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丁
A
“蝴蝶,昆虫类,翅膀宽大,颜色美丽,静止时四翅竖立在背部,腹部瘦长。吸花蜜。种类很多,有的幼虫吃农作物,对人类有害;有的幼虫吃蚜虫,对人类有益……”生物老师满脸得意地把自己做好的标本搁在讲桌上,那样子其实更多的是在展示他自以为精美的收藏,和讲课似乎没多大关系。这让阮麟更觉得恶心,他干脆把课本合上和左部聊起天来。
“这老家伙还真讨厌,看我什么时候把他的蝴蝶全给偷光,看他还高兴不高兴。”说这话时,阮麟觉得吐字都特别狠,好像那天他真的就会这么做似的。
左部倒不是太介意他到底会对生物老师怎么样,扬扬眉毛调侃地对他说道:“你偷他的蝴蝶有什么好玩的,直接把他做成标本岂不是更好。”
“这主意倒不错,不过我没有那么大的瓶子装他,你有吗?”
“开玩笑,我是谁啊。当然没有,要有也不是装他,多浪费啊!”
“呵呵,我知道,你不装他,是想装他的女儿,做你的瓶中美人吧。”
“你别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可告诉你,不然我跟你急。”
“你跟我急有什么用啊,人家林姑娘可是还等着你回话啊!”
“我说你烦不烦啊,什么林姑娘、史姑娘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爱等等她的去,碍着你什么事了?是不是你的Susan姐姐没对你浪出火来,你不顺气啊。”
“好好的,你提她做什么啊,我不说了还不成嘛!你这人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得了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左部无奈地看了“老家伙”一眼,虽然很讨厌此人,但他还不想上课的时候给抓住辫子,那样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的。还好“老家伙”正津津有味地继续摆弄着他的蝴蝶标本,暂时还没心情监视他们这群“特调生”。左部庆幸地想起拿阮麟戏弄一下:“今天没给你老爸修理吗?我看你今天蛮有激情的嘛!”
晚自习,班长小昭点名的时候发现阮麟和左部又逃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他还没向老师报告,没想到这次他们又跑了,都快毕业的人竟然连点紧张感都没有,他觉得必须得给他们点警告。不然以后自己不仅威信不保,还脱不了包庇的干系。
小昭到办公室找班主任,人没在,只有语文老师在研究他的古诗词。他本来想告诉语文老师,然后由语文老师转告班主任的,可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刚刚他还看见两个人在池塘那边玩,也许他们只是玩过头,忘了时间回教室。自己这么冒失地就跑来告他们的状,被他们知道了还不恨死他,说不定还要找出什么方法来对付他。他想还是先去池塘找一下两个人,确定没人再告诉班主任也不迟。
回到教室的时候小昭吓了一跳,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他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定了定神。再仔细地看了一遍终于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出来,发现其它两个年级的教室也是空的。
人都跑哪儿去了?
恍惚听到后面异常热闹,小昭急忙往池塘方向跑去。
“人全部都到齐了?”到的时候校长正粗暴的问所有的人,他让各个班的班主任点名,确认还有那些同学不在。小昭悄悄地挤进自己的班级,小声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学校池塘里的鱼被人毒死了,不知道是谁干的,现在正在大检查。”下面一直在偷偷讨论,小昭很快就弄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暗自庆幸自己赶回了现场,要是迟到的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点名完毕,除了一班的河蔚莉——那是早就请了半个月病假的,其余的人全部都在。
池塘管理员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瓶子,在人群前晃了晃,似乎很得意地说那就是做案工具。校长焦急地踱着步子,依旧一脸崩溃——那可是他名义上花了十万块弄来的“私人财产”,就这么一下子损失掉了,换谁不心疼呢!
“我知道,投毒的人就在你们中间,你们要是自动站出来,今天这事就算完了;要是都不承认,今天谁也别想回去!”校长终于发了狠话,全部的人都被他扣押了下来。班主任们似乎也很无奈地执行他的命令,只是一大群人挤在个死鱼塘边不太怎么像样,纷纷把自己的学生往教室回带。
“谁干的这好事啊。害我们现在想回家都回不了,我还和人家约好了明天去打球呢!”
