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土家族姑娘的花样年华

高利锋

2009年暖春三月，土家族姑娘朱颜坐在自己极具浓郁民族特色的“朱颜改特色女子服饰店”里，笑靥如花。这个时候的她，不仅是郑州某知名楼盘的营销总监，而且她投资的这家“朱颜改特色女子服饰店”已经营业半年，正逐步走上正轨。她计划着把她的这家服饰店稳定下来后，在郑州的东南西北各复制一家。这个时候的她，身着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大红缀花裙子，皮肤光滑，温润如玉，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艰难走出大山

不能不说，命运对土家族姑娘朱颜来讲，有些残酷了。

在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妈妈去学校教书，爸爸去地里忙农活，只有姑姑在家里照看这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家伙，她站在凳子上尽情地舒展着她那胖乎平的小胳膊小腿。在姑姑恍惚出神的一刹那，小家伙从凳子上一头栽到家里取暖用的火盆里。等姑姑惊慌失措地把她从火盆里拉出来时，她的小脸蛋已经被严重烧伤了。时至今天，土家族姑娘朱颜的额头、右脸颊还残留着当年烧伤的暗疤。

在朱颜五岁的时候，因为忙，爸爸妈妈把她和两岁大的妹妹送到外婆家里。那个时候她家所在的那个山村还没有通电，外婆家却已经通上电了。灯泡发出橘黄的灯光把外婆的房间照得像蒙上一层朦胧的轻纱。五岁的朱颜和妹妹好奇地盯着灯泡看，乐不可支。那是湖北宜昌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一个山寨，当时的人们还没有什么避雷设施，用电知识也很少普及。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一道闪电穿过外婆家的墙壁击中屋中的灯泡，接着一个响雷在屋内炸开。坐在灯泡下面的妹妹被雷电击中，瞬间没有了气息。五岁的朱颜在一旁被吓丢了魂，整整三个月没有说一句话。可怜的朱颜妈妈，一方面承受失去爱女的哀痛，另一方面还为这个自闭失语的孩子忧心如焚。她和朱颜爸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发誓要给她所有的爱。三个月后的一天，妈妈正在收拾桌子，五岁的朱颜走到妈妈身边，牵住妈妈的衣角，怯怯地叫了一声：“妈妈。”妈妈一愣，慌忙蹲下身子，抓住朱颜的胳膊问：“孩子，你刚才说什么?”“妈妈。”五岁的孩子看着妈妈又重复了一遍。“啊，孩子，你说话了，你叫我妈妈了!”朱颜妈妈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1989年，土家族姑娘朱颜的家里通上了电。在这一年，她开始自己的住校生涯。每个月的月初和月中，她都会背着比她还高的背篓，里面装着一个星期或十天要吃的干粮，从半山腰的家走四十里路，去盆地里的镇子上上学。那个时候她才九岁。在学校里，她需要照顾自己的吃饭和住宿。学校里提供一个很大的蒸笼，把米饭放进去，开饭的时候取出来，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豆酱，打发自己的中饭、晚饭。由于年纪小个子低，朱颜常常需要踮着脚尖才可以把米饭放进蒸笼里。早上起来刷牙，抢不过别人，只能等在后面，或者是早早地起床。

在当地，女娃子读书读到高中已经很少了。与朱颜同龄的很多女孩子，小学或者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回家，在家里帮工，结婚，生子，过上与上一辈同样的生活。走出大山，对她们来说是一个美好又遥远的梦想。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高中时代的朱颜这样对自己说。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初步表现出她日后事业赖以成功的品质：坚强，乐观，有主见，执行力强。两年后，土家族姑娘朱颜终于走出了那条困住多少大山女儿青春梦想的山路。她进了宜昌市的一所学院学习中文。

居无定所的日子

2000年，土家族姑娘朱颜从学校毕业，按照规定，她要回到山区去教学。并不是觉得做老师有什么不好，可是她知道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拒绝了被安排好的生活，开始自己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日子。

那是2000年的夏天，1998年爆发的东南亚金融风暴刚刚过去两年，社会经济还在待复苏状态，企业招工很谨慎，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读的还是中文专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她四处碰壁。她做过啤酒妹，促销啤酒；派发过单页，为新开盘的楼盘做宣传。其间，她开始在西祠、榕树下等论坛写作，根据自己的心情，写一些感伤幽暗的文字，竟然混得小有名气。与论坛上的一个姐妹混得很熟，后来才知道彼此都在宜昌这个小小的城市里。在对方的推荐下，她后来进入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策划文案，从此开始她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那是她喜欢和珍爱的一份工作，待遇和工作环境都还不错，领导也很重视她。而在宜昌的这份工作，没有做多久，她就主动放弃了，并不是她不喜欢自己写的文案被印刷成单页散发得满城满街，而是因为她爱上一位远在郑州的男子。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收拾好东西，办理完交接手续，风尘仆仆地来到郑州。在郑州居住十个月后，她问自己：那么辛苦地从大山里走出来，难道不是为了改变、主宰自己的命运吗?而现在自己的命运却被别人所主宰，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当她确信自己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的时候，同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果断地放手，给自己和对方以解脱。随后她去了杭州，借宿在杭州一个女友家里。在那个乍暖还寒的春夜里，这个一向坚强，从没有为了委屈而哭泣的土家族姑娘，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在杭州一个月，她始终找不到自己要重新开始的感觉。一天，她给女友留了张纸条，然后背起几乎没什么行李的背包，去火车站。其实，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前面买票的人往前走，她看见前面的人买了张去往常州的车票，她下意识地也买了张相同目的地的车票。第二天的九点，她到了常州，苏南有名的工业城市。

