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形象评析

2009-08-31 06:46魏汉武
文学教育 2009年8期
关键词:张爱玲妹妹丈夫

张爱玲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和特别魅力的女作家。她出生于上海租界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亲身感受到了她父母两大家族的没落与瓦解。家世变迁,人情冷暖,给张爱玲的刺激很深,形成了她孤僻冷漠的性格,也形成了她独特的审美观。她以犀利的眼光和独特的视角,撕开女性世界温情的面纱,塑造了一组扭曲而残缺的女性形象。

一.阴狠毒辣的“母亲”

“母亲”这个神圣的称呼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已经不是慈爱无私的化身,而是阴狠毒辣的代名词。

曹七巧出生于寒门小户,被兄长嫁给大户姜家得了“骨痨”的二儿子。她还没有等到爱情的降临就必须在爱情与婚姻上作出选择,在金钱的诱惑下,她屈服了,牺牲了青春与幸福、爱情与亲情。长达十年的磨练造就了她畸形的心态和对金钱的极度占有欲。而当她亲手毁掉了曾渴望得到的姜家三少爷季泽的爱情后,失去一切的她,用自己的变态的“爱”折磨、撕咬、啃啮着“子一代”人脆弱的人格和自尊。[1]她热衷于对儿子长白、女儿长安的婚事进行破坏。她以给长白娶媳妇的方式管住他,但又不让儿子与另一个女人有正常的生活和快乐。她整夜不睡地盘问儿子的私生活,并且在亲家母在场的麻将桌上将儿子与儿媳的隐私公之于众,并百般羞辱儿媳,使亲家母都不忍听下去而离开,直至把儿媳妇活活逼死。因为在儿媳身上她看到了自己青春的影子,她妒忌他们的性生活。

她拆散女儿的婚事,对于女儿迟来的爱情,曹七巧不但没有祝福,反而处心积虑的加以破坏,看到女儿与童世舫和谐交往,并以惊人的毅力戒掉鸦片,与童世舫谈婚论嫁,便大骂童世舫是看上了她家的钱财,后来又无端地辱骂女儿长安不守妇道,品行不端,并对女婿童世舫散布阴森的谎言,说女儿是一个断不了瘾的烟鬼,从而断送了女儿的婚事。如此母亲,如此婆婆!正是她对儿子变态的占有,对女儿变态的嫉妒使她迸发出了无穷的复仇欲,最终驱使她失掉了与生俱来的母性。

密秋儿太太(《沉香屑·第二炉香》)、川娥的母亲(《花凋》)、顾太太(《十八春》)等人物跟曹七巧一样都是狠毒异常、残害人命的暴君“母亲”。

二.扭曲罪恶的“亲情”

母爱尚且如此,其他手足之情和骨肉亲情就更是不堪一击了。《十八春》中的顾曼璐,为了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不得已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做了被人瞧不起的舞女,靠卖身钱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但她的牺牲换来的却是亲人的不耻与唾弃,这使曼璐深刻体会到了亲情的淡薄和人情的冷漠。妹妹长大后的清纯善良又使她内心充满了矛盾与不平,滋生了嫉妒与怨恨。逐渐衰老的曼璐嫁给了人面兽心的祝鸿才,本以为是得到了一个幸福的归宿,却因为丧失生育能力而面临被丈夫踢出家门的危机。丈夫的夜不归宿也使她空虚寂寞,几乎失去理智。为了保住这种畸形的家庭,她决定拿妹妹作筹码,与丈夫设下圈套,用妹妹的身体满足了丈夫祝鸿才的兽欲,也毁掉了妹妹的一生。当妹妹指责她时,她却说:“倒想不到,我们家里出了这么个烈女,啊?我那时候要是个烈女,我们一家子全饿死了!我做舞女做妓女,不也受人家欺负……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凭什么我就这样贱,你就尊贵到这样地步?”[2]她无疑是一个恶魔,把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和对命运的恐惧宣泄到妹妹曼桢的身上,这种姐姐对妹妹的心理摧残和身体残害简直令人发指。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是一个荒淫无耻的富孀太太。年轻时她追求金钱,嫁给年老富翁做妾,可惜丈夫死的晚,浪费了她全部的青春,内心的不甘使她滋生了扭曲的嫉妒心理,并报复在年轻女孩身上,用金钱作为诱饵,指使她们勾引男人,并为自己所享有,连投奔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放过。唯一一个没有被她所迷惑的乔琪,更激发了她心中的占有欲,而当这时,散发着放浪消极颓废情调的乔琪却和外甥女薇龙产生了暧昧,这更让梁太太的嫉妒心理转变成了恨。恨自己的年老色衰,更恨薇龙的青春美丽,于是她制定了一套俘获薇龙的计划,展开了对薇龙的无情猎杀,把她推向情欲的角力场。使薇龙整天为了金钱与情欲奔波忙碌,从一个正值花季的中学生沦为过着奢华生活的交际花。梁太太又极力撮合乔琪与薇龙的婚姻,最终使薇龙陷入堕落的深渊。