“我觉得这小子挺有种的,连校长的鱼都敢毒。”
“本来就是不义之财,活该!”
“我觉得那鱼像是他自己毒死了,估计是想骗保险吧,刚刚看他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上次不是说有人在外面修理他吗?被他跑了,会不会是那些人干的?”
“小声点,别让他听到。”
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只是谁也不知道除了河蔚莉以外,还有两个人没在,这点只有小昭心里明白。而且就在一小时前,他还看见他们两个在池塘里捞什么东西。说不好,说不好就是池塘管理员手中的瓶子。得出这样的结论,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虽然那两个家伙平时是讨厌了点,但像这样过分的事,小昭以为他们还是做不出来的。别说那是校长的命根子,就是那么多鱼全部都被毒死,白花花的一大群浮在水面上,看着都觉得挺可怜的。
实在看不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任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小昭只想安静地看书。毕业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要是再不努力,他就得像这群一辈子都在小县城里的人一样,围着鱼塘瞎转,找不到方向。
B
河蔚莉其实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她不敢回学校,父母也不敢让她回去。那些流言一旦传开,蔚莉以后的日子就彻底完了。何况那本来就不是流言,因为确实发生了那样的事,在谁看来都不可能的,就那么发生了。
学校大概以后都不能再去了,可她想念那儿,想那儿的朋友;还有才刚刚开始准备还没来得及的中考,就不得不说再见了,心情真是悲凉到了极点。
趁着父母不在,河蔚莉拿出那本肇事的日记。如果不是因为它,父母就不会知道她早恋的事,更不会知道她还和那个人有了不该有的结合,不过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没用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即使父母再怎么逼问,她也没透露出半点他的消息。这让父母很伤脑筋,也让她多少有了点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先将日记一页一页地撕下来,然后找个盆子,点把火,把它们全都烧掉。这样就不会再有什么好被人翻看的秘密了。看着自己那些即将成为过去记忆的灰烬,河蔚莉还是有点忍不住哭了起来。
火苗越窜越高,蔚莉突然有种想连自己也一起烧掉的念头。凤凰不就是从火焰中重生的吗?为什么她不能?伸出手,慢慢靠近那温暖而炙烈的火苗,皮肤似乎在呼喊着重生吧,重生吧!
可她没有重生的快感,皮肤也在火焰中吱吱作响。
疼痛总是在所难免的,它在告诉身体危险的信号,蔚莉不得不缩回明显微红的双手。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无法述说的痛苦从头到脚都在翻腾。自己始终还是脆弱的,曾经以为的勇敢,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已和自己开了玩笑。只是这玩笑开的有点过了头,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懦弱,多么需要有人可以依靠。
夜深了下来,火苗在这夜色中渐渐不再那么耀
眼,而是随着夜的深沉一起湮灭下去。
没什么事可做的,收拾起一团黑糊糊的火盆,蔚莉死死地躺在床上,把头埋进被窝。她什么也不要再想了,只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C
恍惚中,蔚莉看见母亲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走进学校。他们都背着书包,像是去读书的样子。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她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躲过没有人的门卫室,绕过操场,发现他们没有去教室,而是到了教室背后的池塘。
他们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后便开始说话。蔚莉很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由于太远了,她什么也听不到。她想走近点,可又怕被他们发现,只好在一棵很大的树后面躲着。
交谈了一会儿后,他们分开了。她不确定应该跟着谁走,这时左部从背后拍了她一下,装做很神秘的说:“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不要你说,我会知道他是谁的!”蔚莉不管左部是怎么出现在她背后的,她只是被左部的话激怒了,她自己会查出来那个男人是谁的。推开左部,她向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转过弯就是音乐房,前面还有一片花园,蔚莉清楚地记得男人是从这进去的。可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堆坟墓。蔚莉突然悲伤地冲了过去,虽然她知道那不是父亲的坟墓,可她又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悲伤,好像那确实是她父亲的坟墓。
