泥块后，两眼发直地看到了一只手。

(特写)：一只死死攥着钢笔的手。

她尖叫道：“儿啊，妈妈救你来了，你快答应我啊!”她期待着，没有人回答，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两名战士上来拉她：“大嫂，太危险了，下去吧!”

她攥住那只冰冷的手昏了过去，被两个战士抬下废墟。

突然一次较大余震袭来，警戒线外面的家长们被震翻在地。

李万金怕抢救出口被封堵，他伏在瓦砾上，紧紧抓住手中的绳子反复高喊：“儿子，别怕!挺住!爸爸和你在一起，我们生死不离!”

余震过后，李朝阳终于得救，几名战士用担架把他抬下废墟。

爸爸抓住儿子的手紧跟其旁，不停地说：“儿子，挺住!儿子，加油!”

25，三川小学废墟日

教学楼坍塌大半。到处是散落的书包、课本和鞋，不时地传出压在废墟下孩子的哭喊声。

消防官兵已经救出十几个孩子和三十多具尸体。一个小男孩被抢救出来，他在担架上向救他的战士举手行了少先队队礼。电视台记者艾传娣抓拍了这个动人场景。

突然余震又起，教学楼摇摇晃晃，似乎要完全垮塌。这时现场指挥吹响了哨子，命令抢救人员立即撤出。

几个战士大叫：“里面还有孩子!”

刚从废墟上下来的战士又要往回跑，眼看巨大的混凝土块往下陷落，艾传娣丢下相机，和其他战士上前把他们拖到安全地带。

这时，一个刚从废墟中背出一个孩子的小战士急了，他哭着对拖着他不放的艾传娣说：“小姐，你行行好!让我再去救一个!我还能再救一个!”

他话未说完，“轰隆”一声巨响，教学楼二次坍塌。

艾传娣悲痛地嚎哭：“老天，孩子们已经够惨了，你为什么如此为难我们啊!”

坍塌刚停，艾传娣和战士们一起向废墟扑了上去。

小战士向一块水泥板下喊：“小朋友，你还在吗?”

“叔叔，我在。”孩子应声。

战士们用撬棍、铁锹想锨开二次坍塌的楼扳，但由于上面堆积太厚，仅凭人力无济于事。现场指挥命令动用液压组合破拆器。巨大的水泥板渐渐被撑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小战士发现一名男孩浑身是血躺在灰土里。他向男孩伸出救援之手。

孩子却拒绝了：“叔叔，我是男孩。我不怕。你们先救她吧!”他用手向侧后指了指。

这时大家才发现，他身旁还有一个女孩子。但是女孩埋得较深，一条腿上还压着一根水泥梁。

小战士发急地说：“小朋友。你先上来，我们才好救她。快点。不能耽误!”

男孩说：“好吧!求你们一定把她救出来。她是班长，地震时她让大家先跑，自己最后才出来。”

艾传娣感动得淌下眼泪。

男孩救出以后，大家用破拆器把水泥板再次顶高、加固，然后一个个拱了进去。

艾传娣发现趴在瓦砾中的小女孩还活着，她一边用手扒小女孩身上的砖块，一边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任美德。”

“你腿痛吗?”

她点点头。

“你害怕吗?”

任美德摇摇头。

小战士：“真是好样的!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救出去!”

大家奋力搬那根水泥横梁。由于高度不够，直不起腰，用不上力，水泥梁一动不动。

女孩腿始终拔不出来。几经挣扎。

小女孩脸色发白，大汗淋漓，两眼上翻。小战士慌了，连忙向洞外喊：“医生!快来医生!”

医生爬进去给女孩打了一针。他焦急地说：“她已经被埋好几天了，身体十分虚弱。如果这条腿再不解救出来，只能采取截肢。否则组织缺血坏死，可能危及生命!”

听说要截肢，昏迷中小女孩突然惊醒。她哭了，说：“叔叔，千万别锯我的腿!我爸爸死得早，妈妈身体又不好，如

果我失去了腿，将来怎么挣钱养妈妈啊!，她的哭声强烈震撼大家的心。

大家“嗨”地一使劲。那根该死的水泥梁竟然松动了；再一合力，医生顺势帮助轻轻一拽，终于把小女孩的腿完好地拔了出来。

艾传娣瘫倒在废墟里哭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好像她自己被救似的，显得无比激动。

小女孩被蒙上眼睛从废墟里抬了出来。

26，居民住宅区废墟日

有两支民营企业救援队伍在这里开展救援行动。一边吊车上挂着“皇甫集团公司”的旗帜，另一边吊车上挂着“太平洋公司”旗帜。

在皇甫集团公司这边，头发花白的集团老总皇甫仁身先士卒地和他手下十几个人一起在废墟上上下下地忙碌着救人。

太平洋公司这边，宋善官站在树荫下一边用草帽扇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一边吆五喝六地指挥着他的手下。

这边发现了一具女尸。她死前身体跪着，两手前撑，保护着她怀中三四个月大的婴儿。孩子毫发未伤，还在有气无力地啼哭。

蒋二小抱起孩子，发现孩子身下有一只手机。他把孩子和手机交给了宋善官。

宋善官伤感地哄着孩子，他打开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短信：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宋善官两眼模糊了，他擦了一把眼泪喊道：“二小!快把孩子送到救助站去!手机交公。”

皇甫这边，皇甫仁身背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从废墟上往下走。

女孩在他背上昏沉沉地说：“救救我，救救我……”

皇甫仁安慰她：“你已经被救出来了，没事了，你要挺住!”当他快走下废墟时，由于余震晃动，他一只脚陷进砖石中崴了脚脖子几乎跌倒。

这时他背上女孩“哇”地一声从嘴里喷出一股鲜血，从他衣领向下流。皇甫仁走下废墟，轻轻地把女孩放下。

女孩全身抽搐，然后没了气。

皇甫仁跌坐在地哭了：“傻、r头，你已经被救出来了，为什么不坚持住啊!”

听到皇甫仁的哭声，宋善官从远处跑过来安慰说：“老师傅，别难过，你已经尽责了。她命该如此，没有办法。”他伸手去扶皇甫仁。

可由于脚伤，皇甫仁几次都站不稳。

宋善官说：“你年纪不算小了，这份活你是不能干的。你们集团老总是怎么搞的?怎么叫老弱病残出来抢险救灾?”

旁边皇甫仁的手下工人说：“同志，你错了!这是我们老总，我们是江苏民营企业。汶川发生大地震，我们老总立即组织最好的60台大型机械，最熟练的工人120人日夜兼程往这边赶。这里的机械工人只是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分散到别处去了。我们皇甫老板觉得人手不够，想高薪再招一部分，可是现在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人啊?所以他顾不上年老体弱，就亲自上阵了!”