《心经》中的许小寒有严重的恋父情结,爱上了自己的父亲许峰仪,并对自己的母亲充满敌意,视为情敌,在家中处处挤压排斥母亲,还故意在父亲面前刺激戏弄深爱着自己的龚海立,好让父亲为自己争风吃醋。她把这种有悖伦理的荒唐行为视为当然,也使父亲陷入了乱伦的巨大恐慌之中,不得不以寻找一个代替品的方式来结束这段扭曲罪恶的感情。

三.被爱冷落的“娇妻”

夫妻之爱在张爱玲的笔下已残存得面目全非。《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孟烟鹂端庄美丽,受过教育,“进校十年来,勤恳的查生字,背表格,黑板上有字必抄”,“安安分分,是最为规矩放心的妻子人选”。[3]嫁给振保以后更是极力的尽着妻子的义务,但在丈夫眼中,她却是一个不喜欢性愉悦的乏味女人,因此在肉体和精神上冷落她、回避她。而烟鹂却把丈夫当作自己的全部,为了维持一个家,容忍丈夫的劣行,维护他的名节,替他开脱罪名,还常常把“等我问问振保看”[3]挂在嘴边。但这些并没有让丈夫回心转意,长期乏味的生活和丈夫的冷落都转化为性格及行为上的怪癖:她常常莫名其妙的给人一阵使人不快的亲热;她情愿留着便秘症,只是为了可以躲进浴室,不说话不做事,观察自己白皑皑的肚子和诡异变幻的肚脐;她爱听无线电,只是因为可以听到人的声音。烟鹂变成了模糊而苍白的存在,过着自己灰暗的人生。作为女人她渴望幸福,渴望安全感,但丈夫的兽行,让她看不到希望,从痛苦的面对现实到矛盾的接受现实,在寻找婚姻的过程中被作弄被遗弃,直至精神破裂,失去热爱和渴求的能力。她的华美与俏丽最终归于悲惨,归于空虚和苍凉。

四.难逃宿命的小姐

张爱玲作品中也不乏生长于旧家庭,生活于已经破落的书香门第的女性,她们身上总是弥漫着一种阴暗气息,展现着人在金钱面前的脆弱与无奈,在灰色人生基调的背景中,或哀艳、或惆怅、或宿命,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们生存其间的,都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世界。

《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是白公馆里的小姐,因不忍丈夫的虐待而回到娘家。兄嫂诈光了她的钱财,还对她冷嘲热讽,在完全孤立的情况下,她逃离了娘家。抱着委屈的心情,用她残存的青春寻找第二次婚姻,做命运的一掷。在原本给妹妹介绍对象的场合里,见到了阔绰的华侨子弟范柳原,以“快、准、狠”的方式从妹妹手中抢走范柳原,诱使他走进婚姻,拿到了没有真正爱情的一纸婚契,从而为自己确立了物质生活的保障。但流苏明白,她和柳原从一开始就只是互相利用,功利的成分远远大于感情的成分。如果不是香港之战成全了她这段灰色“传奇”,流苏最好的命运也不过是做范柳原长期而稳定的情妇而已。可以说,白流苏对婚姻的追求和期盼更多的是对“安全感”和“一张长期饭票”的追逐,这种有明显功利性目的的追逐,注定看似圆满的流苏,面对此后的婚姻只会有更多的冰冷与无奈。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一个美丽纯洁的女中学生,破落家庭中的小姐,因突遭战乱,在全家搬回上海之际,投靠了早年与父亲反目的姑妈梁太太。在姑妈的一步步诱拐下,“她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上了瘾了”[4],生活准则也在一步步的打折扣,成为了姑妈玩弄爱情的工具。脱胎换骨的她背叛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沦落为一个自愿的妓女。先前报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思想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破灭和人格的丧失。

张爱玲为我们展示了在那个“大而破”的时代里,生存在阴暗心狱里的女性众生相,她们的天性在强大的不可抗拒的社会现实面前扭曲、异化甚至变态。黑暗的社会现实、女性屈辱的地位、经济的窘迫以及独立生存能力的欠缺都注定她们的人生是扭曲残缺的灰色人生。

参考文献:

[1]杨匡汉.20世纪中国文学经验(上)[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6.

[2]刘川鄂.张爱玲传[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

[3]张爱玲.倾城之恋[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7.

[4]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J].紫罗兰,1943,6.

魏汉武,男,河南省南乐人,河南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濮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科学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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