她在坟前悲伤地哭起来,使劲的想挤出几滴眼泪来,可是自己竟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觉得很奇怪,周围的坟墓突然一下多了起来,除了“父亲”的,还有老师的,同学的,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全都挤到一块来了,大张着嘴,似乎想要把她吞下去。
她害怕极了,想往后退,可是双脚酸软得连一步也走不动。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把她拉了过去,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她知道那双手是属于那个跟她母亲一起走的男人的。
她感到双手很温暖,于是靠在那个人的胸口。可那双手却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抚摩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时快时慢地调弄得她身体紧张到了极限。她想推开他,可又觉得很舒服,就像小时候父亲拍着她睡觉时那样让她着迷。她想要更多抚慰,于是也用双手去抚摩他,可他的身体却是异常的冰冷,冷的让她以为是一块冰块。
他推开她。这时她母亲跑了出来,给了她一巴掌。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犯了很大的错误。她母亲开始哭骂着要杀了她,那些想吃她的坟墓也开始蠢蠢欲动,从里面爬出来很多人,他们全都张牙舞爪地向她奔来。
“跑吧,快跑吧!”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是左部。他伸出一只手拉着蔚莉就往学校门口方向跑去。他跑得很快,快得像是把她拉着在飞一样。是的,她真的飞起来了,她看见学校就在脚下,那些追他的人都在她脚下,看着她飞到天上,气得乱做一团。
左部回过头说:“现在不用怕他们了,他们再也找不到你了!”蔚莉就知道是左部带她离开的,她庆幸自己被左部救走,不然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真的会吃了她。天空是灰色的,布满了乌云,那些金色的闪电也在蠢蠢欲动。突然一个闪电打了过来,来不及回避,左部松开了手,她就一直往下掉。她大叫着“左部,救我!左部,救我!”闪雷惊过,留下亮白一片,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D
“杀,杀了他!”左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跑到游戏室的。他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不能再到这来的,可是每次一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他就又忍不住了。
老板已经和他很熟了。基本对他了如指掌,就差连他的功课学到哪儿了不太清楚。用老板的话说,这些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如果连自己父母的情况都不了解,那还做什么买卖,还不如回家种白菜。种白菜和打游戏、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左部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妈每天总有应酬不完的会议、酒席。她忙啊,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当然就把儿子的学业辅导丢给了丈夫。只可惜他爸爸什么都不懂,愣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懒散得如同行尸走肉。最可恨的是他爸爸还在殡仪馆上班,好听点名字是这么说的,不过同学都管他爸爸上班的地方叫火葬场。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想而知。
又是一次通关全过,左部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把游戏打翻版了。整个游戏厅的机子基本上就没他没玩翻版的。日子无聊困惑到了极点,左部拿起拳头猛力地砸了下去,本以为老板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没想到老板却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玩的没新鲜感了。是啊!能有什么新鲜感,每天都玩这些傻瓜一样的游戏,就算是天才也会被弄成疯子的。
