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军
教材钻研的深度是教师课堂行为的决定因素之一。语文教师钻研教材总是从解读文本开始的,但往往很多小学老师解读文本过于缺乏耐心和细心,这并不是说他们花在钻研教材方面的时间不够,而是定势的影响。
定势之一:拿到一篇课文,大略看上几遍,觉得没有不懂之处了,便很快地进入教法设计,却不知这样设计出的教法很具有危险性——如果课堂教学按照预设情况进行,就会异常“顺利”;反之,如果课堂出现了理解困难、远离文本等问题,便很难产生理想的教学效果。
定势之二:过分依赖教参和网络资源。这种习惯已经使老师们丧失了独立解读文本、设计教法的能力。
文本解读决定了教学的侧重点。以《理想的风筝》为例,教参上写着这是一篇“散文”,但同时又有一条明显的建议——“感受人物形象”。于是,老师们嘴里说着这是一篇散文,却把它当成写人为主的记叙文来教,重点放在分析人物形象上。如此一来,无论教师如何引导,课堂上都不会诞生发自内心的感动,因为每一个读者始终在分析作品中的人物,而自己却置身事外。这种设计思路的背后原因是,文章始终围绕着刘老师对人生、对工作的态度来写的,如果不进行深层解读的话,就很容易把它定位为一般的写人的记叙文,教学的重点自然是感受人物形象,以品读和分析人物形象为主。
仔细阅读不难发现,《理想的风筝》是一篇散文,表达了作者苏叔阳强烈的生命意识。“他没有直抒胸臆,而是借着刘老师的三件事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因为作者的这种生命意识来源于刘老师。
文中几次点到这样的主旨——“连翘花举起金黄的小喇叭,向着长天吹奏着生命之歌。”“依旧仰仗他那功德无量的圆木棍,在地上奔走、跳跃、旋转,永远表现他生命的顽强和对生活的热爱。”“他将永远在我的记忆中行走……永远在蓝天上翱翔。”
如果定位为散文的话,就会抓住本文的“神”,辐射其他,然后反复回归这个“灵魂”。对与人物相关的事件的处理,“分析人物形象”则屈居次要地位,主要是为了借助这些事件使学生心里产生强烈的震撼,进而得到与作者相似的体悟,产生共鸣。
文本解读决定了教学环节的设计。进入课堂教学的具体环节后,仍然可以透过教学手段、课堂提问、点拨引导等方面的处理,感到文本解读的问题。
例如,品读这样一些关键语句:“讲女娲造人的传说时,笑着对我们说”;放风筝时“他脸上漾出的那甜蜜的笑”;追风筝时“脸上现出得意和满足的神气”。刘老师的“笑”和“满足”应该如何解读?为什么“笑过之后,每个学生心里都泛起一股酸涩的感情”?为什么他“每转一次,就引起同学们一阵激动的心跳”,我们为他揪心的时候,他却放风筝“故意撒脱手”“笑着,叫着,拄着拐杖,蹦跳着去追赶线端”不要别人帮忙,声称“自己来”?显然,仅仅依靠他的乐观、敬业、热爱生活,总觉得不足以产生如此巨大的内部力量。如果教师在最初解读文本的时候不是就此罢手,而是深入下去,多问自己几个为什么,就会发现,我们的同情、揪心和对他的不解,进而产生的震动,都源于我们和刘老师处在不同的人生状态。
如果用人生意义的三阶段论来解释,人生意义的第一个层次是“生存”。在“生存”意义阶段,个人追求的目标偏向于物质方面,多半是身外之物,这时一旦出现问题,就极易处在困难之中,很可能人生就整个地完了。人生意义的第二个层次是“生活”。开始贴近比较高的人生意义的追求。在“生活”这个层次上,个体追求的仍旧是古老的三大范畴——求真、求美、求善。处在这个层面上的人,会不断追求知识,追求美感,丰富人生,做人的准则也经得起考验。但当受到强烈的外力撞击的时候,往往仍然摆脱不了挫折感。应该说,这是现代社会有追求的青年一代最多见的状态。人生意义的第三个层次是“生命”阶段。这可以说是生命的终极价值。这一阶段的生命个体无时无刻不在创造,靠一种精神的力量进行创造,也就经常会感动世界。