宋善官肃然起敬地对皇甫仁说：“黄老总。对不起，误会，误会。”

“我复姓皇甫，名仁。”皇甫仁自我介绍。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站立不稳。

宋善官和皇甫仁的手下一起架起他。宋善官：“我叫宋善官，双阳人，这里的情况我很熟悉，我陪你到诊所去处理一下脚伤。”

“谢谢。你是太平洋公司的老总?”

“什么老总不老总的。瞎混呗!我们公司比起你们公司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皇甫仁：“在抢险救灾方面，不论企业规模大小，只要尽力就好。”

宋善官面有愧色：“那是，那是。”

迎面跑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披头散发，一只手举着一张纸片，边走边叫：“中了、中了，我儿子考上北大了!哈哈哈。大家来看通知书哇!”

宋善官认出来，“大姐，你……你怎么啦?”

疯婆傻傻地看着宋善官，笑了：“咦，你。你不是他大舅吗?你外甥高中北大你不相信?看看通知书吧!”她把那张纸片塞到宋善官手里。

宋善官接过那带血的纸片，他呆了。上面写着：“妈妈，儿子不能完成你的心愿了!”

他跺足捶胸：“姐，那不是通知书——他去了!”他定了定神，推开众人直奔救灾现场，嘴里不住地叨念：“我有罪。罪该万死!”

这时余震又起，二小正背着一名伤员走下废墟。一个大广告牌开始歪斜。

宋善官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背抵住欲倒的一根柱子，大叫：“快……”话未说完就被立柱砸倒。

二小和伤员脱险。

27，救护站日

地上躺着不少伤员。医生对宋善官作了检查，进行急救处理，挂上吊瓶。

二小不放心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初步诊断为腰椎骨折，伤势很重。情况十分危急，只有等待机会送出去转院治疗。”

二小看着昏迷中的上司，抽抽噎噎地哭了。

宋善官眼睛半睁半闭，喃喃地说：“是二小吧?别哭。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就是真的死了，你也别哭，我死不足惜……”

临近宋善官的一位年轻病员来了一个探视者。这是一个留着奇特发型的小青年，穿着志愿者马夹。他看见病人就叫开了：“喂!哥们。抛锚啦?你家伙是来救灾的还是来休养的?”

病人苦笑了：“水土不服，又受了凉，上吐下泻。为防止变成传染源，被收治到这里。”

探视者：“怪可怜的。喂，今天我既是来看你。也是向你告别。我另有任务。”

病人：“你小子想溜?想老婆了?”

“别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你小老弟我推迟婚期参加抗震救灾，能做那下三烂的事?我是去帮助一位军嫂。”

“助军嫂?哥们，你我都不是当官的料，不要玩弄虚作假那一套。老实交待，去帮助哪个军嫂?”

探视者严肃地说：“玩归玩，笑归笑。我真的去救助一位军嫂。昨天从网上得到一个信息，一位四川军人在贴上称自己将赴汶川救灾一线，无暇顾及他那同在灾区有身孕的老婆。他老婆身边没有食物和水，已经饿得不行了，急需救助。他请求有人能给她送点吃的，哪怕一瓶矿泉水也行。贴上留有她的姓和所在地址。你说，同为网民，这点忙能不帮吗?”

“哦，误会，误会。”病人抱歉地说，“我躺在这里孤陋寡闻，你能讲些新闻给我听听?”

探视者报流水账：“第一，温总理、胡主席先后到灾区一线指挥抗震救灾；第二。国际社会对我国灾害给予关注和支援。俄、日、韩、新四国派了救援小分队；沙特等国赠款、赠物；第三，国民党主席吴伯雄即将来大陆访问……”

“得得得!”病员打断他，“能不能给我讲讲网上热点新闻?”

探视者：“要说新奇的。第一要数有人正申报新成语‘正龙拍虎，就是那个关乎社会公信度的假虎照案。社会上不少人称周正龙叫‘周老虎，我却认为他是可怜虫，一条应景的可怜虫。把他称老虎，太抬举他了。第二，灾区出现一所最‘牛的希望小学——刘汉小学。它离北川县城8公里，北川县城被地震彻底摧毁，而它却屹立不倒。该校483名学生、28名老师无一伤亡!”

“哎唷，奇迹!”病人十分惊讶，“真

是鲜明对比!刘汉为什么这么‘牛?而其他学校建筑为什么大多数都那么‘熊?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一点猫腻?”

探视者老道地分析：“房屋变废墟，主要罪魁祸首是震魔。根据专家估计，这次地震所释放的能量相当于5600颗广岛原子弹的爆炸能量。至于其他原因，我想也不排除资金不足，而仓促上马的低标准工程。有没有官商勾结之类的职务犯罪?只有天晓得了。但是赚昧心钱害死许多人，天理不容!我想这些家伙内心是不得安宁的!”

宋善官和蒋二小都在注意听着他们的谈话。宋善官趁二小不注意时拔出了输液针头。

探视者看了一下手表说：“哥们，小弟要告辞了。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病人：“谢谢。咱们抗震一线上见!”

探视者走后，宋善官示意蒋二小靠近自己，开始有气无力地交待后事。他哀哀地说：“二小，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要伤心，我死有余辜……我出生于‘大跃进后期，那年代经过‘一平二调共产风、粮食亩产放卫星、人民公社吃食堂、好锅砸破炼钢铁等等乌七八糟事情折腾，再加上三年灾害，天灾人祸把家中搞得一贫如洗。饿肚子是经常的事。父母为我起名宋善官。希望我长大以后当一个行善的官。事事都从实际出发，让老百姓能填饱肚子。可是事与愿违，善官没当成。我却成了“送县官”——送钱给县官用的人。自从承接王保权给我介绍的第一笔工程起，我就踏上了不归路。开始，我认为自己很幸运，挣钱就像吹肥皂泡一样多快好省。我所承包的工程只图外观漂亮。不抓内在质量，以次充好，偷工减料都有。当时万万没有想到会遇上现在这样的大地震……灾害发生后。当我面对废墟，听到孩子们哭喊声，我心如刀绞!我觉得我被枪毙一百次也不为过!我死有应得。但是王保权也不能放过。他是罪魁祸首!我要叫他内心不得安宁，生不如死!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办最后一件事……”他似乎回光返照，无比亢奋地说，“请你到王保权家去一趟，告诉他地震虽然掩盖了一切，但是人心比眼睛还明。叫他掂量这话的意思，好自为之。”

二小连忙摆手：“老板，他是堂堂的县长，我是个小跑腿的，我，我不敢……”说完低下了头。

宋善官失望地叹了口气，“嗨，也太为难你了，你还要活下去呢……不过，你别怕，他官再大，心是虚的。何况最后这次送钱又是你亲自出面的，他有把柄抓在你手里。怕什么?”

二小内疚地低着头，思想开展斗争。

宋善官人到将死，其言也善：“我死之后，公司财产除少留一点给我老婆和我苦命的姐姐养老之外，其余全部捐献给抗震救灾，一了百了。另外，这只手机送给你作个纪念。现在我才真正明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含义，可惜明白得太晚了……”他吃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交给二小时从手中滑落。

二小连喊几声“宋总”不见回应，“医生，救人!快来救人啦!”