老板一脸标准的媚笑让左部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有了什么新鲜的玩意。他跟着老板走上楼,转进一间黑糊糊的房间,几个和他模样差不多的男孩子在里面。他们正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就连有人进来他们也不过转了转眼球又回到电视屏幕上。
——嗯,啊,嗯,啊……
屏幕里二个赤裸的男人正拥抱在一起。
“嗯——等于同意,啊——表示爱的感叹词……”左部头脑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特殊的刺激让他对哲学有了些感触。思考过后,他终于得出结论,这不过是摆着奇怪的姿势罢了。他们亲吻着,抚摸着,任由身体在镜头的俯视下自由发挥。
左部觉得好奇,他看过男人与女人的那些被称之为色情的镜头,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男人与男人“拥抱”在一起的东西。只是有点发呆地站在那里,电视中的那些画面却通过眼睛直接印刻进脑表层,他想把它们赶出去,却怎么也赶不走。他不知道是该立刻离开,还是像已经坐在那里的人一样,安心享受起来。
浮躁,矛盾,羞耻。心里越是不能接受,那画面越是往心里刻印。寂寞等于拥抱,拥抱能产生爱情,爱情通常暧昧……左部想起母亲一丝不挂的站在父亲的面前。在别的男人面前,是否也和画面中的人是一样的表情?他还想到阮麟,阮麟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又会怎样呢?是张大了嘴巴一边傻笑一边骂他无耻,还是和他像画面中那样缱绻缠绵?脑子乱了,全乱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摊开手,是灼烈的炙热,汗水从发梢滴落眼角。他还小,没对谁说过爱与不爱,也没来得及向某个女孩说出喜欢的话。一切都像是突然而至,逼迫他去思考那些他从来不敢去考虑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就一直像个孩子一样简单地活下去,他不知道,不知道。
画面依旧在转动,一双手从画面外伸进来,轻轻抚摸他的脸,滑过他的肩,落在他跳动的胸口,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焦躁的冲动,迫切需要释放。身体却是空乏无力的,他酸软地躺了下来,靠在凹陷的沙发上。
——嗯,啊……
依旧是对“嗯,啊”的理解,得不到解答的困惑,左部感觉无比的失落。
“你真漂亮!”耳边热气蒸腾的声音突然让左部跳起来。他为自己失态的行为尽力寻找掩饰,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提起裤子,他像是一个被强暴的少女一样冲出房间,冲进夜色中,寻找一场可以让自己忘了卑微与脆弱的快乐存在……
E
城市的夜是朦胧的,朦胧中又有些微弱的灯光,
映照在地面上显得那样支离破碎。
晚九点,那群傻瓜们大概下课了吧。阮麟不想回家,虽然早已过了父亲规定的时间,可他还是不想立刻就往家的方向走。黑暗中,他试着学左部那样点燃一支烟,然后狠狠地吸上一口,结果还是失败地咳嗽起来。也许他就不应该吸烟,更不该像父亲一样整日沉浸在烟草和酒精的迷惑下。只是不抽烟喝酒他又能做什么呢?冬日的气温是越来越冷,他的衣服早就该换季了,父亲从来不会过问这些问题,他现在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不知道怎么搞定,哪儿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阮麟已躺了大半个小时,也该起身了。顺着墙角爬起,扔掉刚被点燃的烟头,他有点愤恨地看了一眼,本来还想再骂上两句的,可突然肆虐的冷风吹来,让他觉得还是少说点话的好。
——你爱我吗?
——你爱不爱,说句话啊!
不知道又是谁在向谁问着有关爱的话题。阮麟觉得有点可笑。爱,能怎样?不爱,又怎样?结果还不都是一样,各自上各自的课,各自升各自的学,然后说“再见”。如果可能再在将来的某一天说“你好”;不过大多人应该不会说“你好”,就像她父亲和她母亲一样。他都还没记清楚她的样子,她就已经和父亲说再见了,至今也没出现过,并且看来她说的再见其实是和永别一个意思。
阮麟无意阻止鸳鸯们的浓情蜜意,他只想快点离开。不料走得太快,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倒在地,吓得野鸳鸯差点魂飞魄散,大声惊呼是谁。阮麟半开玩笑地说“没人”并加快速度离开。
真是倒霉的一天!到哪儿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安静的地方,人口密度过大看来还是坏处大于好处。后面似乎还有别的鸳鸯在做一天的最后道别,阮麟有点不耐烦起来,只是脚腕隐隐生疼让他不敢走得太快,他只能像个残疾人一样慢慢的走出这一片树林。
“你在这啊!刚刚你跑哪儿去了?”一个声音传过来。阮麟回过头发现班长正用审问犯人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如果不是因为还没毕业,加上又是邻居,阮麟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去哪儿似乎不用向你打报告吧!”
