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惊人

2009-08-14 09:28
天池小小说 2009年1期
关键词:文工团乡长班子

刘 公

陈豁嘴的嘴豁,并不是他从娘胎里带来的,而是他贪嘴,偷摘邻居家的柿子,不幸从树上摔下来,嘴磕在树茬上留下的痕迹。

自从留下了这个痕迹后,他就说话漏风,吐字不清,朱家湾的人便叫他陈豁嘴。他也不恼火,只是咧着嘴一笑了之。

陈豁嘴二十三岁那年,仍是光棍一条的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骑在一头高大的枣红马上,吹着动听的小号,“嘀哇嘀哇”地迎娶自己的新媳妇。刚要入洞房时,一个炸雷把他“轰”醒,接着瓢泼似的大雨铺天而下,一个多小时的暴雨,把他家老屋的墙根冲出一个壑口。眼看老屋摇摇欲坠,他爸妈一合计,只好选择吉日拆房重建。

这天天高云淡,他们家开始挖地基。半晌的时候,陈豁嘴一撅头挖出一个陶罐罐,罐罐虽然破了,可罐罐里面的一把铜号完好无损。

陈豁嘴如获至宝地把它捧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铜锈,放到嘴里一吹,竟然发出清脆的号音。湾子里的同龄人听到后,都凑过来争相试吹,但没有一个人能把它吹响。大伙都说他的豁嘴派上了用场。

有了这把铜号,陈豁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气神一下子来了,早晨吹,晚上也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刚开始吹一会儿就脸红脖子粗,一个月后,他一口气能吹好一阵子,并且能吹简单的曲子了。湾子的老人说他中了邪,叫他爸妈请个算命先生治一治。他豁嘴一噘,说: “ 他们知道个球,我有自己的梦想。”最后还来了句老人们听不懂的“ 鸿鹄之志燕雀哪里能知晓 ”,来揶揄老人们。

陈豁嘴还真有一股子倔劲,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寒冬腊月,他都是一如既往地吹呀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你别说,他的气力还真没白费,一年后当地的一个农村响乐班子看中了他,他成了这个响乐班子的一员。

又一年后,他成了这个响乐班子的主力吹奏手。逢丧事时,他的号乐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呜咽抽泣,那凄凄悲切的哭音,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后,也会不由自主地落泪沾巾。逢喜事时,他的号乐一会儿嬉戏叨叨,一会儿开怀大笑,仿佛喜鹊声在办喜事家的房檐上盘旋环绕,引逗得当地的大人小孩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聆听,那场面之壮观,在当地是难得一见的。

有一次,几十里外李乡长的女儿出嫁,按照朱家湾一带的风俗,前一天晚上要大摆宴席,要放电影,要请响乐班子,以示庆贺。当晚的电影,是一部很受欢迎的农村爱情片子,还没到黄昏,就有很多人早早地搬凳子抢占了好位置。

响乐班子,李乡长请了两班,一个是他们乡的红太阳响乐班子,另一个是外乡的陈豁嘴们。晚宴后,电影和两个响乐班子同时登场,刚开始由于各自爱好不同,三个点各有一部分人观看,可二十分钟后,人们纷纷被陈豁嘴动听的号音所吸引,电影场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放电影的一个人,那人索性关了放映机,挤到人们的后面,也看陈豁嘴吹号。

红太阳响乐班子不负李乡长为本乡争光的厚望,刚开始也是演奏得精彩纷呈,引得围观的人们不停地喝彩鼓掌。可是,仅仅那么一小会儿之后,陈豁嘴这边观众的高喝声就压了过去,那边的观众很快就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陈豁嘴有了名气,好事一个接一个,先是上门说媒的人多了起来,以前嫌他嘴豁的姑娘也不嫌弃了。后来又被县剧团招走,成了城市里的人了。再后来是被省上一家文工团挖去,成了这家文工团的台柱子。

陈豁嘴见的世面多了,演技也日臻成熟了。每次的演出,他都吹得如痴如醉,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前后左右地摆动,时而高昂着脑袋向天歌,时而微俯着腰肢娓娓来,豪放处似万马奔腾,委婉处似潺潺流水,把那铜号吹得魅力无限。

观众热烈的掌声,再次证明了陈豁嘴的成功。陈豁嘴不仅收获了成功的喜悦,而且开始收获甜蜜的爱情。

文工团一位漂亮的伴舞女孩爱上了他,并且爱得如胶似漆,他心里也蜜一样地 甜。但他没想到,女孩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说他不把那豁嘴改变了,就别想吃天鹅肉。

陈豁嘴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经受住女孩的撒娇,到一家大医院做了嘴唇整形。女孩的母亲 看到陈豁嘴的嘴唇好看多了,才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可陈豁嘴万万没想到,女孩却突然变卦了,因为陈豁嘴整形后,气力大幅度下降,再也吹不出那动听的号音了,文工团也决定不再聘用他了。

他沮丧地去找那家医院的医生,要求再把嘴整回去,医生像见到外星人一样,惊讶地说: “ 我绝对不会做有损医生职业道德的傻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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