医生走过来做了一番检查。摇摇头给他盖上了白布。

二小跪在宋善官尸体旁痛哭：“老板，你是为救我而死的，如果我不完成你临终嘱托。我就对不起你，我就是孬种!”

28，某体训基地日

厉大牛呆望着手中呼叫状态的手机。手机里传出一个女青年“喂喂”回应声。

厉大牛激动得声音颤抖。一迭连声地喊：“哎呀。老婆，你可把我急死了!我给你打了多少遍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对方说；“喂喂，听不清，你不要急，慢慢说嘛!”

“能不急?告诉你，我很好。地震时仅仅受了点皮肉伤，经过医治就没事了。老婆，你现在在哪里?你和宝宝都好吗?”

对方连忙解释：“先生，你搞错了!我不是你老婆……”

厉大牛急忙打断对方：“老婆，别生气。因为你是第一时间逃生的，我放心。我受伤昏迷，被送到成都。后来多次和你联系，总是因为信号不好，一直联系不上你。加之奥运会临近，再不归队等于自动弃权，所以也没顾得上和你见一面就急忙归队了。喂，老婆你就原谅我。不生气好吗?”

电话那头女青年忍不住笑了，说：“先生，别误会，我叫王小丫，是医院护士，不是你老婆。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我老婆叫姜敏娟，是女警。”厉大牛失魂落魄的问，“小丫护士。我老婆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告诉你：这手机是放在宝宝襁褓中的。这孩子是从救助中心转院来到我们华西医院的。至于女警姜敏娟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对，手机是我放在襁褓里的。是不是襁褓外面包着一块奥运五福娃方巾?”

“不错。你是谁?你是孩子爸爸?”

“我叫厉大牛，是孩子爸爸。他妈妈呢，天啦，她怎么能把孩子丢下不管呢?”

“先生，别急。地震中亲人走失的原因很多，我们医院志愿者寻亲队在千方百计寻找孩子的母亲。如果有她消息，我们一定会告诉你。”

“那，孩子得了什么病，情况怎么样?”

“由于消化不良引起腹泻并发肺炎，并且一度高烧、惊厥。经过入院医治。病情已得到控制。放心，在我们这里不会出问题的。大牛同志，你就安心备战奥运会，我们等你夺金的好消息!”

29，简易帐篷日

姜敏娟拖着虚弱的身体从一个临时帐篷走出来又走向另一个帐篷。

在帐篷里，她到令人揪心的场景：一位老年妇女含泪把她那干瘪的乳头往三四个月大的孩子嘴里塞。由于被孩子吮吸得疼痛，老人不住地皱眉头：孩子吸不到乳，拼命啼哭。

姜敏娟走过去对她说：“老妈妈。把孩子给我，我有奶水。”

老年妇女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主题音乐《生命》响起。

姜敏娟接过孩子，解开胸襟，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畅快地吸奶。

“看，孩子饿坏了!”姜敏娟目光温柔地看着孩子，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喃喃地说，“宝宝别急，慢慢吃，妈妈让你吃个饱。”

孩子吃完了，姜敏娟在孩子背后轻轻拍了几下，让孩子排了气，又掏出手帕揩去孩子嘴角溢出的奶水。

孩子笑了，姜敏娟也笑了。

老年妇女感动地说：“警察妈妈，你真是活菩萨，帮了我的大忙了。”

姜敏娟说：“我正在哺乳期……”把孩子交还给老人，“是您孙子?”

老人两眼红了，“是的。地震夺去我家五口中的三口人，只剩下我们奶孙俩了。叫我们怎么过啊!”

姜敏娟流下同情的泪水，她亲了亲婴儿说：“缺乳粉只是暂时的。我奶水足，这两天我每天定时来给孩子喂奶，你放心好了。”

她的一席话感动周围许多人。

坐在她身旁的小红妈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你的孩子呢?”

姜敏娟若有所患：“地震开始时丢失了。不知他在哪里。”

小红妈妈叹了口气说：“这场地震把什么都搅乱了。我从医院拾到一个新生儿，同时又丢失了自己的孩子。为了找她，我往返双阳和三川之间，最后回家乡四方镇。冒着生命危险步行了二三百里

路，还是没有找到女儿。”她潸然泪下。

姜敏娟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女儿在哪个医院丢失的?”

“三川妇幼保健院。”

“她叫什么名字?”

“钟小红。”

姜敏娟两眼一亮：“是小红?我知道她下落!她已经随部队直升机转到成都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发现她的。后来医生说她有重病，保健院没有治她病的药。所以就转到成都去了。大嫂。我的孩子也是在三川保健院丢失的，你说你拾到一个孩子，他长得怎么样?”

“新生儿，白白胖胖，挺结实的……”

姜敏娟急切地提示：“他身上是不是包着一块福娃方巾?”

“好像是吧?方巾上小人和电视上福娃差不多。还有，右肩头有一处胎记。”

“啊呀，大嫂，那、那孩子呢?”姜敏娟全身发抖。

小红妈妈明白了，问：“是你的孩子?”

姜敏娟连连点头。

“当时没有乳粉，天气时冷时热，他生病了，不停地拉肚子，又发高烧。我实在没办法保护他了，通过电视台女记者介绍，把他送到了救助站，也可能转到成都去了。”

姜敏娟失态地“噢”了一声，她不禁趴在膝上抽泣起来。

几个妇女安慰她：“警察同志，你好心有好报，孩子到成都大医院，一定没问题。”

姜敏娟收住快要崩溃的情绪，站起身说：“也罢。我再到别处看看有没有急需喂奶的孩子。”她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个帐篷，快到帐篷门口时她昏倒在地。

人们连忙把她架到里面休息。

30，都江堰王宅日

一所豪华的房屋前。蒋二小揿响门铃。门半开，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拦在门口：“你找谁?”

二小有点胆怯地嗫嚅：“我、我找王县长……”

女人乜斜着眼问：“有事吗?”

“有。有重要的事。”

女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喊：“王保权，有人找你!”

王保权看到蒋二小先是一愣，然后认出来了：“噢，二小!进来，进来。”

二小随他进了客厅。

王保权打发女人：“你忙你的事，我和客人有话要说。”

女人哼了一声。扭动她那肥胖的屁股十分不快地上楼去了。

王保权既不倒茶，也不让座，打官腔：“二小，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没事……宋总死了。”

“嗯，我听说了。”王保权假惺惺地说，“可惜呀，多好的一个私营企业家!他见义勇为，舍己救人，我要为他请功，上电视表彰，我还要……”

“不用了!”二小打断地，“死前他说他死有余辜。”

“这叫什么话?”王保权大吃一惊，“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想着一个人。”

“嗯?”王敏感地，“想谁?”

“你!”

