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公
1,镇中学日
巍峨的崇山峻岭间,传来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镜头从一栋两层教学楼一直推进到一间教室里,又从一排排的桌椅上端坐着的同学们身上拉开。
一位同学正站立着背诵朱自清的《背影》:“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林老师站在讲台上来回踱步,黑板上大大的粉笔板书:《背影》朱自清。
林老师看到有个同学正在看着窗外,立刻打断学生的朗读声说:“好,停下来。刘立夏。你接着朗读。”
立夏回过神来,转过头望着老师,站起来,先是愣了会,进而很熟练并富有感情地朗读起来:“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叠化)在刘立夏背书的过程中,镜头渐渐模糊。画面呈现出立夏的爹娘刘强、杨春莲离开刘家岙的夜晚。弟弟立鹏还在睡梦里。刘强沉默地坐在立鹏的床边,杨春莲仔细地给立夏梳着长长的辫子。
少顷,一直沉默的刘强转身抱起立夏,眼里满是不安与不舍:“丫头,以后,爹跟娘就不在你们身边了,你是姐姐,你要带好弟弟,看好他……还有,要听爷爷的话,他年纪大了。你得多照顾……”
立夏一脸郑重地点点头:“恩,我会的。”(叠化完)
立夏正在动情朗读、眼含泪花的脸:“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林老师高兴地摆摆手:“坐下吧,读得很好。”
立夏坐下时,前面的狗蛋回头朝她做个鬼脸。立夏白了他一眼,随后又乐了起来。
老师:“同学们,阅读欣赏就到这儿,下面是自习时间,你们好好看书,不要说话。不要吵闹。”
同学们齐声回答:“知道了。”
同学们翻开书、本,拿起笔,开始有模有样地写起来。认真地看着书。也有几个人在小声地嘀咕。东张西望。
立夏从旁边的书本里,拿出了一张信纸摊开来写。
立夏旁白:“爹,娘,你们好!先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昨天期末考试了,语文数学我都得了100分,英语和其他科目都不错。我以后每次都要考100分。还有一个好消息,是狗蛋家里装电话了,他说以后有事可以往他家里打电话,我很高兴。再告诉你们,爷爷的病好多了,弟弟也很听话,请你们放心。我们老师说,再过几天就是元旦新年了,他说新年是家里的亲人团圆的节日,他说如果那天你们的亲人在外边,就许个愿,他们就会平平安安的。爹,娘,其实我天天都在心里许愿。我等你们的信!立夏。”
写完信,立夏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漏下了什么,忙拿出一小纸条来,把狗蛋家那串号码工工整整地抄在信上。
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
林老师:“好,下课了。”
同学们快乐地高喊着:“噢噢,放学了……”“林老师再见!”所有的同学背着、抱着、拎着书包纷纷、匆匆、涌向教室外。
立夏仔细而小心地收起了信件。
狗蛋扯着大嗓子嚷嚷着:“哎哎,昨天晚上的电视好看极了,还有那恐龙战队,那家伙可精了……那动作,那样子……”
有好奇的同学追问:“真的?真的吗?”“我看过,里面的……
立夏收拾好了书包,抱着书包催促道:“快走吧,狗蛋……”
2,小路上日
立夏和狗蛋一前一后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小路上,狗蛋一边走一边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些巧克力和果冻递给立夏。
立夏瞪大眼睛惊喜地看着狗蛋手里的东西:“这些……哪里来的?”
狗蛋:“我爹从大上海寄给我的。我带来给你吃的。”
立夏感动地看着狗蛋:“你真好。”
狗蛋用手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傻笑着:“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啊。”
立夏笑着撕开一块巧克力的皮纸。掰开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嚼起来,闭起眼睛细细品味巧克力的香浓甜味。
狗蛋得意地看着立夏的表情:“好吃不?”
立夏笑着:“好吃。狗蛋,你爹对你真好咧。”
狗蛋得意地拍着胸脯说:“那是!俺是他的心肝宝贝,俺爹可以不给俺娘打电话,但一定会给俺打电话的!”
立夏:“你爹那么有钱,那么疼你。有没有给你带文具、书什么的吗?”
狗蛋:“当然有。”
立夏:“那你咋学不好咧?”
狗蛋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笑着。
立夏:“那你爹在上海做啥呢?”
狗蛋:“他们都说我爹是做大生意的,老有钱了,很多人羡慕呢。”
立夏看着狗蛋,摇了摇头:“嗯!可是我不想要这些,我就想每天能看到娘的身影,能有爹的口哨声伴着入眠。很多次,我都想在信中告诉他们,我可以住现在的破房子,可以没有电视看。可以干很多很多的活,可以照顾好爷爷和弟弟,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害怕他们不在身边。害怕失去他们的消息……”
狗蛋:“对了,你娘和你爹去宁波,有几年了吧。”
立夏:“嗯,两年多了……我想他们……”
3,宁波某高档住宅小区日
小区门口,立夏的母亲杨春莲一头乌黑的长发,容光焕发地下了出租车,手里还拿着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
邻家的保姆小玉拎着个菜袋子站在不远的人行道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杨春莲看。
杨春莲笑吟吟地朝她打招呼:“嗨,小玉。现在怎么样了?你咋回事?喊你咋没反应?”
小玉这才缓过神来:“春莲,你……你这是从哪回来?”
杨春莲扬了扬手中的衣袋:“这不。去买了两套衣服……你咋样?看护病人挺累的吧?看你瘦了一大圈呢。”
小玉苦笑笑:“没你命好,摊上个好东家。瞧你的样,白白嫩嫩的,小心让人给吃了……”
杨春莲脸刷地红了:“你说啥呢……”
“呵呵,你在学城里人?怪不得连头发也染了。”小玉半是羡慕半是感慨地说,“不过春莲啊,说真的,就你这模样,是应该打扮打扮自己,不像我,再怎么整也好看不到哪去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小区里走去。
小玉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对了。春
莲,明天就是元旦了,你看我这段日子忙的,下午才给俩孩子买了点东西,我这个小保姆大字不识几个,麻烦你明天帮我去寄一下。”
杨春莲点点头:“好,我这就跟你去拿。明天早点去邮局。”
4,小玉东家客厅日
杨春莲跟着小玉进了屋,看到客厅里竟坐着几位警察。
房主人看到买菜回来的小玉,连忙对其中一位警官说:“李队长,郑小玉来了,那事,是不是你和她说?”
小玉一脸的茫然:“咋回事?是找我吗?”
杨春莲退缩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们。
李队长神色凝重地走到小玉面前,用家乡方言:“郑小玉,是我们有事找你,不过,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小玉连忙放下手中的菜袋子立刻回应:“你们……是不是我家出啥事了?啊?是不是?”
李队长斟酌着说:“是这样的。你先别急,你大女儿出了点事,在县医院里,我们来是接你回去……”
“她怎么了?我家大、r她怎么了?”小玉不安而急促地嚷道,“警察同志,您告诉我,她出啥事了?”
李队长看看手表:“你放心。她现在好多了。只是需要你过去开导开导。具体情况,我们路上说……你也想早点赶回去,是不是?”
小玉的东家拿过一个大包来:“小玉,我这都帮你准备好了,快跟他们去H巴,等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
小玉随警察出去了,从窗户里可以看到小玉和李队长他们坐上停在外边那辆外省牌照的警车,眼见着汽车吐着尾气扬长而去。
杨春莲紧张地轻轻问道:“她女儿出啥事了?”
小玉的东家叹了口气,拿过茶几上的一份报纸给她:“看看这个就知道了……你说小玉她这命也真够苦的,怎么这样的事,也让她女儿给碰上了?”
