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恩·肖瓦尔特是“女性批评学”这一重要理论学的开创者,也是当代西方女权主义批评中最具有影响力的美国评论家之一。肖瓦尔特1977年问世的作品《她们自己的文学:从勃朗特到莱辛的英国女性小说家》可以说是她的成名作,这部具有开创意义的作品从理论上与实践上都对西方女权主义批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奠定了女权主义批评在美国文学评论界的地位。
肖瓦尔特认为,尽管没有天生或是固定的女性特征或女性想象力,女性与男性的创作却有着很大的差异,因而女性文学有其独特的属性,有其自成一体的传统,所以我们要发掘并谱写女性自己的文学传统。但不幸的是,女性的写作传统一直是被男权文化所人为地压制和埋没了的,女人所扮演的角色是由男人分配和限定的,所有女性行为都被局限在既定的、由男性确定的参数上。
当时的评论界认为女性的缺陷是智力上的,主要表现在缺少想象力,不能够像男性一样沉思,无法深入到作品人物的内心深处,而通常用自传的形式给予她们作品表面上的可靠性。所以当时女性的处境是十分艰难的,19世纪的女性作家无论她们的主题与风格如何多种多样,除非她们用男性的笔名伪装自己,否则评论界将不会重视她们的作品。男性认为女性作家夺取他们的市场,窃取他们的主题,掠夺他们的女性读者,是一种侵略性的共谋,是凭借他们的数量而不是质量取胜。
妇女文学一直在男权社会中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暗自生长着,一直有着自己的文字,女小说家既不止一个,也不是偶然出现的,她们也不只是她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历史记录者和发言人,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的一部分。在美国女权主义文学理论家中,肖瓦尔特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是被公认的女权主义重要理论家之一。而她的这部《她们自己的文学》也被看作是女权主义文学史研究的成熟之作的代表。托里·莫依是这样评价这部书的:“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信息金矿,贮藏了这一时期大量的女作家的信息,这部具时代意义的著作展示了作者对这一主题的渊博学识,和令人钦佩的热情与尊敬。”
女性意识的觉醒与解放是一个社会文化变革的重要标志,而要改变因历史遗留的这种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必然是一个曲折艰辛、充满荆棘的过程。18世纪末,西方社会的女权思想和女性意识尚且处于萌芽状态,女性在主流男权社会生活和社会交往中的位置可以定义成“陪衬”与“附属”,是要受社会制约的群体,各个方面受着男性群体的限制与管制,社会上几乎所有的价值标准和批评准则都由男性制定和掌控。乔治·艾略特的作品充满了对道德声讨,她也以自己独特的女性视角塑造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形象,以真实的手笔“如实再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妇女问题”,即“妇女在职业、教育和婚姻方面所面临的困境和困惑”,其作品如镜子般地反映了当时女性生活和工作的现状。艾略特对女性在男权社会下所形成的思想、自身的缺点,看得很清,并在自己的创作中对此提出批评。她敢于对妇女自身存在的缺陷提出了批判,目的是要引导妇女自尊自重,既要使自己摆脱为男权偏见所同化的事实,还要帮助男性摆脱偏见,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女性自己的价值,为自己赢得尊敬和地位。
女性作家能克服重重困难、拿起笔来进行创作这本身就是对大一统的男性文化的冲击。女性作家的创作,一方面是女性经验的反映,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既有颠覆性又有包容性的写作,它是在父权中心文化内部对之进行颠覆的写作,其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常常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但随着女权运动的发展和女性地位的日益提高,越来越多的女性拿起笔,以手写心、以文达志。
因此,以全新的女性视角对女作家创作中的女性意识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可谓方兴未艾。对西方女作家创作中的女性意识研究是伴随着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产生而开始的。“批评”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纯粹意义上的“文学批评”,通过对具体的文学文本的研究揭示其中的性别歧视和女性意识内容;二是含有“社会批判”的意义,即通过对文学文本的研究,批判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现实。
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将女性写作当作一种颠覆性的、抗拒旧有文化和男性政治秩序的力量来看待的。可以说,没有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作为一种文学批评方法地位的确立就谈不上对女作家创作中的女性意识的研究。
