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留白”在戏剧影视作品中的妙用

李晓琳　唐名刚

[摘要]戏剧影视作品中的对话是指剧中人物之间用语言相互交流，是人物心理活动与行为动作的外显，是对剧情以及人物性格的精细诠释与进一步解读。“留白”，顾名思义，指留下空白，通过未说之言以及言外之意留下想象的空间和余地，进而达到揭示人物内心世界，丰富剧情内容，给人以品味、思考的可能。戏剧影视作品中的对话“留自”既可以加深对作品的理解，又可以看做是作品赏析多样性的审美追求。

[关键词]留白；戏剧影视作品；妙用

“留白”是传统的中国书画中的一种创作手法。中国传统书法讲究的“计白当黑”，中国传统绘画讲究的“虚实相生”，在书画布局中留下大片的“白”和“虚”，来表现借视觉的冲击与作品中的“黑”形成鲜明对比，进而表现空灵、悠远的意境，带给人余韵悠长、三日绕梁的感觉。在戏剧影视作品中，对话“留白”可以勾起人的无限遐想，丰富剧作者的创作空间，直接影响观众对作品审美的认同趋向。

一、对话“留白”的创设

对话留白是精心设置的慧心所在，如绘画一样，云气蒸腾处看似“无”，看似白茫茫一片，但那“白”不是空白，更不是遗漏疏忽，而是作者精气神的汇聚，是千山万水，是无声处的惊雷。在营造氛围上，手段可以多样化：通过设疑气氛，让观众陷入沉思；通过音乐参与，穿越时空界限，引发观众的思绪；通过画面再现，让观众身临其境，恍如剧中人物本身，进而激起补白的兴趣。

1，剧作者的预设

预设和生成是互相信赖、互为因果的过程，没有预设而期待有灵性的生成那只能是海市蜃楼式的幻影。要预设就必须苦心经营，将留白处理得恰到好处。在隐与现、疑与答的处理上匠心独运，既激发起观众的求索兴趣，又能给他们带来非同寻常的收获。剧作者运用形象思维，讲究跳脱与留白，这样处理，既满足了留白的要求，又带有悬想的性质。《雷雨》中周朴园这个人可以说是坏到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的程度。30年前，他为了和一个门当户对的阔小姐结婚，把遭受他凌辱、迫害并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的、r头侍萍，在除夕晚上，硬是从家里赶了出去。二儿子才生下两天，病得奄奄一息，就让侍萍抱走了，走投无路的侍萍急得没办法，只好跳河。可以想象得到，那情景是多么凄惨。可是这么痛苦的经历，周朴园却在与侍萍30年后意外相遇时保持一种局外人的冷漠与矜持。三个同样的“哦”，维持其上流社会体面人物的沉稳，但作者用了不同的标点符号，显示出他道貌岸然的嘴脸，进而完成预设的目的。

周朴因：梅家的一个年轻小姐，很贤惠，也很规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来，后来，——你知道么?

鲁侍萍：不敢说。

周朴园：哦。

鲁侍萍：我倒认识一个年轻的姑娘姓梅的。

周朴园：哦?你说说看。

鲁侍萍：可是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贤惠，并且听说是不大规矩的。

周朴园：也许，也许你弄错了。不过你不妨说说看。

鲁侍萍：这个姑娘倒是有一天晚上跳的河，可是不是一个，她手里抱着一个刚生下三天的男孩。听人说她生前是不规矩的。

周朴园(苦痛)：哦!

电影《小武》中，作者预设了一个多情的主人公——小武。他在烦恼时结识了梅梅，认识之初并不惬意，可是小武竟然对梅梅一见钟情，第二次去找梅梅，听说她病了，就固执地要见她，派人打听她的住处，前去探望，便有了这样一段对话：

梅梅：“谁呀?”

小武：“我。”

梅梅：“怎么是你啊?”

小武：“你不是说让我有空来，今天我有空。”

这就为下文小武为梅梅买戒指，幻想与她结婚作了铺垫。他并不理解梅梅的职业。分不清歌厅小姐与顾客之间的感情和爱情的区别，他只是一个对男女关系有着传统理想的男人，一个多情的小武。

2，词语语音、语义的多维呈现，使得对话语言有了多种的体验和留白的可能

《雷雨》第二幕中，侍萍已经知道周萍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当她看到他打了二儿子鲁大海时，十分悲痛地走到周萍面前抽噎着说：“你是萍。——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这里她本想认自己的亲生儿子，“你是我的萍儿呀，”但她怕不妥当，马上用同音字“凭”来连接，周萍因为不知道眼前的侍萍就是自己的亲娘，于是便冷冰冰地问：“你是谁?”侍萍的回答仍旧是双层含义：“我是你的——你打的人的妈。”她本想说“我是你的妈”，但马上又转瞬改口。对话当中的空白，把侍萍作为女人、作为母亲的隐忍完全展现出来。

电影《女人四十》中，有一场是夫妻俩人夜谈的戏，夫说：“如果你又老、又丑、又不死呢，我就死给你看。”妻说：“如果你又老又不死，我便先把你杀死。”这一段虽然是夫妻之间轻松、诙谐的调侃。但言语之间暗含的辛酸、惆怅是掩饰不住的，直接反映出剧作者对老龄化社会的关注。引人深思。