杨春莲疑惑地打开报纸,展开报纸便是触目惊心的一行字:禽兽教师猥亵小学女生。疯狂作案10多起终落网。
杨春莲颤抖着看完了新闻。
那东家同情地说:“刚才那些警察说了,小玉的女儿被学校的老师强奸了,害得最惨,学校把小玉的孩子送了医院治疗。说是与人交流都有障碍,所以只好来接小玉过去。不过。现在这样的新闻还真多。都发生在那些偏僻的农村学校。这才多大的孩子,真是可怜。有些父母也真是狠心。到城里把自己整的有模有样的,家里的孩子却不管不顾的,唉……”小玉东家说完摇着头,转身离开。
杨春莲呆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
5,刘家岙晚上
几阵飒飒的朔风刮过,澄溪河两岸的树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瑟瑟着。
村头的小杂货店里隐约传来吆喝着打牌的声音。
6,立夏家晚上
立鹏手里紧握着几颗巧克力甜甜地睡着了,爷爷也已经躺下了。
立夏在做作业。她握笔的手有点疼,不由得“嘶”了一下,放下笔,看着皲裂了的小手,把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呵着。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最响亮的是一个女人的尖嗓音:“哎!立夏,开门!”
嘈杂声中还夹着狗蛋的乞求声:“娘……娘……”
立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开门去看。
几个人裹着一阵冷风冲了进来。
立夏:“阿姨……你们……”
狗蛋他娘长得膘肥体壮,旁边还有一位高身材的干瘦干瘦的妇女。
狗蛋此时一边对着立夏赔笑。一边扯着他娘的衣角往外面拉,嘴里小声地嚷着:“娘,大姨,咱们回家去嘛……快回家去嘛!”
立夏莫明其妙地站在那,爷爷也被吵醒了起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狗蛋他娘一身肥肉抖动着,义正辞严地把手指向立夏:“刘立夏,你别以为你耍的这些小手段我不知道,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把东西给我交出来!免得给你难堪!”
立夏一脸迷茫,问狗蛋:“你娘在说什么呢?”
狗蛋没好气地对着他娘:“娘。你别冤枉人好不好?这绝对不是立夏干的!我可以发誓……”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你发的是哪门子的誓?你是不是非要让人家把你家的东西全偷光了才乐意?”狗蛋他娘推开儿子骂着。唾沫星子四处乱溅。
狗蛋他姨冷笑着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听说人家还年年评什么三好学生,哪里有三好学生偷人家东西的?”
立夏这才听明白了:“你们说清楚点。谁偷你家的东西了?”
爷爷也颤巍巍地走过来:“狗蛋他娘啊,你们可不要冤枉人,这样的话咋好随便乱说?”
“冤枉?我冤枉她干嘛?这昨儿个下午我还明明擦过那瓶润肤霜的,晚饭后也就她跟她弟弟来过。这不,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不是她偷的,难不成那东西自个长脚跑了?”狗蛋他娘说得还有板有眼的。
爷爷支着耳朵听:“什么润霜肤霜的?这玩意儿立夏拿了有用吗?”
狗蛋他娘又是得意又是不屑地嗤笑着:“他爷爷,那是润肤霜,名牌货!还是狗蛋他爹从大上海给我买的,值钱着呢……你说女孩子能不喜欢那东西吗?”
“我没有!我连见也没见过你的什么润肤霜!”立夏一脸委屈地。“你们凭什么就咬定是我拿的?”
“是啊,狗蛋他娘,没凭没据的。说啥呢?我家立夏别的我不敢保证,这事,绝对不可能是她干的!”刘老汉也犟了起来瞪着她们,“你们都给我走,快点走!半夜三更的闹腾什么……”
立夏感激地看了爷爷一眼。
狗蛋他娘依然不依不饶:“不行,今儿就要她把东西还我,就是吃下了也得给我吐出来!”
“你……你……”爷爷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床上传来立鹏的哭声:“姐,姐,我怕……”
立夏连忙跑到床前。
被惊醒的小立鹏睁着双睡意朦胧的大眼睛可怜地望着她:“姐……”
“没事,没事,立鹏乖,姐姐在呢。”立夏紧紧抱住已经抖成一团的弟弟。
狗蛋发狠了:“娘,你不走是吧?好!那我走!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说着,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狗蛋他娘和他大姨都慌了神,连忙边跟着出去边迭声地喊:“我说小祖宗哎,你走啥呢,娘跟你回家、这就回家……”
屋里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爷爷关好门,朝立夏摇摇头,叹了口气似安慰又似埋怨:“睡吧,睡吧,别理这碴……以后,你们没事也少去她家转。这娘们,咱惹不起,总躲得起……”
立夏默默地上床哄着弟弟,在姐姐的轻声细语下弟弟不一会儿叉睡了过去。立夏重新把他的被子盖好,下床时不慎带下了立鹏放在一角的衣服,只听得“咚”的一声,从他裤袋里滚出一个瓶子来。立夏好奇地捡起一看,突然就呆在了那里……
7,刘家岙清晨
狗蛋依然早早地等在路边。立夏赶来,两个人如往常一般一前一后地往学校而去。
山里的风生冷地刮在脸上。让立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狗蛋连忙跑上一步
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立夏默默地摇摇头,她低着头,快步向前走。
狗蛋不由分说地把围巾往她怀里一塞。大步走在她前面,立夏呆呆地望着狗蛋的背影。
立夏把手伸进口袋,指尖触及了那个小瓶子,但是她还是犹豫着没有掏出来还给狗蛋。
8,教室日
老师在讲台上,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课。
教室里的同学们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也有三三两两的时不时地低头拿笔在记录着什么。
立夏显然有些出神。
(幻化)立夏坐在下面,讲台上的老师突然变成了狗蛋他娘,对着立夏指手画脚地谩骂,教室里的同学们更是鄙弃地冷嘲热讽……
“我说是你偷的吧,你个死不要脸的。”
“装无辜!什么样儿的娘就什么样的孩子!”
“还三好学生啊。呸!”
“开除她!”
立夏苦苦哀求:“不要开除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有学上……我……”(幻化完)
“刘立夏,你怎么了?”此时老师已站在她的面前。用探询的眼神打量着她。
立夏深深地闭上眼,沉默地埋着头。
这个时候,立夏后面的两位同学由一直不断的小动作升级到小声对骂再到彼此出拳,课堂次序混乱起来。同学们也开始起哄。
老师_边使劲用黑板擦敲了敲讲台,一边大声喊着安静,眼见无济于事。老师一甩手,走出教室。
立夏突然冲上讲台,用全力大声喊着:“全体起立!”
混乱中的同学一下全站了起来,教室里也瞬间安静下来。
立夏走下讲台,从自己的书桌里拿出自己的书包重又走上讲台:“同学们请坐下。”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立夏高高地举起了她的书包说:“同学们都知道我非常爱惜我的书包,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我爹在工厂打了几个月的工,却没有要到一分钱后,瞒着我娘去卖血给我买的书包。你们知道你们的父母在外打工是多么的苦吗?上课还这么闹想要干什么呢?”
立夏的眼眶里溢出了泪水,两位打架的同学将头低埋了下去。
下课铃声响起。
9,刘家岙日
立夏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狗蛋跟在她后面。
狗蛋终于忍不住上前与立夏并排走着问:“立夏,你今天好勇敢。立夏,你是不是还在生我娘的气?”