对她而言，那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城市，她以前从没有去过那里。她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和身旁来来往往的人们，她终于做到了像她文章里描写的那样：像一把尘埃撤进了大海。

先找了家宾馆住下，然后去到宾馆不远处的房屋中介那里找租房信息。房屋中介的接待员听说她是宜昌人，说“太巧了，我们老板也是宜昌的呢!”接着把老板喊下楼。这个宜昌的老板也很够义气，不仅帮她找了套条件不错且价格不贵的房子，而且还热情地带她去买日常用品。后来把她推荐给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板。

那是一个以企业形象包装宣传为主要业务的广告公司，土家族姑娘朱颜就在这家公司的策划部安顿下来，直到2005年她再次离开，去了郑州。

在常州的日子无所谓快乐不快乐，她有一种宿命般的漂泊感。其间，除了继续在杂志和网络论坛写文章外，她还两次西进西藏，来到拉萨。站在高原明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瞻仰布达拉宫，她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她有一个心爱的男人，她一定要和他来到这里，对他唱一首他们都喜欢的歌曲。她想，那时那刻，只要有他就好。

在郑州的花样年华

2005年3月15日，土家族姑娘朱

颜再次来到郑州。这一次，她购置了房产，定居下来。刚开始，她在一家房地产策划公司做策划，2006年8月，她进入郑州一家知名的房地产公司，在它的市郊大盘项目做策划文案，很快得到领导的信任和喜欢。11月，她被检查出右股骨骨头坏死，二期；12月下旬，她走路开始有点跛。次年1月，她入院接受为期一个月的保守治疗。除了友人每个周末过来照顾她外，其他时间，她需要独自照顾自己，一个人拄双拐走路，自己打水喝、洗衣服，接受治疗。她在一篇博客里记录自己当时的心情一

曾经。我一个人徒步三峡西陵峡的一段，从宜昌到秭归新县城，从凌晨走到黄昏；一个人，两次进藏；登四姑娘山；沿着土家族分布的山脉，走；在有很多风车的小岛上，与人手拉手满山撒着欢地跑；那么多的地方，我走过来了。我一直近乎蛮横地相信自己内心的力量。从不妥协。

前段时间，腿疼，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健身房拉伤，不在意。前日，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磁共振，照了X光，结果下来：右股骨头坏死，二期。那一刹那，没空悲伤，种种前尘，在面前一晃而过：离开家乡，在陌生的城市醒来，辗转；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哭泣，到百毒不侵；第一次搬家，第二次，第三次，然后终于下决心自己买房子；逐渐在荒凉的世界里发现物质的结实与厚重……

这一路，我顽强执著，认真努力地生活。虽然，天地茫茫，我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在抵达彼岸的人生旅途中，我必须担当自己的生命，无论它好或坏，罪与罚，邪恶或美好。统统需要自己担当。

所以，我仍然选择认真努力地生活，即便我可能会失去我的腿。即便那么多的地方我再也不能去走。所以，不要同情悲悯，不要安慰，你什么都不需要为我做，你唯一要做的是：看我如何继续地生活。

她的乐观与坚强不仅感染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而且还感染了来医院看望她的同事，2007年2月，在公司农历年年终表彰大会上，她被评选为公司“2006年年度十大感动人物”之一，被鲜花和掌声簇拥，来到舞台的中央，接受大家的鼓励和尊崇。

生活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回赠你灿烂阳光。一个月的保守治疗，虽然无法根治，却控制住了朱颜的病情，并渐渐好转。她现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和生活，只是她要随时铭记并做到医生的提醒事项：不可负重；不可让腿过于劳累。

2007年2月，来公司才六个月的朱颜被破格提拔为项目策划部经理。2008年7月，土家族姑娘朱颜被任命为项目营销总监，全面负责项目的营销策划推广工作。

她的坚强乐观，她的努力付出，她为生命担当的积极心态，终于为她迎来了她在郑州的花样年华。像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遇到阳光和雨露的滋养，茁壮地生长着，开出欢快的花朵。

工作之余，除了坚持治疗外，她还为自己安排了多姿多彩的生活内容：游泳和骑车健身，天南海北地去旅游，结交新朋友，大家一起喝茶聊天，热爱和购买色彩浓郁的服饰。而她最后这一爱好，直接促成了她的一项投资：朱颜改特色女子服饰店。

她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写进博客，竟然感动了很多人，有了自己的“粉丝”。有一天，在郑州东大街，有一个小姑娘跑到她跟前怯生生地问她：“请问，你是朱颜吗?我经常看你的博客，本来我不敢来和你打招呼，但是遇见真人这种情况太少了，所以……”而另外一些人则通过在她博客上留言和她打招呼：你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裙子吗?我在29路车上，好像看见了你……

2008年9月10日，“朱颜改特色女子服饰店”正式开业。

“每一分钟都忠实于自己，朱颜改，越改越美丽。”这是朱颜给自己小店写的广告语。从一个山区的孩子到在繁华都市定居的白领丽人，从一个四处碰壁的黄毛丫头到纵横职场的行业精英，从一无所有到拥有自己的房产和事业，土家族姑娘朱颜一路走来，几经坎坷和磨难，逐渐蜕变，终于迎来自己的花样年华。

正像她写的那样：你什么都不需要为我做，你唯一要做的是，看我如何继续地生活。好吧，就让我们准备好鲜花和掌声，看土家族姑娘朱颜如何继续演绎自己的花样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