3，演员用技巧演绎

《日出》中，李石清偷看到潘月亭把银行房地产抵押出去的“合同”。这就成为他要挟潘月亭的一张王牌，他想利用这张牌得到晋升。由于他的性格狡黠油滑。所以他采取的策略是：讨好的迂回战术。在他和潘月亭的对话中。潘月亭问：“石清!你回来了!”李石清回答说：“早来了。我听说您正跟报馆的人谈天，所以没敢叫人请您去。”这里，在“报馆”之前。演员作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引起观众对“报馆”的注意，联系背景，就会明白李石清的真实用意了。接下来，李石清要抛出王牌之前，说：“哦，他还问我现在银行所有的房地产是不是已经抵押出去了。”“是不是”以后几个字的节奏要比前边放慢一些。并配以夸张、强调才能使观众明白李石清要向潘月亭摊牌了。

《雷雨》中四凤发誓一幕中，侍萍：“天上在打着雷，你要是以后忘了妈的话，见了周家的人呢?”四风：“妈，我不会的，我不会的。”侍萍：“孩子你要说，你要说。你要是忘了妈的话——”四凤：“那——那天上的雷劈了我。”四凤是违心发出誓言的，是在侍萍“你要是忘了妈的话——”的暗示逼迫下发出的，由于感情上的痛苦，内心矛盾的激烈，所以配合气抖、声颤、哭腔等音色的变化，“劈”字更是拖长声调，借以达到夸张、感人的效果。

留白艺术的根本在于创造灵动的氛围。留白艺术的展开，必须有良好的氛围作铺垫，让观众沉浸其中。如果没有这一点，留白艺术可能变成剧作者的独角戏。不一定能引起观众对作品空白的关注，以至于空白永远是空白，不会有任何结果。

二、对话“留白”的艺术效果

1，唤起同感，产生共鸣

《阳光灿烂的日子》中，雨夜，在米兰家楼下，马小军声嘶力竭地喊着的米兰的名字。终于米兰在门口出现了。她问马小军怎么回事，马小军大声地说：“我喜欢你!”可是声音被炸雷掩盖，米兰没有听清，她走到马小军身边，问：“你说什么?”马小军失去了勇气扭身要走，说：“我车掉沟里了。”不着边际的回答更容易让观众穿越模糊的记忆，回到少年时代，再次重温初恋，重温成长的烦恼，而这些是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的。

所以米兰一下把马小军拽到怀里，两人在雨中久久相拥就显得顺理成章，符合观众的审美期待。

2，展现人物性格

苏联电影《被遗忘的长笛曲》中费里莫诺夫的妻子从列宁格勒回来。意外地碰见费里莫诺夫和丽达吹长笛跳舞的场面，费里莫诺夫指着丽达，结结巴巴地说：“她……是护士。给我打针。”“我提前从列宁格勒回来，没有通知你。你不是病了吗?”费里奠诺夫：“是啊。我们………‘可我看你们是在跳舞。”费里莫诺夫从丽达身旁走上前来，和妻子并肩说话，继续解释。常言说：“言为心声。”这段对话中费里莫诺夫断断续续的语言，反映了他此时的内心世界，揭露了其软弱、虚伪的本性，表现出他的惶恐与不安，渲染了冲突中人物的情绪。

电影《走向共和》中，李鸿章曾对部下黄瑞兰允诺：“永不相负。”但看到他贪污军饷、杀人灭口等败行后，李鸿章斩钉截铁地说：“老夫今日就要负你，因为老夫不能负百姓、负朝廷。”“负与不负”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留下审美空间，展示出李鸿章的深谋远虑和大局意识，符合人物的心理与剧情的发展，使得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3，丰富故事情节

电影《秋菊打官司》中，一系列情节向观众展示了纯朴的民风。村民秋菊挑战权贵。一次次进城上告村长，可是我们看到的却是：即便是秋菊和村长关系最紧张时，每次到村长家，也都受到热情的接待，秋菊难产，村长还连夜带人把她抬到医院抢救，救了他们母子的性命。而此时村长非但没有以恩人自居，反而以倔强的一席话，给民风的纯朴，加上最鲜明的诠释：“你也知道，我抬大肚子上医院，这不是头一遭了，跟官司没关系，等秋菊养好了，她要告，让她告去，告下来，算我的。”朴实的语言让人感动的同时，更增强了故事情节的生动性。

电影《红色娘子军》中，洪常青用地图教育报仇心切的吴琼花：哪一个无产者都敢点一把火把地主的房子烧掉，可你要是想点一把大火把旧社会烧掉，那就得紧紧依靠集体——整个阶级。思索过后，琼花坚定、有力地回答：“我一个字、一个字都记住了……一辈子!”简洁的语言向观众展示了琼花的成长，言语中的停顿告诉观众：她已经由那个不顾战友的劝阻，不顾军规纪律约束的复仇者，成长为成熟的革命战士了。

4，幽默、生动。融入生活

浓缩、精炼的话语能造成精炼含蓄的幽默感。《赤壁》中刘备为前往东吴游说孙权的诸葛亮饯行时深情地递给诸葛亮一大碗白米饭，说道：“去东吴路途遥远。需要体力，来，多吃点……”这句台词让人立刻联想到古语“路遥知马力”，同时语言诙谐、平民化的设计也很微妙，一下就把历史人物拉近到观众眼前。影片还利用人物的口头禅造成幽默感，与影片人物性格的塑造相吻合。刻意地营造出幽默效果。诸葛亮：“我刚给鸽子洗了个澡……给它扇干……”(很温柔很贴心)周瑜：“你就不怕它们着凉?”(更温柔更贴心)诸葛亮：“我需要冷静一下，你呢?”周瑜：“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对话“留白”是创作者留给欣赏者的快乐源泉。解读必须要建立在个性体验和独特的感悟上，留白也就留下了悬想，留下了多维思索和多元解答的空间。这将给观众的探索和想象提供驰骋的领地。留白艺术的实施，可以加深对作品的理解，可以看做是对戏剧影视作品赏析多样性的审美追求，因此，进行对话“留白”就更有其必要性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