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得大风即为家

2009-09-02 08:09
文史杂志 2009年4期
关键词:墨彩水墨荷花

汪 毅

从张善子、张大干昆仲得意门生胡爽庵先生啸风堂中一路走来的安云霁先生,不仅虎气风发,而且有一个饮誉画坛的堂号:续风堂。这个续风堂,既续其老师胡爽庵的“啸风”,更续其太老师张善子、张大干所开宗的大风堂画派之“大风”。由此,续风堂便有了接通啸风堂、大风堂直抵艺术堂奥的特殊意义。

因工作和一种缘定,我有幸走近了张大千先生的世界,而且有幸交谊了逾百位大风堂门人及再传弟子。续风堂主人安云霁先生便是其中的一位。他是大风堂再传弟子中的佼佼者,徐邦达、翟泰丰、苏士澍、陈传席、徐书城、潘衍习等评家在十年前就为他写有专文,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十年前也曾为他做过专题,《人民日报》等媒体评介其艺的文章逾百篇……云霁先生是一位深得师道及门道绘事三昧,并偕“比兴”创意手法,对传统题材进行现代转化的学者型画家。这个定位,注定了他具有的艺术堆积、艺术主张、艺术理想、艺术表现、艺术成就。在艺术表现上,云霁先生山水、走兽、人物、花鸟并擅,既续得啸风堂、大风堂神形,又能站在其艺术展示的前沿(如泼墨泼彩等),甚至有一定意义的突破(如对虎的表现等)。我们先看云霁先生的《黄山印象》。这是一幅墨彩纷呈、瑰丽精致、装饰性强,具有画家强烈自我意识表现,甚至有一点采用西方半自动技法绘画的撼人心绪的长卷。在表现上,画家对墨彩的运用做了相当大胆的探索,即将色彩泼于画面,以石绿、石青为色彩主调,控制其流动,在色彩之间达到晕合交叠,辅以画面左上方大片蓝灰红白色彩的互相交融,展现了曙光初现时的云海翻涌;从而一反传统云海通透漏白的呈像,烘托出水墨山势的连绵与层出不穷,使光影明暗与远近空间透视及细节逼真具体,丰富了黄山缥缥缈缈的万千气象。如此以花青、石绿、石青、白粉等色彩魔化云海,其诡奇旖旎之美,让我的视觉在一瞬间叠印脑屏而久久挥之不去。至于水墨山势的主体与左右色彩构成的云海,亦形成强烈的墨彩对比,让人感到云霁先生吞吐黄岳,对语天地,放纵情怀的功力确实不小。在墨彩意趣天成中,我感到飘逸的云已与云霁先生名字中的“云”浑然一体——那真是自我与自然的如影随形与混融啊!当然,就其底里,云霁先生此画仍当得益于大干先生《庐山图》、《瑞士雪山》、《山雨欲来》等作品的创作理念,表现出比较具有现代感与世界性的中国画风。

云霁先生的《意居图》(尚未题名,我姑妄名之)是我喜爱的。这幅水墨设色山水,画面宛如一头写意的“卧江水牛”(今年系牛年,云霁先生属牛,不知此帧是否画给自己本命年的)。画上方蜿蜒连绵的水墨山势大气磅礴,颇似水牛硕大的犄角(亦状似八大、大干的水墨荷叶。其浓淡、枯润,皆相益鲜明谐趣),随之而下的便是牛首、牛身、牛脊、牛足、牛尾。至于建筑于山间的房屋,缥缈云中,掩于仙境,乃文人墨客憧憬的寓居胜景。画面上淙流的若隐若现的山泉以及临水山崖点缀的一树红花,还有碧空远近的点点船帆,构成一幅生趣盎然的意居图。其笔意构图,让我感到与张大干的《江山帆影》、《泼墨云山》(又名《谷口晴岚》)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千先生在《谷口晴岚》曾有题诗:“谷口人家十二三,家家窗户得晴岚。千章云木秀而野,一脉流泉清香甘。”由此观来,云霁先生笔下传达的正是这一种美,正是这样一种美学思想。云霁先生的《太白诗意》、《遗产》画得相当精彩,可谓笔笔到位,拒绝虚浮,既有“大江东去”的阳刚美,又呈“小桥流水”的阴柔美,从而使这两种对立统一美的形态在画中得到很好的诠释。《太白诗意》虽属泼墨泼彩类型,但构图却依稀可见大千先生《江山帆影》的影子。其表现,无疑站在了大风堂艺术前沿,因为张大千晚年所形成的“泼墨泼彩时代风格,将中国古典艺术精神与绘画风格作了成功的现代转化,开了中国山水画的新纪元”(台湾巴东先生语)。《遗产》、《白川乡雪景》一组主题画表现得相当精致,特别是光影的透视感与水墨相融感。由此,可以说精致在他画中主事,是他创作的重要理念和灵魂。其酣畅淋漓的水墨效果以及所构成的律动感(特别是《遗产》)和温馨、静谧之美,简直就是一首长长的抒情诗。不过,从绘画艺术的表现上看,《遗产》也显然受到张大千关于西方绘画抽象表现主义的影响。