立夏连连摇头,看着狗蛋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娘她的脾气……她那人就是……”狗蛋结结巴巴地想表示歉意。
立夏急忙打断了他:“不是的,我……我……”情急之下,立夏从口袋里拿出瓶子来。“对不起,你把这个……这个润肤露……还你娘,好吗?”
狗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它……它怎么……”
立夏眼一红,低着头说:“狗蛋,你不用问了,是我拿的……是我一时糊涂……对不起。”说着,她把瓶子放在狗蛋手里,转身便往家里去,步子又快又急。
10,立夏家日
坐在门槛上玩耍的立鹏远远便见到姐姐放学回来-了,正想跑上去迎接,发现姐姐与平时好像不太一样。脸色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笑意,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有些生气盯着他看。
立鹏仰着小脸不知所以:“姐?”
立夏蹲了下来,努力把神情放松了点:“弟,姐问你一件事,你不许撒谎,好吗?”
立鹏点点头。
“你告诉姐姐,昨天,你是不是在狗蛋家拿了个这样的小瓶子?”立夏比划着,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
立鹏听了,想起什么似的往袋里摸去……把袋底都翻遍了,才红着脸说:“姐,我明明把它放在口袋里的,怎么找不到了?”
立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他拉进屋子里:“你还找!找什么找?立鹏,你为什么要拿狗蛋家的东西?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就是在偷东西?你要它有什么用啊?你说!”
“姐,什么偷东西?我没有偷!”立鹏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天真地说。
立夏火更大了,怒气冲冲地说:“你还犟嘴,你……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事?如果现在爹在,看爹怎么打你!”
立鹏委屈地扁着嘴:“为什么要打我啊?我听‘猪八戒说她擦了那个东西以后,脸上手上都不裂口子了,我就拿来想让你看看,然后给爹娘写封信去,也买一瓶来……”他一把拉过立夏的手,“姐,我看你的手都裂口子了。如果擦了它,一定会好的……”
立夏呆呆地看着立鹏,听他继续说下去:“昨天你来狗蛋家接我时我就想给你看的。可是我看电视看得忘记了……猪八戒刚好不在,狗蛋哥也才放学。姐,这下怎么办?我找不到它了,会不会掉哪里了?”
立夏不由地抱住了他,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上了眼眶:“弟,对不起,是姐错怪你了……没事,没事的,我把它还给狗蛋了,。”
这时,爷爷在里屋喊上了:“立夏,立夏?”
立夏放开弟弟,擦了擦泪冲到门边:“爷爷,我在呢,啥事?”
“啥事?你跟我来……我倒要看看那娘们是不是在血口喷人!”爷爷气愤地拉过她,“走,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家那样说了去!”
立夏惊慌地:“爷爷,算了算了。我们不要去了,咱们不惹她。”
“不去?怎么可以不去?她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吗?”刘老汉气呼呼地拽拉着立夏往狗蛋家方向走去。
11,狗蛋家门口日
狗蛋家门口围着好些个人。狗蛋娘“猪八戒”的大嗓门正乐此不疲地诉说着什么。
刘老汉一把把立夏拉过来,打断了她的话:“你问问我家立夏,她到底有没有拿你那啥露?空口白话的,凭啥欺负人?”
立夏看到狗蛋涨红着脸对他娘在解释:“她……立夏,没有……”
狗蛋他妈佯装没听见。更大声嚷嚷道:“强他爹,你倒好,自个把你那宝贝孙女送来了……她自己做了什么不会不知道吧?”她冲着立夏,“这润肤露是你还给我家狗蛋的吧?”随即亮出了一个润肤霜的瓶子。
立夏惴惴地望向狗蛋。听到狗蛋吼了一声:“我说了这就是我拿的!你还要冤枉立夏!”
狗蛋娘不慌不忙地说:“我冤枉她了?就是她拿的!心虚了才还你,让你偷偷拿回家来……”
“那……那就是我拿了想给立夏的嘛……是立夏不要又还给我的!”狗蛋这回反应倒是挺快,“我自己家里的东西送同学不行吗?”狗蛋理直气壮地反问。
“你……你居然要把这么贵的东西送她?”狗蛋娘有点懵了。
这下换刘老汉嗓门高了:“狗蛋娘,做人要留点口德,别以为有点钱就了不起,显摆给谁看……咱是穷,可咱人穷志不穷,才不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立夏拖着爷爷的衣袖。不让他说下去:“爷爷,回家吧……我还要做饭呢。”
刘老汉正欲随着立夏走。
狗蛋娘在背后一阵冷笑:“我说呢,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才多大啊,啧啧……就知道迷男人了……唉,也怪我生
个儿子不争气……”
立夏听得似懂非懂。但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望望爷爷。
爷爷的脸在一刹间变得更黑了……
12,山路傍晚
山路泥泞不堪,立夏撑着手中的伞,行进在昏暗的雨幕中,狗蛋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
天越来越暗、雨越下越大,小小的伞在风雨中东倒西歪,一会便淋湿了双肩,立夏怕弄湿背上的书包,腾出一只手把它护在怀里,继续艰难地行走。
狗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努力盯住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
突然,从泥土松动的右侧坡上滚下来一块大石头,立夏惊叫了声:“啊,”猝不及防地退了好几步,手里的书包脱手甩了出去,立夏赶紧去抓书包,不料脚下一个踩空,一下子往坡下翻滚了下去
狗蛋呆住了,扔了手中的伞,跑过来,只看见坡下黑黝黝的一片,他大声喊着:“立夏——立夏——”攀着坡上的树枝往下滑去……
在刷刷的雨声中,狗蛋终于听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传来立夏微弱的声音:“狗蛋……我……在……这……”
狗蛋喊着:“立夏,立夏!”
狗蛋连滚带爬地摸索到了立夏身边,一把挟住她湿淋淋的身子就往上爬去。狗蛋费了吃奶的劲才总算把立夏给弄到路上来。
借着朦胧的光线,狗蛋看到立夏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她心爱的书包。狗蛋吓怕了哭喊着、叫嚷着……
狗蛋绝望地哭了一会,突然看到远处隐约地有个人影在晃动,连忙大声地喊了起来……
朦胧雨夜中,往这边急急赶来的是刘强。他撑着伞快步走过来,看见了狗蛋蹲在路上,全身湿透了,脸上、头上流着豆大的雨水,刚想开口喊,眼睛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情急之下,一下子抛掉手中的伞,喊道:“立夏!闺女!怎么回事啊?狗蛋?”
狗蛋已哭的泣不成声,结结巴巴:“叔叔……立夏,她不小心翻下去了……呜呜呜……”
刘强二话不说。抱起立夏就走。
13,镇医院夜
立夏额上缠着纱布,手臂上挂着点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刘强把脸贴在女儿苍白的小脸蛋上,轻轻地呼唤着她:“立夏,立夏……”
狗蛋抽泣着站在一边,他的手里还拿着立夏那个沾满了泥的书包。
立夏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眼睛微微张开。
刘强惊喜地握住女儿的手:“立夏……”
“爹……爹,真的……是你?”立夏努力地看着眼前的脸。
刘强凑近女儿:“是我,立夏,是爹回来了……”
“原来。是真的……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见爹回来了,我还听到了爹的心跳声……咚咚的心跳声……原来。真的是爹抱着我……”立夏不由得微笑了,“爹,你回来了……真好!”