“我?他想我做什么?我既没有叫他去抢险，我叉没有叫他去送死。”他不高兴地拉下了脸。

二小鼓起勇气：“因为你还活着!”

王保权怔住了，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古人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死我活，难道还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有。因为他生前给你很多钱，所以你才这么富有的。”

王保权脸上肌肉神经质地不住跳动。他恶狠狠地说：“你什么意思?你想威胁我?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很多钱?”

“我不威胁你，只是提醒提醒。我曾经亲手交给你一个黑包。”

“噢——”王保权拉长声音。眼珠一转，“就那么一个破包?我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呢!”说着从沙发下翻出那个黑包。

二小用手推开：“就这么一个?”

“你说有多少个?喂喂，你得寸进尺，是想敲诈我吧?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讹诈我?你还嫩了点!”他咆哮起来，“瞎了你狗眼，给我滚出去!滚!”

二小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鼓鼓的，好像包着什么东西。他把手帕在王保权眼前晃了晃说：“王大县长!我劝你冷静点，不要以势压人。告诉你，宋总是个粗中有细的角儿。他每次给你份子钱。暗中都录了音，就怕你过河拆桥，翻脸不认账。他临终前口头揭发你的材料也录在这里面。所以说，我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不是雄黄手，不拿你这条大毒蛇!今天既然到这份上，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就走。

王保权脱口而出：“站住!”马上觉得口气不对，厚着脸皮说，“二小兄弟，请你回来，有话好说嘛。何必耍小孩子脾气呢?”

“嘿嘿，这才像人话。”二小阴阳怪气地说，“刚才把我干晾在这儿，像是审犯人似的，太不够哥儿们了!”

王保权强打笑容：“好了，别生气。请坐，请坐。”说着倒了一杯茶，拿出一包烟并打着火机送到二小面前，坐到二小身边说，“兄弟，别生气，都怪老哥不好，没有待客之礼。兄弟。你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要知道，书记也好，县长也罢，不过是个社会职业，为了混口饭吃。可是仅凭那两个鸟工资连老鼠也养不活。老实说，我是收了宋总不少红包，可是这些钱都用到房子上去了。还有儿子出国留学也花去不少……今天你能给老哥我一个面子，就暂且把这黑包收下。明天你把所有录音带统统都交给我，我再给你一笔钱。保证你后半辈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样，我们就算做一笔互不吃亏的交易，你看怎么样?”

二小显得很得意，居高临下地训斥说：“王保权，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你看不起我这个小跑腿的，我可看得起自己。我一不偷，二不抢，堂堂正正做人，凭劳力吃饭。心里踏实。你想用脏钱堵我嘴?呸!门都没有!你每次在公众面前大道理能讲一箩筐，开口是‘我们共产党人。闭口是‘我们革命干部，我今天教育你不玩那些冠冕堂皇的华丽词藻，我只想对你讲一个小故事。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大的一颗珍珠不为私人收藏，而是保存在博物馆里，为什么?这里有个原因。”他喝了一口茶，娓娓讲来，“从前一个海岛国王子在海边游泳，不幸被一只大蚌夹住腿溺水而亡。人们将他打捞上岸，一颗价值连城、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巨大珍珠横空出世。此后，为了追逐这颗稀世珍宝，多少人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它占为己有。可是凡得到它的，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富豪巨商，无一不死于非命。这是上帝告诫世人，钱财珍宝不一定是好东西。王县长，你利用权力，空手捏虾，要当心哦!所以宋总临终嘱咐你：不要以为地震掩盖了一切，其实人心比眼明。你要好、自、为、之。”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四个字便扬长而去……

王保权“腾”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你小子不要欺人太甚!”说完他像一条被打断脊梁骨的癞皮狗，浑身发抖地瘫坐在沙发里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31，王宅外日

“OK!”二小走出豪宅，亲了亲手帕，从里面拿出一叠卫生纸嗤嗤地笑。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道具蛮管用。不费吹灰之力就摆平他了!”他双手合十，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祈祷说，“宋总，我已

经圆满完成你的嘱托。你安心上路吧!”

32，王宅日

王保权从书架上取下辞典，两手颤抖翻来覆去查阅，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女人从楼上下来问：“那小子走了?”

“走了……好自为之——你说是什么意思?我在辞典里为什么查不到?”女人不屑地：“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的意思很简单。叫你看着办!”

“不不不，不会这么简单!‘好自为之意思深得很呐!”

女人不耐烦地说：“有多深?能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它在太平洋关岛附近，有一万一千米深呐!”

王保权哭笑不得：“扯谈!人家和你谈正经事，你倒有心思开玩笑。我的夫人同志，我们大祸临头了!”

女人耍起小聪明，来了个弯弯绕式推理：“你想想，宋善官的公司叫太平洋公司，世界上最深、最危险的海沟在太平洋里。也就是说太平洋公司对我们最有威胁的家伙是蒋二小。我想解决威胁的最好选择就是雇人把他做了!”

“欲盖弥彰。不行!他是经过周密计划有备而来的。杀了他。磁带还在。你今天杀了他，说不定明天检察院就传讯你。那样做会把事情搞砸的。再说，他现在既不要钱，也没有马上告发的意思。仅仅叫我好自为之。我怎么做才能好自为之呢?宋善官这个王八蛋临死还踢我一腿，留下这‘哥德巴赫猜想!”

“唉，保权。磁带会不会是二小耍空城计?”

“一个小跑腿的敢在我面前唱空城计?不。不可能!现在市场上微型录音笔之类高科技产品多得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一把悬在我们头上的剑!身处厄境，别无他法，只有到庙里去一趟，多烧几炷高香，求个签，问问菩萨这‘好自为之主吉主凶?求神灵保佑我躲过这一劫……”

33，街市口日

送葬日，大街上站满了手拿白花的送葬人群，浸沉在悲痛气氛中。

学校师生在道路两旁打出了黑布白字的巨大横幅：《谭老师、向老师一路走好!》《谭老师、向老师，我们永远怀念您!》。

当手捧骨灰盒的死者家属走过街市口时，被谭老师所救的四个学生及家长、被向老师所救的林阳光及他的同学、家长，一袭胸挂白花，在遗像前长跪不起。

哀乐低回，如诉如泣。

头裹绷带的林阳光哭哭啼啼地说：“向老师，我的好老师，过去我学外语不认真，今后我一定学好英语，让你放心。”

此刻人们悲痛情绪达到顶点。整个街道上的哭声惊天动地……

34，三川小学烛光晚会夜

三川小学的烛光晚会正在进行中。

王保权作为分管文教的县政府领导人应邀参加。他位置对面是两位英模老师披黑纱的巨大照片。面对他们，他局促不安，如坐针毡。

主持人宣布：“下面由同学们集体诗朗诵。”

一队学生走到会场中间，由林阳光起头，朗诵《我们的谭老师》：、

谭老师在操场上发现一颗石子，

为了同学们的安全。连忙把它拾起。

他的细心像母亲关心她的孩子。

谭老师有一副钢铁臂膀。

地震时他像雄鹰展翅，

保护了身下的四个同学，

他却与世长辞。

他用生命谱写了一首赞歌，

这赞歌就叫《人民教师》!