“我这可是关心你,你要觉得多余那我就不说了。”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校长的鱼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阮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这小子很少和他开玩笑,现在的样子也是那样认真,只是他不知道班长对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和左部开玩笑是要用安眠药把那些鱼全弄晕,然后煮一池塘的鱼汤:不过那仅仅只是一个玩笑,他也不相信左部真这么干了。
“刚刚校张长在全校检查,不过呼像并没查出什么来。”
“死了好啊,反正那些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正好解了心头恨。”
“我想知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关系?能跟我有什么关系?”班长是出了名的小人,最擅长打点小报告什么的,阮麟可不想把他说的什么关系跟自己沾上边。即使之前他是看见他和左部在池塘边,但那并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弄死鱼的人,更何况如果一小瓶安眠药都能把鱼全部弄死,那玩意还不比海洛因卖的还贵。在没弄清楚班长的意图前,阮麟觉得自己能和池塘扯多清关系就扯多清。他可不想再去领教校长的“温柔”触摸了,到现在他的屁股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没有最好,不过你还是小心点,估计明天班主任会找你谈话的。晚上点名的时候,他没说你不在,你最好也给左部说一下。”
“点名?他还真搞集体搜查啊?这老王八太不是个东西……”
“你说话能不能斯文点啊?怎么全是脏话。”
“啊——嗯,谢谢你告诉我了。”
阮麟觉得很奇怪,班长今天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地告诉他出了事?难道是自己以前错看了他,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导致他这么做的,他想不通。实在得不到答案他也懒得去想通,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到左部,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好有心理准备。
F
青春是场混乱的游戏。
蔚莉其实一开始很想对左部说她和校长的事,可是后来又觉得这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她喜欢的人是左部,却和校长发生了关系。
喜欢的人是左部!喜欢的人是左部!
她不停地对自己说,一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以为那个和她发生了关系的人就是左部后,她妈妈也开始相信就像她日记说的那样,是那个看起来有点小流氓的小子勾引了她的女儿,还把她玷污了。可这跟左部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从来没对他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他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切的事情都只是在她的日记本里被导演着,导演成一幅完美的图画。
她母亲没去找那小子,但安排了时间和地点说要给他一点教训。蔚莉知道她母亲的作风,她想阻止,可又说不出来那个和她发生关系的到底是谁。意识里她还不停地希望着那个用爱抚摩着她的人,如果就是左部,那应该有多好呢。
混乱,让人找不到答案。她想要一点帮助,可是又不知道该从那里去寻找。摸着电话,手指不自觉地拨着那个曾经给过她安慰的号码。那边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也许是在忙吧,也许没人在。将工作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还是有些可爱的地方。
心里却还是不甘,总觉得总有个人还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因为她总怕一不小心,说不定自己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像是有个黑洞在吸引着她,她也很欣然的向往里面跳。
世界依旧是寂寞的,曾经给过她安慰的人现在也不在了,剩下的只有一部没人接的电话。蔚莉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这感觉总是栖身暗处,突然袭来,同她母亲那种毫无征兆的夸张作风相似,不计伤害地席卷全部身心。
报复是最好的发泄,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后,意念里想要发泄的冲动就会跟着迅速窜升。蔚莉觉得她应该报复,如果用死亡来威胁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校长造成一些困扰。
打电话到学校,那个家伙应该还在学校。最近是比较忙的时候,他也很习惯在学校里和小女生们扎在一块。如果不是以关心为名,她想自己也不会就那么糊里糊涂地就和那个老家伙滚到了一块。
电话依旧没人接,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忙着别的事。