刘强哽咽了:“乖,立夏,你好好躺着,别多说……爹在这陪着你。”
立夏点点头,虚弱地说:“嗯,爹……我想听你吹口哨……”
熟悉而动人的口哨声轻轻地响了起来,又累又困的立夏嘘了口气,闭着眼甜甜地睡去……
(叠印)刘强捧吹着鸡汤,一勺勺地喂着还在病床上的立夏。
立夏在小河边洗衣服,刘强十分勤快地在一旁帮忙,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刘强抱着立鹏安静地坐在立夏身后,无限慈爱地看着灯光下正写作业的立夏……
14,立夏家清晨
立夏默默地帮爹整理好简单的行李。
通往村口的小路上,传来一阵“突突”的三轮车声,立夏的身子莫名地抖动了一下。
刘强正与刘老汉坐在桌边说着话,昕到外边的三轮车声,问立夏:“立夏,是你舅舅他们的车到了吧?”
三轮车在不远的空地上停下,跳下来的正是舅舅杨春苗,他边走过来边对立夏说:“立夏,你来送舅舅吗?对了,看舅舅给你带了些书过来,你有时间慢慢看……”边说着边进了屋,把一大袋的书往桌上一放,朝刘强看去,“姐夫,你收拾好了吧?”
立夏跟在后边,轻轻地不舍地问:“舅舅,要这么早就走吗?”
“傻孩子,从这里到县城你知道得多少时间吗?再晚的话我们就赶不上今天去宁波的车了。”杨春苗拍拍她的肩,亲呢地,“立夏听话,等以后有机会,舅舅接你们去宁波玩上几天,好不好?”
刘老汉频频点头:“春苗说的话我就爱听。这俩孩子怎么也得向她舅舅好好学习,以后去城里工作、做城里人……”
立夏低着头,一声不吭,刚起床的立鹏也意识到了爹与舅舅马上要出门,牵着爹的手一步不离。
刘强弯腰抱起立鹏:“立鹏,爹这就走了……你现在又大了一岁,要懂事,要听爷爷和姐姐的话,啊?”
立鹏点点头,看着姐姐,姐姐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红红的。
杨春苗拎过刘强的行李,大声地说:“好了……我们得走了……再见了……”
刘强放下立鹏,留恋地看了眼屋子以及屋里的亲人:“走了走了……时间不早了……瞧车上那么多人都等着咱呢。”
立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东西出来:“爹,等等……你把这个带上,我想让娘看看。”
刘强打开一看,是立夏的成绩单与奖状,他仔细地折好小心地把它们放进行李袋里:“我到了宁波就给你娘送去……立夏。爹一到地了就打电话到狗蛋家……你要记得写信啊。”
立夏追出门去,看见刘强与舅舅已经坐上了车朝着她挥手。立夏咬着嘴唇,终于没让眼中的泪水滴落下来。
寒风瑟瑟吹过,几片树叶旋转着飘离了枝头,落在了苍茫的小径上……
15,老师办公室早晨
立夏捧着一摞家庭作业本进来:“林老师好。”
林老师桌前站着一个背着书包的陌生女孩。
方老师示意立夏过来并介绍道:“刘立夏。这位同学叫林晓梅,是刚从外校转学来的新同学。”
立夏把作业本放在桌上,朝女孩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林老师对林晓梅说:“刘立夏是我们班的班长,她的学习成绩很好。你是新来的,我就安排你们两个坐一块。”林老师转向立夏,“你带林晓梅先过去安排一下,以后,你要多多帮助新同学。”
“好的,我就让张大明坐到后排那个空位置上。”说着,立夏拉住林晓梅的手。“走,我们到教室里去。”
16,教室早晨
林晓梅怯怯地随着立夏到了教室。
立夏一进门便向班里的同学说:“同学们,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她的名字叫林晓梅,大家欢迎!”
同学们齐声欢迎道:“好,新同学好!”
林晓梅红着脸,低着头,笑着跟在立夏身边。
立夏对她说道:“别害羞,我们都是同班同学,我带你去你的座位上。”
林晓梅低着头跟在立夏后面。
立夏笑着对林晓梅:“这是你的位置,我的位置在你的旁边。以后有什么问题。或者有困难来找我。”
林晓梅低着头,怯怯地坐在了位置
上。
立夏:“你家是哪里的?我住在刘家岙。”
林晓梅低着头没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书。
17,放学路上日
狗蛋笑嘻嘻地跟着立夏一块走着。
立夏问狗蛋:“哎,那个林晓梅怎么那么怪?我真怀疑她是不是不会说话?是不是到了新学校不习惯呢,这几天甭管怎么理她,她就是不说话,好像哑巴似的。”
狗蛋哈哈笑道:“我认识她,她和我姨一个村的。不过,我记得以前去我姨家见到她时,她好像不是这个样的啊,也挺能叫人的。听我姨讲,林小梅的爹娘也去了外地打工。上学期在外婆家附近的一个学校念书,春节后外婆过了世,只好转学过来,寄住在镇上的姑姑家里。”
立夏:“噢,难怪呢。她的成绩不是很好。我想帮帮她。”
“我的大班长,你还真能操心,一个林晓梅就把你搞得这样心神不宁的。”狗蛋取笑着她。
18,教室傍晚
立夏值日。已打扫完地。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林晓梅还磨磨蹭蹭地在整理书包。
立夏回到自己的座位拎着书包招呼了声:“林小梅,我走了。”正要往教室外走。
林晓梅低声地问:“刘立夏。你有《安徒生童话》吗?借我看看,好吗?”
立夏愣了愣,连忙说:“有啊,当然有。我明天给你带来。”
“谢谢你。”林晓梅低垂着眼帘,解释似的说,“以前,我娘常给我讲书里面的故事——《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现在好了,我可以自己看了。”
19,教室外傍晚
立夏与林晓梅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
立夏笑着说:“你早就可以和我说的嘛,我那还有《格林童话》、《伊索寓言》……”
这时,隔壁班的两个男生吵闹着冲过来,林晓梅一个没留神,被撞得朝后退去。立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林晓梅痛苦地叫了声:“哎哟。好痛……”
“怎么了?”立夏紧张地问,“哪里撞痛了?”
林晓梅痛得脸都有点扭曲了。一个手却紧紧地捂在她刚才抓的手臂上。立夏惊讶地拿开她的手:“我抓疼了你?”说着把她的衣服袖口撸了上去。就那么一眼。不由得让立夏倒吸了口冷气。
林晓梅纤细白净的手臂上,自下而上布满了一道道的伤疤,有的是陈旧性的,有的还是新的,渗出丝丝的血来
林晓梅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慢慢地放下衣袖。低头往校外走去。
立夏顾不得在校门口等狗蛋了,追着林晓梅:“林晓梅,你不要走,这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林晓梅停住了脚步:“立夏,没有谁,真的……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秘密?”
立夏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
狗蛋在远处莫明其妙地望着她们:“哎,立夏,快回家了,天都那么晚了啊……”
“明天我都告诉你。好吗?”林晓梅含泪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我知道,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也一定可以帮我保守秘密的,我相信你!”
立夏举起手来,真诚地说:“林晓梅,我们勾手指。”
林晓梅点点头,随即快步走开。
立夏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有些朦胧的暮色中。
远处,一轮如血的夕阳已缓缓落下
画外音:至此以后,林晓梅没有像往常一样来上学,立夏每天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充满了焦虑与不安。然而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20,教室外日
立夏出了教室,四下张望。
操场的一侧,一个脸色憔悴的妇人在静静地伫立着。
“我是林晓梅的妈妈,你就是刘立夏吗?”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苍老。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
立夏点点头。
林晓梅的妈妈把手里的一沓练习纸交给她:“这些……是晓梅写的……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够看到……”“林晓梅她……她……病还没好吗?”立夏有些机械地接过练习纸,结结巴巴地问。
“晓梅的病好不了了。再也不会好了……”晓梅的妈妈哽咽着说。“她已经走了……晓梅……我可怜的孩子……她才十二岁啊……”
21,立夏家夜晚
一沓练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一段一段很零碎的句子。
林晓梅画外音:“我想,如果我的手受伤了,妈妈就会回来了。因为上次就是我的手受了伤,妈妈就回来看我,还买了好多好吃的,所以,我要经常伤自己……”
“我又在手上划了一道,这次我用了很大的劲,血流出来,我已经不会怕了,我只是很怕妈妈不回家。”
“妈妈,我的手很痛,可是,只要你回来了,我就一点也不会痛了……”
“我很羡慕刘立夏。我真希望自己也像她一样,成绩那么好,和同学们也那么好。立夏对我很友好。可是我对她还是说不出话来。其实我很高兴做她的同桌,我很想和她成为好朋友。立夏,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吗?”