主持人：“下面是老师集体诗朗诵：《她在地震中永生》。”

一列教师走出来：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因为她用心血来浇灌。

花儿为什么这样鲜?

因为她在守望着明天。

其实她也是刚刚绽放的花朵，

那么阳光、那么美丽，

为了拯救学生生命，

鲜花凋谢在废墟间。

她用奋力一推，

拨动了生命的琴弦，奏出了时代的最强音，

履行了自己人生诺言。

她把年轻的生命，

嫁接到孩子们的生命树上，

她在地震中永生，

将和我们一起去迎接明天!

会场气氛悲哀，不少同学泣不成声。

主持人哽咽着说：“最后请县领导致词。”

王保权站起身，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迟钝、麻木地胡言乱语：“老师们、同学们，我今天参加你们的烛光晚会，心中很不安。为什么不安呢?因为在大地震中各学校死了很多人，作为分管文教的副县长，我没有死，我有责任。但是。地震必然要倒房子，倒房子必然要砸死人，这是客观规律，谁也改变不了。虽然谭、向两位老师名垂千古，做鬼也光荣。但是，今后再遇大地震，你们要遵循我二十四字口诀：实事求是，好自为之；一震就跑，一跑了之；自己保命，救人算痴……”他的一席话说得大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住口!”一位老师愤怒地说，“王县长，你什么意思?你对这些幼稚的孩子宣讲‘做鬼也光荣居心何在?”

另一位老师站起身指责说：“王保权，你作为一个政府官员。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低英模、宣传保命哲学，还恬不知耻地编出二十四字口诀。你想把青少年引向何处?你说!”

王保权张口结舌：“这，这……”

学生在老师带领下跟着起哄：“‘王跑跑，滚出去!我们不欢迎你!‘王跑跑，滚出去!我们不欢迎你。”

意外情况令校长十分尴尬，他灵机一动，站起身用手摸王保权的脑门说：“呀!王县长!你发高烧怎不早说?快来人把王县长架回去休息!”

校长示意老师们一拥而上，强行把他架出会场。

35，王宅夜

(梦境)王保权走在大街上，迎面来了一个熟人。他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谁。他想低头回避他，可他却挡住他的去路说：“王县长，几天不见就不理我了?”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告诉你。你口袋里那些钱血淋淋的。不信你掏出来看看。”来人说完阴森森地笑笑，走了。

王保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票子，果然钱上滴血。他连忙又掏出一张，又是带血。他恐怖地再掏，整个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他回头找那人，那人不见了，却是许多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老师和学生向他怒号：“还我命来!”他吓得撒腿就跑。可是无论他跑得多快，也无法摆脱那群索命的鬼魂。忽然他跌入了一个黑黝黝的深渊，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两眼发直地哭叫，“鬼!有鬼!救命!”他气喘如牛，大汗淋漓……

36，灾区刚架设的公共电话亭旁日

人们排着长队等候打电话。轮到姜敏娟了，她拨了一组号码，无人接听，又重拨一次仍未接通。她看了看身后的长队，叹了口气放下话筒。

37，安徽大别山日

国家举重队集训地，厉大牛挥汗如雨地训练抓举。开把，失败；二把，失败，他的教练眉头紧锁。

不远处的运动服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厉大牛试举三把，还是失败。他显

得十分急躁，再次抓起扛铃。

教练上前止住他说：“停。那边有你的电话。”

厉大牛连忙向运动服跑过去。当他取出手机时，铃声停了。他回叫过去，那边又是忙音。他神情颓然地坐下擦汗。

教练走过来：“接通了吗?”

厉大牛神情默然地摇摇头。

教练递给他一瓶水：“大牛。你目前的心情我理解。不过，离奥运会开幕的日子屈指可数了。在7月13日回北京之前，队里要基本确定九进六的参赛名单。你目前状况着实令人担忧，只有战胜自己。我不想多说，今天训练就到这里。”

厉大牛走出训练场。按刚才来电号码又打过去。电话接通后问：“喂。请问刚才哪位拨打了我的手机?有什么事吗?”

对方回答：“我们这里电话刚通，是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的人很多，不知道是谁打给你的。”

“谢谢。”厉大牛怅然若失，他连忙又打了一个电话，“是小丫护士吗?你好，我是厉大牛。请问你们那边有我老婆的消息吗……啊，没有啊。我儿子病好了没有?好多了。好，好，谢谢你们!孩子让你们费心了。再见!”

38，三川雨夜

姜敏娟辗转反侧难以人寐。她眼前出现地震那一刻大牛对自己的叮嘱：“……千万要保护好娃儿!”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39，大别山夜

皎洁的月光洒在床头。

厉大牛想着妻子凄楚的叮咛：“大牛，我在外面等你，我们生死不离!”想着想着，恍惚中姜敏娟抱着孩子笑盈盈地向他走来，“傻子，我说过，我们生死不离，你急什么?”厉大牛张开双臂迎上去拥抱爱妻。

突然手机响了，他一跃而起，拿起手机里面竟然无声，不一会儿出现啷嘟忙音。

他气愤极了，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吵!我让你吵!搅了我的梦，干扰我训练情绪，我叫你滚蛋!”他像踢足球那样一记劲射，把手机踢到床肚下面。

40，派出所值班室夜

姜敏娟再次拨打厉大牛手机。

电话里传来回答：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谢谢。

她愁云满面，自言自语地说：“他手机为什么总是打不通?为什么……”

41，简易防震棚内夜

姜敏娟正在给婴儿哺乳。她身边还有四五个妇女抱着孩子在等候。

她不急不躁，低着头和婴儿说悄悄话：“乖娃，别急，慢慢吃，妈妈给你吃个饱。”

小红妈拉着一位男青年走进防震棚。他怀抱着哭叫的婴儿，踌躇不前。男青年后面是记者艾传娣。

艾传娣进门后小声地对小红妈说：“不要打扰她，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摄下来才真实、自然。”

姜敏娟只顾为婴儿喂奶，从一个乳房转换到另一个乳房。每喂完一个孩子，她把所里给她的慰问品送上一件。轮到喂男青年手中的婴儿时。她毫不羞涩，大大方方地接过孩子。

男青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低声啜泣。

姜敏娟连忙伸手拉他：“起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就当我是你亲妹子。快起来吧!”

艾传娣含着泪水把这一切都摄了下来。

姜敏娟喂完奶，发现有人摄像，连忙用手挡住摄像头说：“不要摄，怪难为情的!”