蔚莉有点心急。开始只是想着骚扰一下他就好了,可目的没达到,失落感蹿升到无以复加。她不能活得痛快一点,别人也别想比她过的轻松。
抓着电话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直到双手发麻,身子都快站不住了。
依旧是寂寞而烦躁的嘟嘟声,蔚莉想如果再没人接电话,她就直接冲到学校去。
电话终于有人接了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蔚莉觉得自己有被愚弄的嫌疑,她恨自己为什么就会那么笨呢。即使自己再好骗,也不应该就这样被人像耍猴子一样的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不想和左部说这些事,事情一开始就是她的一厢情愿。无论她是多么希望有一份充满童话色彩的爱情,最后爱情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编织。有的时候她幻想左部也是爱她的,就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左部会很关心地递给她一些小玩意,对她说一些温柔的话。可惜他什么也没说,结果只能在不完美中寻找一点开心。
冲进厨房,选了一把合适的剪刀,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就冲出去。
G
阮麟找到左部的时候,他正躺在草地上。他刚被人修理过,鲜血还在衣服上继续渲染着颜色,嘴角的红色也未结痂。不太确定这家伙到底又惹了些什么事。阮麟只是觉得左部的眼神怪怪的。
他问左部,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左部没说话,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还想不想再去喝点酒。学生不准喝酒,阮麟也没有喝酒的习惯,但看着左部那副悲伤的样子,他还是答应了。
叫刀哥的人和左部耳语了几句,然后就把他们带进了一间包间里面。阮麟想问左部,刀哥是干什么的,不过估计他什么都不会说。整个晚上他都怪怪的。从他被打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阮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这些事或许和他并没多大关系,但关乎左部,他就忐忑不安。
刀哥说让左部帮他带一些东西到一个地方。是哪儿他没说,带的什么东西也神神秘秘的,再加上他那一身蛊惑仔的装扮,阮麟总觉得这个叫刀哥的就是黑社会地下活动分子。也许电视里的大哥们还不如这个刀哥的品位,可阮麟依旧无法喜欢上他。
左部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他又能如何呢?不想告诉阮麟他就将离开。还是因为被无辜的诬陷成了诱奸犯,那个可怜的被侮辱者碰巧还是他们的同学。这本身就是个开得过分的玩笑,即使他可以说服阮麟相信他并没有做那些倒霉的事,可是别人谁又能信?更何况左部总以为阮麟不应该被搅进到这样的事里来,他不想看见自己爱的人像他一样痛苦。
他的母亲因为爱,曾将父亲送进了牢里;他自己也因为爱,将自己关进了感情的牢里。也许这爱来的并不贴切,可现在他不想否认,想到的只是离开。
刀哥建议左部带上阮麟一起去,就当是旅行。左部坚决地反对。刀哥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威胁,给了左部一耳光。阮麟冲上前去要为左部讨回公道,却被左部一把拉住。他不想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刀哥依旧是头暴躁的狮子,粗鲁的把左部按住,他以为可以让这头小狮子像他的手下一样,乖乖地听话,可是他忘了小狮子的旁边还有另一头正在酝酿情绪的小老虎。
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事,就那么发生了。
阮麟给了刀哥一刀,扎在肚子上的水果刀还插着半个苹果。
新鲜的青苹果有股淡淡的清香,混合了血液后,变得格外的诱人,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它一口。
左部让阮麟离开。见他不肯动,于是跑去拔出刀哥肚子上的刀,拉着阮麟从后门逃跑。
青苹果的清香还在,阮麟没闻到。阮麟很想再捅一刀的,却已经被拉出了门外,塞进一辆小车里。
左部说一起逃吧,反正他也早就厌烦这里了。与其像死了一样活着,不如像活着一样逃跑。
阮麟不知道左部话里的意思,但他大概猜到了,给刀哥的那一刀应该是让他走不了回头路。没有顾及。也不懂得怎么才算后悔,他觉得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H
害死校长鱼的凶手终于还是没被查出来,人们关心的重点已经从那堆鱼转移到那个被他玩弄的女孩子身上。
蔚莉——三年级三班学生,16岁,与校长有性行为发生。且自杀未遂。
这是一场长期话题,报纸、杂志都将进行采访。只是没人知道那个被误解的男孩现在在何处,还有那个被水果刀刺伤的刀哥,和那个自杀的女孩之间,其实本身都有理不清的关系,即使不是直接的,他们也都曾经在经历同一件事情。
班长是最后一个看见蔚莉走进校长办公室的人。警察把他叫去问了一大堆话,他如实报告,问到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没问到的他就不说。除了那天晚上他还看到阮麟以外的事,没人会对他的证词有任何兴趣。
滨城,五月十一日,天气晴朗。
天气预报说,明天将会有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