“妈妈一定不爱我了,姑姑气愤地说我没有病,在自残,我手受伤是自残吗?她还打电话给妈妈数落我。立夏今天给我讲了很多题,可是我一点都听不进去,昨晚划的伤口还在痛……”
“今天被立夏看到手上的伤了,她那么紧张我关心我,我决定明天告诉她我的秘密。不,姑姑说明天妈妈要回来,她说一定要让妈妈看我怎么耍的这些花样,她骂我不懂事,装病骗大人……”
“再划伤手妈妈要是不信了怎么办?不管了,我这次划得重一点。”
叠印:林晓梅伏在灯下写这些话时的忧伤神情;
林晓梅拿着锋利的刀片划向自己手臂时的坚决和痛苦。
林小梅画外音:“立夏,对不起,明天不能和你说我的事了,明天我也不能看你带给我的《安徒生童话》了,不过没关系,我更喜欢躺在病床上,听妈妈给我讲童话故事。”
“妈妈真的回来了。白天我躺在床上,手上的伤真的很痛,可是妈妈看我的目光再也不温柔了,她说我以后再这样她就不理我了。不行,我明天一定要真正生病。只要我真的伤了病了,妈妈就会相信我了,就还会回来看我了。可是,我怎么样才能真正生病?我应该早就告诉立夏我的事,她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为什么现在不下雨呢?如果我淋一场雨可能就会冻出病来。对了,现在河里的水应该会很冰冷。我去河里泡一会肯定会感冒的……”
立夏泪落的眼睛。
叠印:林晓梅的妈妈在一家大酒店洗碗,洗菜,不时直起腰来,轻轻用手捶打,神情疲惫;
夜,林晓梅跑到河边吹冷风,把身体浸在冰冷的澄溪河河水中……
22,澄溪河边夜
立夏独自悄悄的走到了河边。清凌凌的澄溪河水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立夏蹲在河边,手里的《安徒生童话》已撕成一页页,她仔细而又虔诚地把它们折成一个个精致的小船放人河面。
面对着蜿蜒流淌的澄溪河、面对着
漂在河面的纸船。立夏的泪水悄悄地融入了河水中泣不成声道:“林晓梅,我相信,在这些童话世界里,这些纸船、这些心愿,一定能够陪伴你,温暖着你……”
河水里幻化出林晓梅可爱的笑脸,又转瞬即逝……
23,镇中学日
字幕:新年前夕
学校的操场上,有红灯笼。锣鼓喧夭……
立夏与同学们在彩排舞蹈,动听的歌声、优美的舞姿、亮丽的服饰……
林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大家:“明天六点准时在学校门口集合。坐车去县城参加春节文艺汇演。”
响起同学们兴奋的欢呼声。
狗蛋在操场外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24,回村的路上傍晚
立夏与狗蛋说说笑笑间已到了狗蛋家附近。
立夏眼尖,一眼看到狗蛋家门口停着一辆小车。车边围着好几个人,这不由不让立夏惊奇地叫了声:“狗蛋。你看,这小汽车怎么停在你家门口?”
狗蛋一喜:“可能是我爹回来了,上次他打电话来就说买了辆汽车。”
立夏:“啊?不是吧?从上海开到这里?这么远的路,得开多少天啊?”
围着的人群中突然传来狗蛋娘的大嗓门:“这买辆车嘛,小意思,他爹说还要在上海买套房子呢……”
屋里走出了狗蛋爹:“我说你累不累?这都说了半天了,还不进去做饭?”
狗蛋开心地对立夏说:“我说是我爹回来了吧,走,咱们也去坐坐小汽车。”
立夏看了看天色:“太晚了。我还是先回家去。明天还得早起去参加汇演呢……晚点我再过来看看。”
狗蛋点点头兴冲冲地往家里奔去。
25,镇中学门口日
一辆满载着学生的大巴车缓缓地驶向校门。
车上,立夏和同学们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演出之中。
立夏旁白:“爹,娘,如果你们能在台下观看,那该有多好啊!”
同学们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哎,三中的那个舞蹈真好看,还有人家的服装,那才叫漂亮……”
“我喜欢二中的大合唱,多有气势……”
林老师笑着鼓励大家:“老师觉得同学们表演的两个节目也不错啊,咱们山里学生也不比城里学生差,是不是?”
大巴车在学校门前停下。
当立夏下车时,看见刘强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激动得立刻扑进刘强的怀里:“爹,你回来了啊?”
刘强抱着立夏:“快过年了,爹能不回来嘛,再说也想看看我的闺女啦。”
26,刘家岙村口傍晚
坐在刘强的自行车上,迎着习习的晚风,立夏兴致勃勃地和刘强说着去县城演出的收获,父女俩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村口,突然,立夏看到老槐树下蹲着的一个黑影,好像是狗蛋,她连忙冲黑影喊了声:“喂,是狗蛋吗?你一个人在这干嘛?”
刘强停了自行车,黑影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果然是狗蛋,奇怪的是少了平时的神采飞扬,整个人焉焉的没精打采。
刘强开玩笑地说:“狗蛋啊,你咋回事?被你爹打屁股了?”
狗蛋闷声闷气地说:“我爹才不管我呢……”
立夏跳下车来,示意刘强先走。
见刘强的车骑远了,立夏才急急地问:“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狗蛋摇摇头,吞吞吐吐地说:“立夏,我……我爹要和我娘离婚了。”
立夏一脸紧张地:“什么?离婚?”
狗蛋开始抹眼泪:“是的,他们要离婚了。我娘一直哭,一直求我爹,我爹就是下了决心要离。我求他也没用……”
立夏呆呆地问:“那你怎么办呢?”
“我爹要接我去上海念书……可能下学期我就要转学了。”狗蛋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愤怒,“我听我娘说爹在外面被狐狸精迷住了,才会变得这样……我到上海一定要找出那只狐狸精来给我娘出气!”
立夏心里不免伤感了起来:“狗蛋,你去了上海也要记得好好学习……大人的事,我们小孩怎么管呢……”
狗蛋呆滞的神情中透着无限的无奈:“可我不想去上海,也不要他们离婚。”
27,立夏家夜晚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迷糊中立夏听到刘强轻轻地开了门,立夏犹豫一下悄悄跟了出去。
夜幕下是刘强孤单的影子,寂寥地望同着东方。
立夏走到刘强的身边,轻轻地对刘强说:“爹,你还是去宁波吧,和娘在一起……你放心,我会管好家里的。”
刘强又惊讶又愧疚地看着立夏。
淡淡的月光下,立夏对刘强展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爹,你听我吹口哨吧,我学了好久了的。”说着,立夏学着刘强的样,调皮地吹起了口哨。
在时断时续哨声中。刘强搂住女儿瘦瘦的肩,眼眶湿润了……
28,学校早晨
狗蛋与立夏这个时候已经在学校里上早自习了。
立夏和往常一样。收齐了同学们的家庭作业本往老师办公室走去。刚走出教室,就看到狗蛋爹急匆匆地往这边而来。
狗蛋爹也见到了教室门口的立夏。他温和地说:“立夏啊,狗蛋在里面吧?要不你帮我喊他出来?”