艾传娣接过孩子说：“女警大姐，这孩子一家五口人走了三口，现在就剩下他们父子俩。一个大男人家的，带着这不满周岁的孩子，也真是够难的。”

姜敏娟从身边拿出一袋奶粉递给男青年：“大哥。这袋奶粉你拿回去用。据我所知。通往重灾区的道路今明两天即可全面打通，包括奶粉在内的大批救援物资将源源不断地运到我们这里来。”

艾传娣：“对!再困难除以十三亿就变得微不足道；再小的力量乘以十三亿都变得气壮山河!最困难的时期就要过去了。”

小红妈对姜敏娟说：“警察同志。她是双阳电视台记者，叫艾传娣。你的儿子就是通过她送到救助中心去的。她消息很灵通，我想请她帮助我们寻找失踪的孩子，你说好吗?”

姜敏娟说：“寻找失踪的孩子，这本来是我们民警职责。现在情况特殊，不知道艾小姐能不能帮上忙?”

艾传娣：“现在通讯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我回去后上网查。网上有寻亲站，还有网民志愿者寻亲人。多渠道查询，你们的孩子会很快找到的。”

42，四方镇日

满载着救灾物资的车辆浩浩荡荡驶进，小镇顿时有了生气。

一位老年妇女手上举着一个大大的“谢”字，一个男孩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解放军叔叔，你们辛苦了!”

镇中心广场灾民排队领救灾物资。

一位战士手拿话筒喊：“需要奶粉的家长，请到这边排队。”

姜敏娟正在现场维持秩序，忽然听到有人向她打招呼，她看到台湾钟先生向她走来。

钟爱华握住她的手说：“姜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情此景令人痛心。今天我运了几车救灾物资过来，如何发放?请你帮我和地方领导联系一下。”

姜敏娟：“好的。我代表灾民向您表示感谢!钟先生，上次在汽车上您托我寻亲的事，刚有点眉目，却被地震耽误下来。今天见面，我怪不好意思的。”

钟爱华：“不要紧，寻亲的事，以后再说，当前救灾是大事。”

记者艾传娣走过来对姜敏娟说：“敏姐，好消息!小红找到了!”

姜敏娟惊喜地：“真的?她在哪里?”

“她在华西医院，被诊断患的是白血病。医院的治疗方案是骨髓移植。院方也焦急地寻找她的亲人哩!”

姜敏娟的心凉了半截：“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骨髓配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钟爱华说：“不知大陆上有没有骨髓库?如果没有，台湾倒有一个，不妨试试。”

姜敏娟：“大陆上好像没有。如果找台湾方面，手续很麻烦吧?又相距那么远。”

“事在人为。不过据我所知，配型得先从她的亲人开始。你们赶快通知她的亲人，等我车队卸完货物，他们可以随车出发，越快越好!”

艾传娣：“钟先生，太感谢您了。”

“有什么好感谢的?我也是三川人，我们都是血脉相连的同胞啊!”

43，华西医院日

钟爱华和小红妈正在听老教授讲述：“经过检验，母亲的骨髓不能用于移植。至于孩子父亲的骨髓能不能用。还是个未知数。要尽快找到髓源，不然孩子的病情很难得到根本扭转。”

小红妈一筹莫展地呜呜哭泣：“怎么办啦?叫我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啦?孩子他爸，你快回来吧!”

钟爱华一面抚慰小红妈，一面对教授说：“教授，孩子得了这样疑难的疾病，还请院方多想想办法。台湾有个骨髓库，或许那里有她适合的骨髓。我是台湾人，那边有很多朋友，在救助这个孩子方面，我是可以帮上忙的。”

老教授：“钟先生，您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们正在和那边联系着呢，如果您一起加入，也许孩子获救的希望就更

大了。”

44，田野上奔驰的汽车日

钟耀华坐在窗口悲痛而又焦急地看着那曾经熟悉而现在陌生的土地：大片废墟、兀自独立的危房；山体塌方，被埋的汽车；断裂的桥梁，阻塞的河流；一排排新冢，流离失所的人群……

泪水模糊了他的两眼。

突然，汽车长鸣，防空警报拉响。

车内电视上出现天安门广场下半旗致哀的场景。全国哀悼日，在不同岗位上的人们庄严肃立。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停下脚步，大家低头默哀。

(画外音)：为了深切哀悼汶川大地震中遇难同胞，请大家静默一分钟表示对生命的尊重。愿所有遇难同胞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国家领导人在新华门前捐物场景。

街头捐款箱，捐款人群排着长长的队。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踮起脚把他攒零钱的塑料猪打开，倾其所有地倒进捐款箱。

文体演艺明星捐款场景。

中央电视台抗震救灾大型募捐晚会。

成龙《手拉手生死不离》唱得观众热泪盈眶。

张凯丽的诗朗诵：孩子／快／抓住妈妈的手／去天堂的路／太黑了／妈妈怕你／碰了头／……你要记住／我和爸爸的模样／来生还要一起走……

45，地震灾区捐款箱前日

捐款人排着长队，队伍里有艾传娣、姜敏娟等。

一名60多岁的乞丐衣服破烂趿着破拖鞋，手中拿着个讨饭碗来到捐款箱前。

工作人员以为他来乞讨，说：“老头，这不是要钱的地方。”

老人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四张百元大票说：“知道。我是来捐款的。上午我把零碎钱到银行换成整票……灾区人比我更困难，算我对他们尽一点心意。人生在世，不容易啊!”

工作人员被他说得眼泪直滴。

46，华西医院病房外日

花坛里，小红妈对丈夫说：“孩子的病，多亏钟先生帮助，终于在台湾找到合适的捐赠骨髓，明天进行手术。这笔费用他已经无偿地为我们支付了。他真是个好人哪!”

钟耀华忧心忡忡地说：“对人家一片心意我们如何回报啊?还有后续治疗的费用，也不知还要多少?”

“呶，他来了。”小红妈站起身喊，“钟先生!钟先生!”

钟爱华走过来。看着风尘仆仆的钟耀华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小红爸爸。”

“正是。”钟耀华伸出手，“我叫钟耀华。听老婆说，您和我们无亲无故，却是这样关心和帮助孩子，真叫人过意不去……”

钟爱华握住对方手说：“别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老弟，虽然我是台湾人，可是我的根在三川。大陆解放前夕。我父亲是被国民党军队裹胁去到台湾的。”

钟耀华两眼一亮，忐忑地问：“大哥。家父是三川哪个庄的?”

“钟家庄的。”

“难道你是钟国心大伯的儿子?”

“对!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

钟耀华连连点头，“我父亲叫钟国人。大哥!我是你的堂弟呀!”

钟爱华猛地抱住钟耀华：“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找得好苦啊!”

小红妈也扑上去，三人相拥而泣。

路过花坛的人惊异地看着他们。

花坛长凳上，钟家兄弟促膝长谈。

钟爱华：“父亲早有回大陆探亲的愿望。在职时，由于种种限制来不了。晚年家父一病不起，行动不便，我们既要照顾老人，生意场上又忙，也走不开。所以内地之行父亲直至临终也未能如愿。好遗憾啊!”