在常人那里应该具有的东西,他们少得可怜,甚至一无所有,但他们又拥有整个世界。他们有一种心向——“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达到这样的理解,我们一下子就明白了上面的几个问题,也就真正理解了刘老师的种种表现,这才是真正的心灵相通。如果教学设计建立在这样的前提下,教师教学的角度自然会发生变化。不会满足于浅表性的概括,而是顺势引导——“因为刘老师追求的是他的生命可以干什么,而不是他失去了什么”“他会让自己的生命不断地去创造奇迹,每一次的创造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满足”“他和常人追求的不一样,所以在我们感到‘酸涩‘心跳的时候,他总是在笑”。
文本解读还影响背景资料的使用。本文较有价值的背景资料主要是:苏叔阳,我国当代著名剧作家、诗人,一生历经风雨坎坷。在文革期间受到了非人的迫害,想写的东西不能写,还被关进了牛棚,有很多人都以近乎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作者没有,他坚强地活下来,并且坚持写作。1994年患癌症以来,仍顽强地活着、工作着。写作300多万字,出书7本。抗癌15年,先后多次手术,在71岁高龄时仍笔耕不辍,积极乐观地过着每一天。他在《苏叔阳文集总序》中表达了自己的心声:
不管我多么衰弱,
只要生命的烛火还在烧着,
我就会走,
哪怕是爬行,
也还在这路上挣扎。
一般教师总是在课初出示写作背景资料,然后以“是什么给了苏叔阳这么强大的力量,使他一次次与挫折抗争,一次次战胜病魔?”引起学生阅读的兴趣。或者在课末,“刘老师的乐观、坚强、敬业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学生,放飞了无数理想的风筝,作者就是被刘老师放飞的一只风筝。刘老师就是影响了作者一生的人。”然后出示背景资料。
真正对教学起到促进作用的方式,能再次将教学推向高潮的方式,是有机地利用这些资料。例如,品读刘老师“谈腿疾”“写板书”的故事时,适时出示苏叔阳遇到的事业上的坎坷和身体上的痛苦,学生自然理解了作者的力量从哪里来,也会与“理想的风筝”这一主题靠近一步。当教学至课文结尾“不见刘老师已经近三十年了,倘使他还健在,一定退休了……刘老师啊,你在哪里?我深深地、深深地思念你……”再随着感情表达的需要出示资料中的小诗,既感到刘老师对作者人生的影响是那么深远,又利于唤醒学生内心的体验,引起对自己人生的思考,起到现实的激励作用。那么接下来,无论是表达还是续写,都将水到渠成。
另外,在教学结尾处的处理也可见教师对文本的解读情况。如果课末要求学生“再一次带着这种感动把课文(或某一段落)读一遍”,说明教学落脚点在“感动”上;如果要求以“刘老师,我想对你说”为话题进行续写,依然说明教学结束在“感动”上,只是与前者表达感动的方式不同。只需小小调整,“将你的感动,你的思考,你的收获,用手中的笔表达出来。可以写给刘老师,写给作者苏叔阳,写给自己……”这样的安排,旨在使本课教学在学生心灵上打上深深的烙印,属于体验式的理解主题。
解读文本,首先要做一个普通的、虔诚的读者,忘了自己的教师身份。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经历学生阅读的完整过程。这一阶段中你的感动,你的疑惑、猜想和联想,都可能成为教学设计的出发点。第二步是做一个研究者,从作品分析的角度进行解读。将阅读的第一时间产生的各种问题想个明白、透彻,同时像评论家那样,对文本进行专业鉴赏。从整体到局部,从浅表到深层,从内容到写法,没有一处遗漏,又要突出重点。第三步才是教者,有了准确深入的解读,教学设计水到渠成,也经得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