立夏点点头,回头往教室去。
一会狗蛋便跟在她后面出来了,立夏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去办公室交作业本了。
狗蛋爹就这样看着儿子,狗蛋低着头,两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看着,站着。
狗蛋一张口声音轻小,照得微弱无力:“爹……要回上海了?”下面的话到嘴边,叉咽了回去。
父子俩别扭地对峙了好一会,直到下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来,狗蛋才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没事我回去了……”
狗蛋爹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朝校门口的汽车走去。
突然传来立夏的喊声:“范伯伯,您等等……”
立夏鼓足勇气站在了那辆小车前:“如果您真的疼爱狗蛋,就让他生活在一个有爹也有娘的家庭里,不要让他失去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狗蛋爹一脸惶然,又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钻进了车子。
发动后的车子一溜烟绝尘而去。
29,刘家岙日
立夏拿着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两张金灿灿的奖状兴冲冲地到了村头阿六小店门口。
店主阿六:“立夏来了,又是打电话报喜呀?打不了了,电话坏了。”
立夏失望地刚想往回走。
在店里买东西的狗蛋娘叫住了她:“立夏,要不你去我家打电话吧?”此时的狗蛋娘脸色憔悴灰暗,早已没有了原先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有脖子上和手指上的戒指、项链依然亮晃晃地闪烁着。
立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狗蛋娘去了。
路上狗蛋娘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狗蛋期末考试考得比上学期还要差。咱狗蛋哪个孩子都不怕,还就服你立夏。以后狗蛋去了上海念书,你可得多和他联系……”
30,狗蛋家里日
立夏喊了几声“狗蛋”,见没有回声,就探询地问狗蛋娘:“狗蛋呢?”
狗蛋娘:“不知道,你自己随便打电话,我还得去厨房做晚饭。”狗蛋娘说完一转身离去。
立夏拔通了妈妈杨春莲的电话,告诉了她自己的成绩,让她一定要和爹去说一下,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会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立夏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不好了,快来人啊,救人啊……”
立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与杨春莲匆匆说了句“再见”便挂了电话冲出屋去。
狗蛋娘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31,澄溪河边黄昏
从澄溪河里捞出来狗蛋的尸体,在血一般的黄昏中。狗蛋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河边的青石板上,短短的头发上沾着亮亮的水珠,脸色很安详,只是显得苍白了些,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还留着一缕平静的笑。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狗蛋一定是被水里的水鬼缠住了,不然凭他的水性怎么会上不来?”
“狗蛋是不想去大城市,他想永远地留在刘家岙……”
狗蛋娘紧随着立夏跌跌撞撞跑过来,围在前面的人同情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狗蛋娘在看到狗蛋的一瞬间,她手里的锅铲跌落在石板上,发出很生涩的声音,而她的脸色比躺在地上的儿子还要苍白,她没有哭,扑在儿子的身上,颤抖着手来回抚摸着狗蛋冰凉的脸。
旁边的人说:“她怎么不哭,快让她哭啊,不然人是要憋坏的。”
狗蛋娘还是没哭,反而对着狗蛋喃喃说话:“狗蛋,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快跟娘回家,娘今天炒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乖。快起来……”她推搡着狗蛋沉沉的身子,似乎想把他抱起来,“狗蛋,你是不是在生娘的气?你考试没考好,娘只是说了你两句……你还要去城里念书的。不能让人家看不起……狗蛋,你怎么不说话?你以前不是最爱和娘顶嘴的吗……”
立夏默默地流着泪。她的眼前幻化出几个小时前还与她肩并肩走在回家路上的狗蛋和不同场合不同神情的狗蛋。终于,立夏放声痛哭。
而此时的澄溪河依然那么清冷缓慢地流淌着。
好多人都陪着狗蛋娘哭。
狗蛋娘突然撕心裂肺地喊着:“狗蛋哎、我的儿啊……”短暂的几声哭喊之后,她突然对着河水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然后头一仰,晕了过去……
32,澄溪河边夜
狗蛋爹在为他儿子狗蛋烧纸钱,闪烁的火光映在了河水里,光影中现出一张憔悴苍老的脸。而燃烧后的纸钱一片片落在河里,悄悄地随着河水飘远了。
立夏画外音:“狗蛋爹是在得到消息后连夜赶回来的,还是开着他的小轿车。狗蛋爹的头发似乎是在一夜间就变白了。几天之后,狗蛋爹带走了疯疯癫癫的狗蛋娘。”
33,阿六小店傍晚
立夏刚从澄溪河边洗了衣服回家。就远远听阿六在他小店门口扯着嗓子喊她:“立夏,立夏,电话,宁波来的长途电话……”
立夏立即朝小店跑去。
34,阿六小店傍晚
店里热闹得很,村里的几个懒汉在打牌。
阿六见立夏跑过来了。笑嘻嘻地把桌上的话筒递给了她:“立夏,是你娘的电话。你娘还真准时,每个周末都有电话……喏。你到这边慢慢说……”然后又招呼着去打牌了。
小店里劣质烟味与汗臭味脚臭味混合在一起的空气实在混浊,声音也太嘈杂了点,立夏踮起脚跟。努力把头伸往窗台边去听。“喂”了声。
杨春莲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立夏,是娘……你是不是在做饭呢?啊?还没是吗?你弟弟呢?在家玩啊……爷爷咳嗽好点没?”
立夏:“家里都好。”
杨春莲:“立夏啊。你爹这两天就回家来,以后他不来宁波了。就留在家里了……”
立夏惊喜地反问着:“真的?太好了,”顿了顿又问,“娘,那你呢?你不回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娘这边的工作挺好的,辞了可惜。要是我们都回家来,家里的开销就不够了……你爹还有事情要做。另外,娘想等过完年以后把你接到宁波来上学,一来城市里的环境好,二来我们母女俩也可以常见面……”
立夏:“那……要不要问问爹的意思呢?”
杨春莲颇不耐烦:“不要管你爹的意思,你要把你自己过好。你爹要照顾立鹏和爷爷的。你就听娘的吧!”
立夏有些恍惚地嗯了几声,几许惆怅地放下了电话。
35,县城农行日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家的吆喝声,丰富的年货、山货让年的喜庆味很浓。
刘强带着立夏走进了银行。
36,农行内日
“闺女,爹去取钱,你在这里等会儿。”刘强对立夏说完转身去了柜台,把一张银行卡伸过去说,“我取钱。”
工作人员礼貌地问:“取多少?”
刘强想了想,说:“全拿出来吧。”
工作人员拿过卡一刷,怪怪地盯了他一眼:“卡上有五万,全拿出来的话,得出示卡主的身份证,还需要提前一天预约。”
刘强吓了一大跳,话也说不连贯了:“什……什么?里面有……有五……五万?”
工作人员怀疑地看着他:“卡上有多少钱你也不知道?这个卡主杨春莲是谁?”
刘强下意识地回答:“杨春莲。她是我老婆。”
这时,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女工作人员走过来说:“哦,杨春莲啊……她是我们村杨铁匠的二闺女。”她看了看柜台外的刘强笑了笑说,“原来是刘强啊,我听你老丈人说你们夫妻俩去宁波打工了,怎么?你没去?”