钟耀华：“我父亲是去年去世的。生前他老人家也是念念不忘手足之情。他常对我说，儿子，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到台湾去，一定把家乡的红樱桃带给你大伯尝鲜。你大伯最爱吃家乡的红樱桃了。这几年我外出打工，拼命赚钱，也是想攒一笔钱，有朝一日去台湾找你们。没想到，我们兄弟俩不经意却在这场灾难中会面了。我们父辈如果在世，不知道有多高兴哩!”

钟爱华：“兄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大哥全力支持你渡过难关。小红的医疗费我全包了。你也不必外出打工。我决定震后在家乡投资办一个综合性建材厂，为乡亲们重建家园提供高质量的建筑材料和装修材料。工厂建成后，就交给你管理，这样你对家庭也好有个照顾。你看行吗?”

“好!谢谢大哥!”兄弟俩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47，三川派出所值班室日

姜敏娟接听电话。

艾传娣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敏姐，好消息。你儿子有下落了!”

姜敏娟猛地站起身：“真的?他在哪里?”

电话里：“是这样的，你的事迹在我台播出以后，省台、中央台先后转播了，你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网民称赞你是当下最美的女警。今天华西医院一位护士打电话到电视台，请我们转告你，你的儿子正在他们医院治疗，目前已经完全恢复健康。另外，她还告诉我们。国家举重队你爱人厉先生曾打听你的下落……”

姜敏娟：“厉大牛怎么和她联系上的?”

电话里：“我也不知道呀!这下子你双喜临门。全家团圆就在眼前，我真为你+高兴!向你祝贺!”

姜敏娟激动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问艾传娣：“小艾妹妹，我不是在做梦吧?”

电话里：小艾笑了：“不是，不是。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根据我们跟踪采访。小红骨髓移植在钟先生帮助下已经手术成功了，现在病情大有好转。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钟先生在帮助别人的同时意外地找到了他的堂弟，实现了他的寻亲夙愿。敏姐。你猜他的堂弟是谁?”

姜敏娟：“是谁?”

电话里：“就是小红爸爸钟耀华呀!你说巧不巧?”

姜敏娟恍然大悟：“啊呀，我太粗心了!他俩名字一字之差，明显是依据家谱起名的同宗兄弟。好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好了!太好了!”

电话里：“敏姐，我们台领导要我把你们家在地震中由失散到团聚的过程制作成节目。我想请你明天和我一同到成都去认领你的宝贝儿子，同时再和你爱人在电话里团聚。这个节目一定会受到观众欢迎的。”

姜敏娟：“认领儿子，我太高兴了!大牛那头，能联系上吗?”

电话里：“那是必须的——到时再说吧!”

姜敏娟：“不过，有件事我求你手下留情。你搞宣传要悠着点，不要把我说得天花乱坠，那样会叫我寝食难安的。我的小妹妹，就算敏姐求你了!”

电话里：“敏姐，你放心。我制作的节目绝对不会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你知道本小姐叫什么名字?”

姜敏娟扑哧笑了：“你和我卖什么关子?你不就是艾小姐么?”

电话里：“说名字!”

姜敏娟：“艾——传——娣!”

电话里：“对了嘛。本小姐的职责就是要把爱进行传递，感动观众，感动中国!哈哈哈!”

48，华西医院日

护士王小丫带领姜敏娟、艾传娣及

其随行记者一行三人走进儿科病房。

姜敏娟一眼就认出那个身盖五福娃方巾、安静入睡的儿子。她情不自禁地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再失去似的，同时用那沾着泪水的嘴唇亲吻儿子的小脸：“儿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孩子被她弄醒，哭了。

她连忙解开胸襟给孩子喂奶，脸上荡起幸福的笑容。

艾传娣摄下这动人一幕。

王小丫说：“孩子已经完全康复，可以出院了。另外，还有这只手机交给你，它是放在襁褓中的。”

姜敏娟：“谢谢。我还以为它在地震中丢失了呢。”

王小丫：“你家那口子向这个手机打了两次电话，请我们帮助他打听你的消息。可是近期和他联系却始终关机。不知什么原因。”

姜敏娟不无担忧地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他音信全无。”

艾传娣：“敏姐，别担忧。他既然归队，就说明他一切安好。我估计，由于奥运会临近，队里已经切断运动员和外界联系，为的是防止干扰。好事多磨，等他夺金之日，你们再团聚，就更有意义了!”

姜敏娟笑了：“就你嘴贫!他拿金牌，谈何容易?”她对护士说，“护士小姐，孩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叫我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王小丫：“不要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相处这么长时间，我也喜欢上这个孩子了，让我们合影留念吧!”

艾传娣为她们拍摄合影，然后从姜敏娟怀里抱过孩子说：“你去办孩子出院手续。然后我们再到血液科去看小红。”

49，血液科病房日

钟爱华也在这里。

小红撒娇地躺在她爸爸怀里。泪水没干。她看见姜敏娟进来。不好意思地用手擦眼泪。

姜敏娟笑着说：“小美女，卖麻油，脸上淌得像条河，大家见到了刮鼻子。羞!羞!羞!”

小红害羞地：“姜妈妈!别说嘛!”

小红妈说：“她现在变得很娇，整天缠着她爸爸，哪里也不准去。”

姜敏娟很同情：“也难怪孩子。爸爸离家太久，怎能不想?”

小红妈把客人向丈夫一一作了介绍，她拉着姜敏娟的手说：“女警妈妈，我听女儿说，在地震那一刻，是你用身体保护了她，她才幸免于难。是你给了孩子第二次生命，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们全家十分感谢你!令我们内疚的是，为了救她，你都丢掉了自己的孩子……”

姜敏娟连忙说：“我的孩子也找到了。”她从艾传娣手中抱过儿子给小红妈看，“还认识吗?他可是你给救起来的。要不然他还不知道流落何方哩!”

小红妈抱过婴儿说：“对。是他!现在胖多了。你在哪里找到的他的?”

姜敏娟：“就在这里呀!像钟先生找到你们一样，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这一切都归功于艾小姐呀!”

艾传娣谦虚地说：“这和我有啥关系?是你们的爱心感动了上帝。敏姐。钟先生兄弟团聚，可喜可贺。其中，我们都有缘分，走到一起来了。我提议，大家合个影，留作纪念吧!”

大家都很高兴。小红妈急忙拉来为小红治病的医生、护士。一齐在病房站好，由艾传娣副手拍摄。

钟爱华想起了什么。连忙叫停。就在大家疑惑不解之际，他从身边行囊里拿出一帧条幅说：“父亲临终前留下他亲手书写的条幅让我收藏。现在团圆了，也该将它派上用场啰!”