许多负面的批评都试图去证明女性创作的小说被公认逊色于男性的小说。在维多利亚时期,当人们一想到女性作家,立刻联想到女性的身体以及由此引发的灾难和障碍。首先,生理上的生育问题就是写作中诗学创作的一大障碍。其次,普遍认为女性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劣等的工具,随时可能崩溃、堕落、失败,不适合写作这种固定的、经常性的工作。
人类学家也支持这种观点,认为女性的劣质性在她们的大脑以及功能中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女性文学劣质性批评的另一种解释就是女性有限的经历,男性生活的领域——学校、大学、俱乐部、体育馆、商业圈、政府以及军队都对女性封闭。
虽然女性的处境存在很多外在的因素,但她们本身也存在女性独有的特点,同时又被灌输一些思想,如低调、谦逊,对她们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已婚女性被告知不许因为她们的小事打扰自己的丈夫,默默地承受疾病的痛苦。
所以,肖瓦尔特对维多利亚时期评论界对于女性作家的评价作了如下概况:她们情感丰富、温文尔雅、言行得体、善于观察,擅长描写家庭,道德色彩浓厚,对于女性角色知之甚多;但是她们缺乏以下这些品质,即创新意识、智力训练、抽象思维、幽默感、自制能力以及对于男性角色的了解。而男性作家则被认为具有大多数的理想品质:力量、广度、卓尔不群、头脑清晰、学识渊博、抽象思维、精明敏锐、经验丰富、幽默感强,具有对人性的了解以及开阔的心胸。
虽然女性的处境很艰难,女性作家的创作也步履维艰,但仍涌现出了大量优秀的女性作家,如简·奥斯丁、勃朗特姐妹、凯特·肖班、玛丽·威尔金斯·弗里曼、夏洛特·波金斯·吉尔曼、伊迪丝·华顿、弗吉尼亚·伍尔夫、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等。为恢复女性小说家在文学史中的合法地位,女权主义评论家的重要任务就是要从挖掘女性作家被湮没了的作品入手,整理出女性自己的文学传统,建立自己的文学批评体系。处于这个目的,肖瓦尔特把目光转向英国小说中勃朗特以来大量名不见经传的女性作家,试图发现她们小说之间的相同之处及连续性。
肖瓦尔特根据女性文学在不同时期的特征,把女性文学史划分为“女性”、“女权”和“女人”三个时期。第一时期的特点是,女性致力于写作,企盼达到男性文化的成就,她们不自觉地接受了男性对女性的偏见,标志之一是女性作家使用男性化的假名。第二时期,女性开始反抗对她们本性的歪曲,表现出昂扬的女权意识。第三时期,女性既反对对男性文学的模仿,也超越了对男性的对立,她们更多地把自身的经验看作自主艺术的根源,以建立真正的女性文学。
女性文学被称之为亚文学,仅仅一个“亚”字决定了女性在创作时必须顺从、依附于男性的知识、智慧和力量。肖瓦尔特提出了女性的理想化境界,即女性拥有很多金钱,然后根据男性的工作量付给他们酬劳。当然这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想法,所以肖瓦尔特也提到了双性同体,即伍尔夫在《自己的一间屋》中提出的男女双性同体论。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在男人的脑子里男性胜过女性,在女性的脑子里女性胜过男性。最正常、最适宜的境况就是这两个力量在一起和谐地生活,精神合作的时候。若是男人,他脑子里女性那部分一定也有影响,而一个女人也一定和她里面的男性有交往,正如科勒律治所说的一个伟大的脑子是半雌半雄的。
肖瓦尔特对维多利亚时代期英国女作家评论时,提到了当时的女作家使用男性笔名是因为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歧视和偏见,这是不争的事实。乔治·艾略特也以笔名出现在文坛,但她的确以明显的男性身份出现,这是她获得权威的战略,同时这种性别错位和女扮男装也暗示在当时以男权文化为中心的社会中话语权为男性所有,而女性则被边缘化或完全被剥夺了声音。以此我们可以看出在当时社会中更多的女性作家面临的社会压力和经受的心灵扭曲。
长期以来,传统的西方文学是以男性文学为主流的文学模式。男性是理智,女性是情感,男性和女性,即理性和情感的两相结合,才有健全的人格。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作家们把积聚在心中的压力与不平诉诸于笔端,向男权话语和男性中心论发起攻击。努力构建女性写作独特的话语系统和表达方式。19世纪上半期,英国文坛上活跃着一群女性作家,她们用全新的视角审视女性,冲击陈旧的两性关系,塑造了新型的、颠覆与破坏传统的角色,为自身独立、精神解放而抗争的新女性形象。这些女性作家在文学创作中表达了女性不甘于社会对她们的传统定位而要求婚姻平等独立的思想,塑造了一个个不屈服于世俗压力、独立、积极进取的女性形象,为女性争取在经济、社会地位及家庭中与男子平等揭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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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潘淑娟(1966—),女,吉林四平人,吉林师范大学科研处教师,助理研究员; 研究方向:教学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