刘强慌乱地说:“我这也是前些天才回来……以前一直在宁波的。”
工作人员:“哦……你今天取这么多钱?你老婆的身份证带了没有?”
刘强连忙摇摇头:“不,不。我不取钱了?我就是来……看看的。”
工作人员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重复了一遍:“不取了?”
“是的是的。”刘强拿了卡,拉着立夏离开。
后面隐隐传来女人的窃窃私语:“听说他老婆在人家家里做保姆……”
“做保姆有那么多的钱赚吗……”
37,乐器店日
一进店门,立夏蓦地觉得眼前一亮。
店铺的货架上,一顺溜地放着些乐器,大大小小的吉他、长长短短的笛子,也有二胡、口琴,最令人注目的是两架电子琴,光滑的外壳衬着神秘的液晶显示屏。
(闪回)音乐课上,老师手上拉的那架破风琴,哆……眯发……拉西哆……一弹到最后一个音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惹得狗蛋一伙调皮学生学着那破音乱喊。
老师生气了,索性吹口琴了。那简简单单的音符从口琴中出来竟然是那么的婉转。
用手托着腮帮的立夏笑了。(闪回完)
立夏笑了。
刘强见立夏看着电子琴出神,轻轻
地问:“立夏,你喜欢这个?”
立夏扫了一眼电子琴上标的价580元时摇摇头:“好贵!”
刘强捏了捏口袋中的钱,不免踌躇着问店主:“这个琴……能不能便宜点?”
“才580呢。这位大哥,这是名牌货,卡西欧的……您去市里看看,都是上千元的……”店主一脸的亏本相,“这样吧,我这店新开业又大过年的,550,一口价,您拿去。”
立夏拖住刘强的手便往外走:“爹。我才不要呢,你看看,这还要费电的……走嘛,到那边给立鹏去买个孙悟空……你刚才可是答应他了……”
刘强无奈地任由立夏拉着拖着往外走,还不时回头看看。
38,立夏家傍晚
立夏带着戴有孙悟空面具的立鹏回到了家里。一进家门,立夏便看到了桌上那把锃亮的口琴,她惊喜地拿过来,情不自禁地吹了起来,那口琴立刻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立夏又看见了口琴下面的衣服。疑惑地问:“爷爷,这把琴是谁的?还有这套衣服?”
刘强也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凑了过来。
刘老汉不自然地笑了笑:“是你娘寄来的。”
“这些,肯定得很多钱吧?”立夏小心翼翼地问,“爹,这是不是比电子琴还要贵?”
刘强含糊地回答:“差不多的吧……”
立夏的语气里又是感动又是不舍:“爹,这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娘在外边打工那么辛苦。其实不必要为我花这么多的钱……”
刘强看着懂事的立夏,长长地吁了口气,笑着说:“好了,丫头,你就别心疼这钱了,你又不知道你娘的个性……来,来,吃晚饭了,看爹今天准备的小菜,是不是合你们胃口啊?”
39,立夏家院外夜晚
晚风习习,刘强睡不着,一直站在外面悠悠扬扬地吹着口哨。优美的口哨声带着点点凄凉。
立夏从里屋走出来,到刘强跟前:“爹,你有心事啊?”
刘强看着立夏:“瞎说,爹能有啥心事儿?”
立夏:“你在想娘呗。对了,娘告诉我说,让我年后去宁波上学,爹同意不?”
刘强跟眶有些湿润,轻叹了一口气:“好呀,城里上学环境好,去城里念书有出息。你应该去的。”
立夏委屈地说道:“那我舍不得爷爷和弟弟,还有爹。”
刘强:“傻丫头,有啥舍不得的。爷爷和弟弟由爹照顾,你还不放心啥。你和娘在一起,爹放心。实在想我们。你可以写信啊,或者爹去看你和娘,你也可以放假回来看看我们啊。你大了。要多为自己做打算,你是爹的希望呢。”
立夏点点头:“好!我昕爹的。我会好好学的,不会让爹失望。”
刘强:“这才是俺的好闺女。”
月光夜色里,映照出父女俩相偎在一起的拉长的剪影……
40,立夏家夜晚
年三十,门上贴上了喜庆的福字和红红的春联,外面鞭炮声、烟花的绽放声此起彼伏。
一大桌飘着香气的菜肴。
立鹏吃饱了,跑出门去看人家放鞭炮,立夏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桌边,只留下刘老汉父子俩你一杯我一盏地喝着酒。
刘老汉又不满又心疼地看着他:“我说你也是的,心里不痛快是吧?谁叫你自个没主见的。这次好歹得和你媳妇一块回来,你说妇道人家一个人在外边过年,谁知道会出啥事呢……”
刘强醉醺醺地摇摇头:“不……不可能……她能出……啥事?我也就……担心她想孩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刘老汉有些摇晃地站起了身:“我看啊。过完了年,你还是早些去宁波,两个人在一处总不一样,互相照顾着点……好了,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立鹏。”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更加重了屋内的静谧。刘强醉意朦胧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41,余婷婷家傍晚
杨春莲掏出钥匙打开门,带着穿着朴素但也干净的立夏,出现在杨春莲东家的豪华住宅客厅里。
楼梯口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友好地看着立夏:“你就是立夏?我常昕小杨阿姨提起你的……对了。我还见过你的相片呢。认识一下,我叫余婷婷,比你大了三岁。”
杨春莲赶紧说:“立夏。叫婷婷姐姐啊。”
立夏有些拘束地望着婷婷笑了笑。
余婷婷爽气地一挥手:“没事没事。来,立夏,我带你去玩电脑。很容易的,很好玩哦……要不我带你去书房,小杨阿姨说你最爱看书,我家的书很多哦,我们去玩吧,走……”
余婷婷带着立夏往里屋去。
杨春莲看着两人要好地往里屋跑去,开心笑了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呀,我得做饭了。”
42,余婷婷家阳台夜晚
立夏看着余婷婷跳着舞。拉着小提琴,不停地拍掌喝彩。
夜晚的宁波,城市里霓虹灯闪烁,弯弯的月亮,璀璨的星星。
余婷婷:“你在学校里有什么难忘的事情吗?”
立夏幽怨地说道:“在那里有我难忘的伙伴狗蛋和林晓梅,还有……”一滴滴的眼泪顺着立夏的脸庞滑下来。
余婷婷拿着纸巾给她擦拭着眼泪,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拍着立夏的背,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别哭了,没事儿了……”
余婷婷等立夏渐渐停止了抽噎,轻叹了口气:“其实,我的妈妈不在我身边也很久了,她在国外,总说忙也不回来。这些年我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的,他也总是很忙很忙,我总希望他能好好陪陪我。我有的时候挺羡慕你的,你的爸爸和妈妈都很疼你,也很爱你。”说到这里,余婷婷也哽咽了一会,片刻又继续轻声说道,“其实,在我的学校里,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情况的同学,她叫卢佳,她很清秀漂亮,能歌善舞。只是有一天从卢佳奶奶口中才得知,自去年暑假开始,卢佳就迷上了上网,遇到了一个在市内另一家中学上初三的男孩。那男孩与卢佳的情况大同小异,因为没有父母在身边,他们同病相怜,很快就交往起来,但是没想到,才十四岁的卢佳居然怀上了孩子……最后小产……”
立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这样啊……”
余婷婷:“没事的,习惯了。那说点别的,说点开心的。你妈妈带你来城里有什么事儿吗?”
立夏:“听妈妈说。想让我在城里上学。”
余婷婷:“学什么呢?”
立夏:“还不知道。”
余婷婷:“那你喜欢学什么呢?”