山君图系列是云霁先生绘事表现中的卓荦一笔。云霁先生7岁便跻身胡爽庵先生啸风堂门墙,深得一脉相承的大风堂衣珠。他的虎,或啸天撼地,或谐谑讽喻,既传神张善子、胡爽庵虎的姿态万千与寓意表征(如张善子的《十二金钗图》等),又不乏自出机杼,拓展表现出偌大的空间。如张善子、胡爽庵画虎多设色斑斓,而云霁先生却既秉承其黄、白、黑色之传统,又融红、蓝、绿于其间,协调了色彩的丰富性,强调了传统与现代多元的融通,甚至进而用水墨出之(见云霁赠日本友人中川秀直君的《山君图》)——此得益于啸风堂堂主胡爽庵先生用水墨对实景直接创作作品的技能。又如张善子、胡爽庵画虎皆以“实”出之,而云霁却以“虚”(一定的抽象变形)写之(见《福白天来》)。此外,云霁先生画虎笔路开阔,画形画意多元,想象丰沛,甚至将虎与道这两个似无关联的概念相结合,阐发了关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家哲学经义(见《虎道图》)。由此可见,云霁先生的‘‘续风”,既吸师门之法乳,又纳创造之菁华,光大发扬了“虎痴”、“虎圣”张善子、胡爽庵先生一脉的风采。云霁先生除画虎之外,亦擅画马,颇似其太老师张善子“能穷马之神意”,甚至“领略古法出新意”。如云霁先生的《五骏图》,亦如同他的山君系列,既师先贤,又扬家法。他笔下的马,健壮肥硕,线条优美,集物理、物情、物态三位于一体。不用说,云霁先生是有究底里于《相马经》并下苦功于唐宋人画马的;而在实践中,则努力遵循唐代画人画马以丰腴为美的审美标准。看来,云霁先生谙熟其太老师大千的画马理论:“画马当以唐人为最,盖于物理、物情、物态三者有得,是以为妙。宋人惟李伯时一人而已,元明以来,殆无作者。”

人物画曾经是中国画的主流,尤其在唐代以前,多以释壁画出现,包括释门人物与释经变故事等。然而,中国绘画的全盛时代却在六朝。其上承汉画人物之朴拙,下启隋唐(特别是唐代以阎立本为旗帜性人物表现的人物画)之绮彩丰腴。云霁先生的人物画从古至今一路走来,颇得啸风堂与大风堂造人物之遗韵和笔痕墨趣。故他所画人物,路子颇宽,几乎囊括了儒释道三教内容。其中的《高士图》、《万世师表》、《白衣杨柳观音》等,无论是墨彩的,还是水墨的,大都灵动传神,并不断步向深邃和广袤,取得佳绩。为此,云霁先生近年来接受外交部礼宾司邀请,先后为外国元首和政要如新加坡总统纳丹、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印度尼西亚总统梅加瓦蒂、加纳总统库福尔、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南非总统姆贝基、乌拉圭总统巴特列、新加坡总理吴作栋、古巴主席卡斯特罗、智利总统拉戈斯、巴西总统卢拉、泰国公主诗琳通、泰国王太后诗纳卡琳等画肖像,作为国礼和睦邦交(云霁的太老师张善子、张大千于此方面亦不乏突出贡献,尤其是张善子先生。此乃续风堂主人安云霁续得大风又一实例),或挂或藏于王室皇宫,展示了中华文明。更有甚者,胡锦涛主席在访问古巴时,还特别向古巴卡斯特罗主席亲自介绍:“这是由我国著名画家张大千的隔代弟子安云霁,根据主席先生的照片所作的水墨肖像。”卡斯特罗主席高兴地回答:“我很喜欢,很传神。非常好,比我本人还要精神。”云霁先生喜爱笔下种花放鸟,也许是受其太老师大千先生的影响,尤情钟水仙及梅荷,并以此为抒情寄意的对象。在我看来,他似乎生活在流光溢彩的荷花世界,故所画荷花竞逾千幅,堪称“荷痴”与“荷的使者”。他的荷花,已抵达相当境界,常以水墨朱荷形态与泼彩泼墨形态出之。前者多融石涛、八大、老莲、大干一路,无论是风动荷叶的疏密、浓淡、枯润,还是朱红点金的花蕊或花瓣,其造境创意均特色彰显。后者则师承家法,多扬大干先生晚年画荷一路,注重氛围渲染,体现墨彩莫测幻化,表达画面奇幻迷离(如《弄影是此卷也》等),很好地传达出荷花的丰姿、荷花的生命、荷花的精神、荷花的意志、荷花的境界、荷花的君子风范……尽管笔者无法破译云霁先生续得大风即为家的全部密码,但“啸风”也罢,“大风”也罢,追根溯源都是续风堂主人安云霁先生艺术生命澎湃的源泉,都是他艺术表现的支撑点,都是他艺术历程中始终高擎的旗帜。是的,续得大风即为家。数年来,云霁先生始终守望这个家,始终依恋这个家,始终发扬光大这个家,并以这个家引为自豪。为此,我乐意将云霁先生续风堂的真谛和意义向朋友们介绍,以感慨他“续风”的那一片执著而热烈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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