他展开条幅，原来是模仿陆游《示儿》写就的一首诗。字迹苍劲有力：

死去原知万事空

但悲不见神州同

两岸炎黄携手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

合影之后，钟爱华指着条幅热泪盈眶地说：“国家统一是父亲的遗愿。也是两岸人民的心声。我相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50，北京国家举重队驻地夜

运动员宿舍里，有人在聊天。有人在看电视。

一名运动员在调电视频道时，画面上突然出现姜敏娟在大会上作报告的场景。他大吃一惊地问身边另一名运动员：“你瞧，这不是厉大牛老婆吗?她怎么上电视了?”

另一个说：“我见过她一面，好像哎!”

他们继续往下看，原来是抗震救灾英模事迹报告团在京作报告。

姜敏娟的报告快要结束了，她说：“同志们，以上汇报的内容就是我——一个人民警察在抗震救灾中所做的一些工作。处于当时特殊的环境。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民警、任何一个有爱心的女人都会这样做的……”

51，另一间宿舍夜

随着音量的调高，闷睡在床上的厉大牛惊诧地爬起来东张西望，趿着鞋循声悄悄向这间房走来。他透过窗户猛地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姜敏娟的报告正在收尾：“今天站在这个讲台上，我想到的不是荣誉，更多的是感到遗憾。我没能亲手从废墟里抢救一名孩子。现在抗震救灾暂时告一段落，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今后要做的事情很多，特别是对地震中因伤致残以及失去亲人的孤儿，我要尽全力帮助他们。同时我也希望全社会都伸出关爱之手，帮助他们一生走好!谢谢大家。”

会场上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看电视的运动员直着嗓子喊：“厉大牛!厉大牛!快来看你老婆!她当上英模了!”

厉大牛一个箭步蹿到电视机前，对着向台下挥手致意的姜敏娟猛地亲一口：“老婆，我终于见到你了!老婆，好样的!我爱死你了!”

宿舍内爆发出一阵狂欢。

有人怂恿厉大牛：“走。现在就开车去找她!”

厉大牛朝教练看了一眼，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说：“你们想叫我违反纪律呀?没门!知道她很好，又当了英模，这下子我吃得饱、睡得着了。等拿到金牌再见她也不迟。教练，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教练诙谐地说：“谢天谢地，姜敏娟总算出现了。她再不出现，急疯了厉大牛，我怎么向国家体委交待啊?”

室内哄堂大笑。

厉大牛不好意思地：“哎，教练你不要冤枉人!我每次想她，时间安排在梦里，醒的时候，想的只是如何夺金，两不误嘛!”他对电视里即将离去的姜敏娟说，“老婆，你等着，不夺金牌，我决不见你!”

52，电视机前

姜敏娟高举祥云火炬在健步慢跑。厉大牛在电视机前为她呐喊助威：“老婆加油!北京加油!中国加油!奥运加油!”

四川传递现场，姜敏娟正接受艾传娣采访。

艾传娣：“各位观众，今天火炬传递选手中有一位抗震救灾英模，她就是女警姜敏娟。现在我们对她进行现场采访。请问，你作为一名火炬手，有何感想?”

姜敏娟：“被选为火炬手参加圣火传递，心中很自豪。我要把奥运精神和抗震救灾精神结合起来，重建美好家园!”

艾传娣：“现在参加奥运会国家举重队的大名单已经出炉，你爱人厉大牛是参赛选手。你想对他说些什么?”

“我想说，大牛，为祖国争光，为人生添彩，加油!我爱你!”

电视机前厉大牛高喊：“敏娟。我也爱你!”

53，鸟巢奥运场夜

鸟巢东北侧一束火光迅速盘旋一个大圆，化作一串耀眼的白光，激活了鸟巢顶上的日晷。日晷将这束强光反射到场内。滚滚春雷霎时席卷缶阵。缶阵以光波的律动连续闪出巨大的倒计时数字。2008年8月8日晚8时，第29届北京奥-运会正式拉开序幕。

入场式。中国代表团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最后出场，会场上人声鼎沸。高大的旗手姚明走在最前面。他的身旁走着矮小的林阳光。小家伙头上还留着“汶川元素”——一个圆伤疤。他们双手分别挥着五星红旗和奥秫匹克五环旗。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掌声。

在歌唱家谭晶舒缓、温馨的歌声中。厉大牛喜气洋洋地迈着轻松的脚步行进在代表团中。他向观众挥手致意。

观众席上，姜敏娟站起身，焦急地寻找厉大牛身影。她的目光终于聚焦到一点，她朝他挥手，但他并不知道她的到来。

54，举重比赛场

厉大牛屏住呼吸，以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奋力一举赢得了世界冠军。他激动地来一个空中后腾翻，然后向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尖叫声、掌声。

厉大牛快步走向后场，和迎上来的教练热烈拥抱，庆祝胜利。

教练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大牛，你看谁来了?”

厉大牛转身一看，姜敏娟怀抱儿子，手持鲜花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他们相互凝视片刻。

“大牛!”

“敏娟!”

在激动的呼叫声中他们相拥在一起。厉大牛想热吻妻子。姜敏娟娇嗔地用Y-N住他的嘴，并顺势刮了他的鼻子。她把儿子捧到他面前。厉大牛狂吻儿子。后场欢呼雀跃。

厉大牛站在领奖台上，低下头接受颁奖嘉宾给他挂上金牌，送上鲜花。他轻吻金牌。并向观众展示。在庄严的国歌声中，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他右手捂胸，脸上流下两行热泪。颁奖结束，在引导小姐的带领下，厉大牛一行三人走下奖台。他把手中鲜花抛向观众。

55，海边日

厉大牛一家在这里下车，慢慢向前走去。

姜敏娟抱着婴儿边走边问：“大牛，奥运会结束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退役。”

“为什么?”

“家乡被震得满目疮痍。我要亲手重建家园。不然，我将来如何面对儿子?”

“非得亲身参加重建才不愧对儿子?”

“那当然。你也说过，因为没有亲手抢救废墟下孩子而感到遗憾。我又何尝不是?”

“那是两码的事。哎，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句话的?”

“你在电视里作报告时我听到的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打个报平安的电话给我?你我失散了近三个月，音信全无。你非得把我急死才高兴啦!”

“打电话?我没有手机呀!”

“你手机呢?”

“它怕老婆，拱到床底下去了。”

姜敏娟又急又气，上去就捶。厉大牛抢过孩子向海边跑去。姜敏娟紧追不舍。他们像一对热恋中情人。在海边泼水嬉戏。

炫人眼目的海水光圈把他们身影变得扑朔迷离。只听到一串串笑声在碧波上荡漾……

主题歌《让爱托起生命的翅膀飞翔》响起来，歌声中插入相关片花。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

“仁者爱人”是孔子的思想。

亲爱的兄弟姐妹，

诸位平安!

愿你一生鼓起风帆远航。

生命每一天充满华美乐章，

不可能天长蓝。水长秀，

行船总有风浪。

是爱凝聚起力量，

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

我们有13亿人口。

和谐安定方能繁荣富强。

爱能融冰解冻，

爱使天更阅，地更广。

让爱托起生命的翅膀飞翔!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