立夏:“我喜欢音乐。”
余婷婷:“那好极了,不如来我的艺校吧,我们可以一起学呀。”
立夏点点头:“我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学。”
余婷婷爽快地回答:“嗯!那你喜欢听什么乐器呢?”
立夏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细声细语:“我喜欢听口琴。因为它像我爹的口哨声一样好听……”
立夏和余婷婷说着她们似乎说不完的悄悄话,有笑有泪水……
43,立夏房里夜晚
刘强坐在立夏平时学习看书的地方,抚摸着立夏的书桌、小床。
画外响起刘强一声声凄凉的口哨声。
刘强抱在怀里的立鹏已经睡着了。睡梦中还在嘟嚷:“姐姐……我想你……”
刘强的眼睛湿润了,低头看着怀里睡熟的立鹏,轻轻叹气:“唉,爹也想呀。”
44,杨春莲家门外日(回忆)
杨铁匠的大嗓门在怒吼着什么。一声高过一声……其间还夹杂着碗碟锅盆之类的摔破声,杨春莲痛哭着跑出了大门。
杨春苗哭喊着追了出来:“姐,姐……”
正在搭盖牛棚的刘强甩下工具也跟着跑了出去。
杨铁匠在骂杨春苗:“不要喊她……让她去,我不要这种败坏门风的女儿……”
45,澄溪河畔
杨春莲哭着朝澄溪河上游飞快地跑去。
山路崎岖不平,刘强喘着粗气追着,抬头望见杨春莲已站在离他几十米开外的一块山石上,脚底下,正是哗哗而流的溪水,山谷里的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刘强情急之下喊道:“杨春莲,快下来,不要啊……”
那双美丽的眼睛朝他望了过来,就是转瞬间,杨春莲轻轻地毅然地一纵,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澄溪河水还在奔流不息……
刘强没有丝毫的犹豫,紧跟着便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澄溪河水中。
46,刘家岙日
村民们敲锣打鼓在迎亲。
新郎打扮的刘强兴奋地牵着新娘杨春莲的手,接受着乡亲们的祝福。
47,刘强家晨
“哇啊……哇啊……”一声声倔强而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在屋内回荡。
产妇杨春莲正虚弱地躺在用两根板凳支撑起来的床上,苍白的脸上杂乱地粘着一缕缕被汗浸湿了的黑发,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刘强抱着接生婆交给他的孩子,放也不是、抖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看着婴儿的小脸蛋发愣,又陪出一副笑脸对屋边佝偻着背蒙头吸烟的刘老汉说:“爹。这女伢长得好看哩,您看看。”
刘老汉沉着脸瞟了一眼他手上的孩子:“好看也不是咱老刘家的种。”
“爹,生在咱家就是咱的孩。”刘强脸涨得红红的,“再说,要不是有了这孩,凭春莲那性情模样,咋会看得上我……爹,您别气,赶明年我和孩她妈一定再给您添个胖孙孙。”
“好了好了,孩生下了,这天也亮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刘老汉咳了口痰在地上,颤悠悠地站起身来,在门后摸索了半天摸了把锄子。叹着气下田去了。
刘强呆立了好一会,才笨手笨脚地把手上的婴儿放到床上另一侧。一直昏睡着的杨春莲已经醒过来了。正侧着脸凝视着躺在一边的孩子。
刘强小心翼翼地端了碗汤到床边:“你起来喝点鸡汤吧。”
杨春莲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眼光一直停留在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上。似乎在那脸上搜寻着什么……
刘强端着个汤碗执拗地杵在床前:“你闻闻,这汤多香,好歹喝上一口,这东西补身子……”
“我说了不想喝。”春莲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依然看也不看他一眼。
刘强自觉讨了个没趣,愣愣地看着春莲和孩子,半天才讨好地说:“咱给孩起个名吧?”
“给她起个名……”春莲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今儿是五号吧?立夏了?”
刘强下意识地答道:“对,对,今儿是立夏。”
“就叫立夏吧。”春莲嘴角泛起一丝丝的笑意,原本苍白憔悴的脸上突然就散发出一阵美得炫目的光彩来。她笑着问床前发着愣看她的刘强,“立夏,好听不?”
刘强忙不迭地点着头:“好听,好听……立夏、刘立夏……不像女孩的名……不过,好听也好记……”(回忆完)
48,立夏房里夜晚
里屋传来刘老汉的呼唤:“强啊!”
刘强听见呼唤,轻轻放好睡熟的立鹏,给他盖上被子,顺势倒了杯水。转身去刘老汉的房里。
49,刘老汉房里夜晚
“爹,你咋不睡了?啥事儿?”刘强端水来到刘老汉身边。
刘老汉喝了口水:“你明天去宁波,你还去你的工棚干活吧。”
刘强:“那怎么行。丢下您和立鹏我不放心,真要有啥事儿,可咋整啊?”
刘老汉:“我能有啥事儿?你把自己的女人和女儿丢在城里,你能放心吗?你还是听爹的话,接她们回来啊。爹的身体很好。立鹏,虽然小,但懂事呢,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的去吧。”
刘强拗不过刘老汉:“成!那我明后天就去。”
刘老汉满意地点点头。在刘强的搀扶下躺下。
50,立夏家日
刘强一家正在吃饭。
杨春莲大姐家的儿子方立辉晃荡着来到了他家。
刘强十分客气地站起来:“立辉来了。没吃吧?来,坐下一起吃。”说着,添副碗筷加个酒杯。
立辉也不推托,一屁股坐到了桌前,反客为主地劝酒喝了起来。边吃边说:“姨夫,还是你对我好,今儿我还有事求着你呢。”
刘强憨笑着:“什么求不求的。啥事这么客气?”
方立辉一拍大腿:“我说嘛,姨夫就是痛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是,这些天我手头紧,想向您借点救救急。”
刘强为难地看了一眼立辉。
刘老汉开口了:“立辉啊,我家的情况你也一清二楚是吧?不是不借你,是自家也没钱啊……我看呢。你是不是去别地方想想法子?”
立辉还是嬉皮笑脸笑脸地:“你瞧瞧、瞧瞧,这还跟我哭穷……姨夫那好几万的不是一下子都花光了吧?”
“什么?什么好几万的?”刘老汉莫名其妙地,“立辉,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呢?”
“老爷子,你就瞒吧!这谁还不晓得,姨夫在银行取了五万元的钱……那我立辉也不过就借个千儿八百的,而且又不是借了不还,咋就这么不爽快?”方立辉摆着张脸,好像倒是刘强欠了他钱似的。
刘强心里面那个堵啊,恨不得把一肚子窝囊气发泄出来,但又不想让刘老汉察觉他的不快,只得忍气吞声地对方立辉说:“立辉,我现在手头真是没钱……”
刘老汉起身去灌开水。
刘强悄悄地把方立辉拉出门:“这样,你再等等,过两天我帮你想想办法,行不?”
方立辉看刘强确实不像在敷衍他,也就作了罢,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刘强:“好,说话算话啊。过两天我可还来找你……”
送走了方立辉,刘强闷闷不乐地进了屋。
刘老汉抽着个烟卷,抬眼看看他:“走了啊?你说那小子说的是什么话?做的什么事?学也不上,成天东游西荡不学好,唉!对了,你啥时取过那么多钱?你老婆真那么能干?”
刘强陪着个笑:“爹,那不都是瞎说……春莲她不就是在人家家里做做保姆嘛!”
刘老汉叹口气:“我也不多说了……这老婆是你的,面子是咱老刘家的,别再给我惹出什么笑话来才好!留着个妇道人家一个人在城里头,我看总不是个办法……要不,你还是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